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太过脆弱,死亡猝不及防,对你,我只想你好。好好活着,活得很长很长,有你,有我们,有爱。——顾绥
两人一路无话,一块起到了季夏租住的公寓阁楼。
一进门,季夏二话不说脱了鞋子就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挥手示意顾绥可以离开了。
顾绥此刻哪会听她的,那火气不但没消反而气焰高涨,却是耐着性子禁自倒了杯热水放她面前,在她身边坐下。
好一会儿,季夏都没什么反应,呆呆的,眼神空洞茫然。
突然,她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紧接着紧紧抱住了他,身体还在颤抖。
顾绥手握成拳又松开,轻轻环住她,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将头埋在自己肩窝:“姐,想哭就哭吧。”有时候,流泪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怕就怕欲哭无泪。
“好累,就让我抱会吧。”季夏的声音是暗哑的,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毕竟,自己也只是肉体凡胎,会痛会累。
“好。”顾绥不再动,任由季夏抱着。
在他的记忆里,自从和季夏相认,这次是第四次,姐姐的主动示弱:第一次是机场的相遇,她的伤心对周围环境浑然不觉;第二次是姑姑去世,姐姐伤心欲绝;还有一次,是徐贤的葬礼,像个提线木偶;而这次,是第四次。
季夏趴在顾绥怀里,渐渐地,手慢慢从他身上滑下去,没有力气,只低低说了句:“好累,我睡会儿。”
顾绥感觉到不对劲,一把将季夏推离开自己的怀抱并稳稳的将她扣在身前,看她面白如纸,大骇:“姐不许睡,我带你去医院,醒醒!”
季夏艰难的睁了睁眼,轻飘飘吐出一句什么,奈何声音太弱,加上顾绥根本不想管她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基本没听清。
医院走道上,一袭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气势汹汹的瞪着眼前的年轻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开始训人:“你们明知道她不能情绪波动太大还让她受刺激!你们以为是过山车,玩的是刺激,玩的是心跳!它要再那样跳下去,那就轮到你们不跳了!”
顾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挨训,很诚恳地点头认错。
大概是见眼前的年轻人认错态度良好,医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不要再刺激她,不然真的就没救了。
“顾小子,你在这做什么?”唐峥嵘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了挨训的顾绥,笑着摇头:这小子简直是个混世魔王,混起来比起他家儿子有过之而不及,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样“乖巧”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唐叔”,顾绥抬头看了眼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女医生此刻已经偃旗息鼓,就差用手拍胸脯了,“我姐病了。”
“你姐?”唐峥嵘诧异,怎么也搜索不到他有姐的信息。
“是我姑姑的女儿。”顾绥淡淡解释。
“哦,原来如此。”唐峥嵘恍然大悟。
顾家小女儿回顾家再到生病的事一直都很隐蔽,也是到了最后的葬礼才通知了亲近的几家人,那天的葬礼他也去了,不过那个女孩却没有去,听说还在昏迷中。
且不说,顾家的小女儿,以及那位未见过面的外孙女,也身份特殊。
“走吧,我陪你去看看。”说着已经和女医生点了头之后向前走去。
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唐峥嵘走到床边看到床上那个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孩,脸上表情复杂,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你见过我姐?”顾绥很是诧异。
季夏这几年基本不在Y市,就算回来时有什么小病小灾的家庭医生完全能解决,因此基本没来过医院,倒是爷爷在这里住了三次院,第一次夏夏不知道,可后边知道后也有来医院,只是每次来都有他陪着,他印象中两人并没见过面,再加上季夏那不喜欢喝苦药的性子,怎么会主动跑去看中医。
“见过,应该是十年前了。”唐峥嵘没再细说,只是依旧目光不明就里的看着床上的女孩微微皱起眉,翻了个身继续睡,才拿起女孩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她的手腕内侧,静静为她把脉。
“唐叔,我姐怎么样?”顾绥看到唐峥嵘放开了夏夏的手,拧着眉头沉着脸,紧张的问。
唐峥嵘的中医在国内甚至是国外都久负盛名,当为中医界的泰斗,我国的“国宝”。
“萧医生怎么说?”唐峥嵘反问。
“医生说……”顾绥把刚刚女医生的诊断和病情相关的话一字不落说了一遍,心里七上八下。
唐峥嵘默默听完后叹了口气:“你们听医生的,不要再刺激她,其他的,等她好一点再说。”看顾绥依旧紧张兮兮的样子,只能说:“她的情况现在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病,静养是很重要的,至于其他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人活着就有希望。”
顾绥动了动嘴唇,“我知道了。”
“你小子啊”,拍拍他的肩:“好好照顾她,我会再来看她的。”
“谢谢唐叔。”
朦朦胧胧的睡梦中,季夏感觉身边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刺鼻的消毒水味往鼻孔里钻,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机械与自己的身体相碰。有人温柔的握起她的手,隐隐约约有哭泣声,而自己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仿佛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
再往后,她梦到了妈妈,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一样优雅。站在大片大红色的海棠花海里,花丛中有翩跹的蝴蝶,数量不多,但足够炫目,漂亮极了,妈妈摸着她的头说:我不能带你走,也不许你跟我一起走!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你要是来了,就不再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认你的!然后,妈妈笑着,对她笑着,像微风般轻拂人心:你最乖了,坚强的活着,我知道你能做到。妈妈吻了吻她的额角,转身,消失在身后的一片光海,那片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想叫妈妈留下,可是开口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她离开,世界慢慢变得安静,安静的可怕,而她,始终只有一个人,孤独无助,周围暗了下来,她紧紧将自己抱成一团……
慢慢的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记忆也是白的,缓缓移动着毫无焦距的视线,好半晌,才渐渐回来。
“醒了?”顾绥站在她旁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稍微大点声就震走花瓣上振翅的蝴蝶。
“我……”声音沙哑的厉害,“水。”
顾绥端来一杯温水,慢慢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的把水凑她唇边。
季夏“咕咚咕咚”就把水喝完了。
“还要吗?”
