寒衣星辰

第19章


  他再也坐不住,拿出药膏,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给她涂上。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等他醒来,见她正抱着自己的行李头枕在膝上,神情疲惫,但紧张的情绪还在。
  直到那个蓝眼睛的家伙出现。他像是一道阳光一样,眼睛也干净地如海水般,一句滑稽的话让整个车厢都暖了起来。所以当这家伙和她打招呼时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对他不要戒备,他不是坏人。
  果然,那‘少爷’得了食物马上毫不顾忌、开心地吃起来,“谢谢啊,你真好,不像那臭丫头牧初灵,任性还野蛮。”他边吃边说,“我没钱了身上,借,他们都不理我,说了会还,可还是不理我。” 
  ‘少爷’吃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用手指着那个人的行李包,吃惊地瞪大眼,“你…你是无国界医生?”少爷认识那行李包上无国界医生的标志。
  那人看了眼‘少爷’,点点头,算作默认。
  一旁的寒衣也是一惊,原来他是个医生,难怪他随身会带着药。
  ‘少爷’却不像寒衣那么淡定,拉着寒衣的手,指着那个人,激动地说道,“他…他是无国界医生!”冷寒衣还未来得及反应,‘少爷’又立马转过身拉着那个人的衣袖,“你好厉害!”
  “有什么厉害?”
  “就是……就是很厉害啊,可以救人。”
  “我害死过不少人。”那个人不咸不淡地说道。
  ‘少爷’一下被噎在那,鼻子的那抹灰显得整个人十分可爱。冷寒衣见状,先是犹豫了下,然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应该累了。”
  ‘少爷’显然有些败兴,坐在寒衣身边闷了好一会都不吱声。
  冷寒衣就也随他,已经蜷缩了一天的脊背有些僵硬,她稍微动了动,试探着慢慢将背靠在车厢上。突然,‘少爷’皱起眉,张开自己的一双手仔细看了下,怨道,“都怪那臭丫头,怎么会…我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她?……”
  原本略有些疲惫的冷寒衣听他这么一通语序前后颠倒、滑稽搞笑的话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神情也放松了很多,“你不会讲中文吗?”
  冷寒衣这么轻轻一问却似乎犯了‘少爷’的大忌,他立刻赌气般地回答,“我会,谁说我不会?你看,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我说中文…不要太好!”
  冷寒衣没想到他竟会突然磕磕绊绊说出一段绕口令来,看他认真执着地样子差点笑了起来,“好好,我承认你中文好了。”
  “是吧。”得到冷寒衣的承认,‘少爷’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果然,绕口令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嘛,嘿嘿,看你们还敢笑话我少爷的中文。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少爷问冷寒衣,一双蓝色眼眸认真地看着冷寒衣,等她的回答,满目坦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讲话。
  那个无国界医生回头看了眼寒衣,也在等她的回答。却见她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你的名字呢?”
  好个丫头!
  “我啊?”少爷用手指着自己,疑惑地看着冷寒衣,“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这下轮到冷寒衣疑惑了,“没有……”
  “哎呀,早就我说了啊,我叫少爷啊。”说完,还不忘瞥冷寒衣一眼,嘟囔道,“怎么这样,说了半天竟然还问人家的名字。”
  冷寒衣彻底呆住了,他的名字就叫少爷?“这….是谁帮你取的名字?”
  “牧初灵那丫头啊,她说,‘少爷’是非常厉害的意思在中文里,所以就帮我取名叫少爷啦。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厉害?”少爷灰突突的脸上写满得意。
  冷寒衣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恩,是挺厉害的,那你的中文也是她教的?”
  “是的啊,她爸爸是古文教授,找她教我中文,正好是对牛弹琴嘛。”
  这一下,冷寒衣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牛弹琴这个词是谁教你的?也是牧初灵?”
  “对啊,她教我的时候,每次都对我说,说教我中文是对牛弹琴。她还说,对牛弹琴在中文里有很好的意思。这丫头,虽然脾气坏,但教我中文的时候还是很……那个词叫什么…..哦,对了,认真。”
  看他认真的模样,冷寒衣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恩,看出来了,是挺…..认真的。你应该是外国人吧?”
  “嘿嘿,你看出了呀?”少爷特意把脸伸到冷寒衣面前,好让她可以清楚地看清自己。
  “从长相上是不能分辨,虽然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头发的颜色…”好吧,头发已经不大能分辨出原来的颜色了。
  “那你的意思还是差了…我的中文?否则为什么你会猜我是外国人?”少爷又是一脸的不开心。
  看着少爷满脸的无辜与郁闷,冷寒衣不知该不该笑,正在犹豫怎么回答他时,却听那个医生幽幽说道,“因为对牛弹琴是说人很笨。”
  猛然听到这么一句,少爷猛地站起气呼呼地看着那个人,“什么你说?”
  “我说,在中国,对牛弹琴是形容人笨。不明白?it means stupid,do you understand?”
  少爷一听,气得脸色发红,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牧初灵这丫头!竟然骗我!”
  “你这位中文老师骗你的地方应该不止这一处,要想学好中文,只怕你得重新学才行。”
  “重新学?我已经学了一年了!从来没有一门语言…我学这么长时间的。”少爷鼓起嘴巴,赌气般地擦了下脸上的灰垢。
  冷寒衣一愣,越发看不懂面前这家伙了,为什么一个有着良好教育的人会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不对,看他神态自若的模样,又哪里因为穿着而有一点点的拘谨或难堪。
  “无国界…医生大哥,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啊?”‘少爷’绕着舌说完自己做主给那个人取好的称呼,死心不改又想去和他攀谈。
  大概是‘少爷’喜感又真诚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有趣,所以他回道,“我从哪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想学好中文,你该先换个中文老师。”
  “恩,等我少爷回去一定找好牧初灵那丫头算账!害得我少爷这么丢脸。”
  “或许你也该再改个名字?”
  “什么?难道我的名字也是很笨的意思吗?”
  见少爷满脸的怒意,冷寒衣急忙安慰道,“不是不是,少爷不是很笨的意思。”
  “那它是别的不好的意思?”少爷又是一急。
  “……少爷的意思挺好,就是太……特别了。”冷寒衣顿了一下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意思好就行,这个名字我还挺喜欢,”少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每次我说出我的名字时,别人…都会很羡慕地看我,那种感觉很不错。”
  羡慕?你确定是羡慕?“所以你才每次说话时,都喜欢把自己的名字放进去?”冷寒衣想到他每次说话时,总喜欢说我少爷什么什么的,对照他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我王小红什么什么的。
  “对啊!”说着还特得意洋洋。
  “你有没有觉得,少爷这个名字其实和他很般配?”那个人对着冷寒衣说道。
  “相得益彰。”
  