季夏摇摇头,好一会才说:“让我靠床上吧。”
顾绥没理她,只是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怀里。
“我睡了几天?”每一次发病,可谓是毫无预兆,一瞬间心脏痛得难以复加,紧接着全身都在痛,在之后就是黑暗席卷而来,最后就完全没有意识没有知觉了。痛,紧紧就那几秒钟的事。所以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是睡了一觉。与睡觉不同的是:沉睡时间的长短,以及还会不会醒来。
“睡”字让顾绥听得一阵寒战,简直是谈睡色变,但他还是压制住激动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把她抱得更紧,面无表情却不失温柔的回答:“三天。”
病了三天,也让他们束手无策了三天,差点把人医院给拆了。
“没去找他吧?”季夏抬手敲了敲不太灵光的脑袋。
“没”,顾绥没好气的回答,此刻听她提起才想起在她昏迷前跟他说的那句话,应该就是别去找他。可全家都被她的病吓得半死,谁还有时间顾忌一个外人。
季夏笑了笑,没有就好。
有些苦涩,像是小时候吃的那种最原始的未经加工过的杏仁,吃进嘴里,有一点点苦涩,慢慢的,变为了甘香,带着点杏子特殊的韵味。
小的时候,在季家的老宅,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杏树。那些年,每到杏子成熟的季节,连空气里飘散的都是杏子特有的香味。而她家的杏树,每年都是硕果累累,结的杏子,除了摘下来洗洗就吃,妈妈偶尔也会给她做杏子酱。可她最爱的,还是妈妈每一年都会做的杏子脯,要把杏子从树上摘下洗净沥干,把杏肉剥下来,在经过一道道的繁复工序,等最后能吃时差不多要半个月,那个时候的杏肉,呈金黄色,在阳光下是剔透的,闪烁着可口的光泽,酸甜可口,不添加任何的化学成分也能保存好长时间,她可以一天都不吃饭只吃它,常常因为停不下来最后酸倒了牙齿,才意识到,杏子原来也是性味甘酸的。而被剥离下来的杏核,则被洗净烘干,偶尔捧出一点,用小锤砸开便能吃到里边的杏仁,那个味道,现在依旧记得。只是后来,她不在老宅,也不曾打听过有关那的消息,不曾知晓它是否还活着。
顾家,听说以前是有一棵杏树,可后来,没了。
这些年,她吃过的和杏有关的东西不胜枚举,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感觉,总是差了一点,留了一抹遗憾。
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太爱,记忆悠远绵长,像是云雾环绕的群山,萦绕的都是糖霜和黄连,轻轻摇一摇,甜甜苦苦。又像是记得分明的杏脯,长久地泡在苦涩的药汁里,有记忆中的味道,也有不断侵入的酸涩在流淌。
在记忆的逆流之河里,所有的风景都是举世无双的,而所有的美好都是不可重现的。
“就这么高兴我们没去找他!”有点酸酸的味道,大概是柠檬吃多了。
“呵呵,外公知道吗?”季夏现在的样子有些邋遢,也有些傻气。
“现在应该知道了。”不然他爸妈还有大舅他们就不用心急火燎的回去灭火了。
季夏还想再说什么,可病房门毫无预兆被从外向内推开,顾老爷子率先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步伐稳健气势汹汹,后边跟着大舅、大舅妈、大哥、二哥。
“外公”,季夏眼角跳了跳,笑意淡淡乖巧的叫人,“大舅、大舅妈、大哥、二哥。”叫完之后发现他们面色不豫,怎么都觉得比自己这个生病的人脸色还差,虽然虚弱但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因着浑身无力,只是稍微动了动。
大舅妈快步走过来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拉着她放在被面上的手,眼圈渐渐红了:“你这孩子!”
全家就这么一个女孩金贵得要死,可她偏偏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夏看了一屋子的人,示意顾绥让自己一个人靠床上就行,顾绥这次倒是小心的垫起枕头给她靠上。
季夏回了大舅妈淡淡一笑,看向外公:“外公,您坐下吧,您老站着我太有压力了。”给顾绥递了个眼色,可他把头偏向了一边不理她。
还是二哥顾翌扶着爷爷坐下。
二舅二舅妈推门而入,看到她醒了,二舅妈冲过来抱住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二舅妈,我没事,不就是一不小心睡了一觉吗,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二舅妈的身上有着妈妈的味道。
二舅妈哭的更凶了,大舅妈别过脸去。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抽噎声。
季夏看向一旁的大哥和弟弟。
顾翊走过来揽过母亲的肩:“妈,小妹会没事的。”
顾绥也揽着自己母亲,却没说话,把头扭一边,就不想帮她!
“到底怎么回事!”顾老发话,那火气冲的!
他是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外孙女进了医院,全家人都瞒着他。
“外公,没事,感冒而已。”季夏把被子里的腿曲起,坐得更加安稳一点。
“你真当我老了吗!”顾老震怒,拐杖狠狠地敲在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顾梓南扶住父亲,继续看着季夏,叹了口气。
“外公不老,哪老啊,对吧,二哥?”季夏嬉皮笑脸,把眼光投向二哥。
顾翌没敢附和她,她这就是胡闹,这次他也不能帮她。
顾老平息了一下蹭蹭蹭往上冒的怒火:“好吧,这个问题暂且不提,那我问你,这是第几次了?”
顾老话一出口,除了季夏,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除了最初发病的那次,这次是他们知道的第二次,难道……他们不敢想。
季夏看看周围的人:“外公。”
“说!”
季夏这次没说话,只是咬着唇倔强的看着外公。
“老二,去把那小子给我拆了!”顾老看着她凶狠的说,还真当他治不了她吗!
顾翌这次倒是反应极快,响亮的一个“好”字转身要走。
“不要!”季夏脱口而出。二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大大小小的奖不知获了多少,连工作都是保密的,傅璟希哪是二哥的对手啊。
“顾翌!!”顾老爷子提高声调。
季夏投降妥协:“你让舅舅舅妈他们都先出去吧。”自己一个人生病,没必要把他们的生活都搅得一团乱,让他们跟着受惊受累。
“不要!”顾绥出声,痛苦的闭上眼睛。上次她一离开两年毫无消息,就是在与爷爷单独谈话后就杳无音讯查不到了。她的身体现在已经不起折腾了,不能再让她离开了。
二舅妈刚止住的哭泣又开始了:“你这孩子,是要我死吗?”
在她嫁到顾家以前就和季夏的母亲顾梓馨很要好,现在更是疼季夏疼得紧。
“不会,二舅妈。”她既然答应了妈妈要好好活着,不能食言:“四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当初让她离开的时候让人跟着她,离开不久后又病发了一次,不过不是很严重。可后来她硬是要他把人给撤了,保证自己会定期报平安,不然就自己逃走,他没法只好听她的。而她也定期报告动向,却未讲生病一事。
“五年前。”那一次,她去英国看他,唯一的一次,哪怕只是远远看看他,看他过得好不好她也满足了。可真见了他,她变得很贪心。她想,他过得好,那她也就放心了,可是,她也嫉妒了,他和汤诗瑶在一起了,很温暖很甜蜜,曾经属于她的笑容,他终于把它分给了另一个人。那种痛,她承受不了。原来,她没有自己估计的那般潇洒那般坚强。她就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咫尺却成了天涯。他曾经说过,无论她在哪,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拥抱她。可她就站在他不远处,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却没有回头,他拥抱的,也不再是她。她在雪地里待了好久,然后就生病了。
人的心真的是很矛盾,她既盼望着他能好好的,却也怕看到没有自己的他依然好好的,甚至是更好。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顾老爷子这次是真气着了,连眼前都是花的,身子晃了两晃,幸亏顾翌扶着。
“爷爷,别生气。”顾翌轻轻拍着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
夏夏这回,可真是……胡闹!
顾老爷子狠狠喘了两口气:“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呆在医院哪都不准去!”他警告地看了周围的人:“你们谁要是帮了她,家法伺候!”