  ☆、无言到面前
  当列车到达S市时已是凌晨1点钟,18个小时的车程。旅客开始收拾东西下车,无国界医生、冷寒衣都要在此站下车,少爷却要到下一站才下车。
  “你们都要走了啊?”少爷有些依依不舍。“那我怎样才能再遇到你们?”
  虽一路上冷寒衣对少爷已亲近了些,但毕竟是萍水相逢,匆匆相遇亦匆匆别离,人海茫茫,再见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又何必做不必要的联系,所以冷寒衣只是低着头收拾自己的行李不回答。
  没想到那个人也是一样的态度,冷冷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我是医生,所以最好不要找我。”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
  “喂,那你的联系方式呢?不然,怎么还你饭钱?”少爷不依不挠,拉着寒衣不让她下车。
  “我没有联系方式,饭钱也不用你还了。”
  “不行,我不能欠钱不还,无论什么…你要让我能再找到你。”
  眼看火车就要再次出发,冷寒衣匆匆说道,“清云。”
  “清云?”
  乘着少爷疑惑的间隙冷寒衣立即下车,留少爷一人在那思考。“清云?是那个清云吗?喂,你说的是清云学院吗?”
  可此时火车已经开动,任凭少爷怎么喊冷寒衣也听不到了,只能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S站临湖而建,车站前的广场一直延伸到湖边,傍晚时分湖岸边总是会坐满了人,候车或是欣赏湖光景色。不过现在远处的湖面已一片漆黑,即使是人来人往的车站也已安静了下来。
  车站的广场上蜷缩着不少准备在此过夜的人,邋遢且疲惫。冷寒衣看了一眼四周,便拖着自己的行李慢慢地向车站的值班亭附近走去。今晚她也要在此露宿——她没有更多的钱去给自己找一个更安全更好的去处。
  最终,冷寒衣在值班亭旁一个较为醒目较为明亮的地方安顿下。
  即使她不喜欢太过刺眼的光亮,可此时她需要这样的光:车站鱼龙混杂,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有任何的偏差。正如现在即使她很累却不敢让自己睡着,蜷着身子靠在行李包上听车站前的那一片湖水声。远处的夜空越发黑越发安静,夜风吹来已经透着凉意,冷寒衣不由得紧了紧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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