家法已经好久没出现在顾家了,这次老爷子居然把它请了出来,就是顾翌顾绥也不敢明里或暗里顶风作案。
“我想出院。”季夏平静的说,丝毫不觉得自己是火上浇油。
“夏夏,你就听你外公的话吧。”顾梓南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丫头,和小妹真像,牛脾气。
“我回大院住吧,也可以陪陪外公。”早就该这样做,被她拖了好久,像一缕游魂一样东奔西跑,可是累了,终于有些落叶归根的欲望了,就像师兄所说。
“这样也好”,顾梓北说,“爸,让她回去吧。”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他是知道的,况且小妹的死让夏夏对医院产生了本能的厌恶。相对而言,大院的环境更好,适合她静养,医疗什么的不是问题。
“爸,我们也搬回去住。”二舅妈说。天天盯着这丫头,好好给她补补,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个倔丫头,这些年一个人都是怎么过的啊!
“那就这么定了。”顾老爷子略微思索,不得不妥协。
这个外孙女,脾气和自己女儿一样倔,眼睛神态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和自己老伴极其相似。
自从那天季夏被带走后,傅璟希再也没见过她他发了疯着了魔的找她,打她电话,永远的关机;到她的公寓阁楼,永远的没人;到她工作的地方,被告知休假;他找过每一个她能想起来的和她有关的地方,却都是毫无一点消息,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没留下。那种再一次失去她的恐惧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痛不欲生,不断的叫嚣着吞噬他,侵蚀他,就像被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爬都出不来,黑暗将要把他彻底淹没。
可是,她还在这,他怎么舍得再一次丢下她,让她痛让她疼,让她独自生活独自承受。
他舍不得啊!
她孤单,他心疼!
他知道,她不喜欢甚至很惧怕孤单,所以才一开始便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主动靠近,就像当初她喜欢的那个组合,最主要的便是被那五人间的不离不弃吸引的,这也是他后边才想明白的。
所以,在这孤独的人世,他要陪着她,给她温暖给她依靠。
唐箴大喇喇的坐在傅璟希办公室的沙发上,喝着秘书小姐刚刚泡好的加了三块糖的咖啡,那样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傅璟希拿着手上的唐箴刚刚给他的资料:季夏,顾泓外孙女,是顾泓最小的女儿顾梓馨的女儿……
“啧啧,还真没想到啊,这季夏居然大有来头。”要不是看到这份资料,唐箴也不敢相信,“喂,你别像个闷葫芦倒是说句话呀。”
傅璟希头也不抬,懒懒的敷衍了一个“哦”,已经是给他了很大面子了。
“你……”唐箴内伤,“算了”,他大度的不和一个爱情疯子计较。
“你可以走了,门在右手边。”傅璟希被他念叨得头疼。
唐箴:“我靠!”见过过河拆桥的,可没见过这么会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扔,还真是把重色轻友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偏不如他愿!气哼哼的喝着咖啡:好甜!这小秘书这两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可天不如他愿,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要挂断,可以看到手机上的名字只得默默接起,听了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脸色大变,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
“有什么事?”傅璟希终是抬起头,关心道。
唐箴欲言又止,最后只没好气地说了个“没事”。
“那慢走不送。”傅璟希重新把视线聚集在手上的纸张文字上。
唐箴:!!!
最终还是选择什么没说,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根本把他当空气的人一眼,灭了心里被这家伙刺激得升腾起的火气,转身走了,并带上了门。
傅璟希把手上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慢慢升起希望,这样的话,季夏一定在顾家大宅,只是……顾家大宅和他家大宅一样,困难重重。不过,只要她还在,没什么做不到的。沉闷压抑了好久的心情终于轻松了起来,他起身把外衣搭在手臂上,刚碰到门把门就被从外边狠狠的推开,幸亏他闪得快,不然脸就遭罪了。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是秘书慌张的声音:“傅总,对不起,我拦不住他们。”
傅璟希示意她没事让她出去。
秘书刚关上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是东西被推倒的声音,还有几声闷响,是被打时的隐忍,她快步离开。
傅璟希见顾家三兄弟都到齐了,此刻却一点也不意外。他明白他们是为季夏的事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他把人让进来,恭敬的站在一边:“大哥,二哥。”
三人都没搭理他,老大顾翊慢条斯理的在沙发优雅的坐下,笑得如沐春风,可那笑,看得傅璟希头皮发麻,他大哥就一直说顾家老大是笑面虎,笑都能笑死人,果真如此。
老二顾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怒自威,但他觉得他憋着一股气,隐隐还有一些什么,但他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老三顾绥比自己小了半岁,毫不掩饰的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艺术家脾气古怪可以理解,但是顾绥给人的感觉虽然多数时间都是不着调不拘一格却也不会大动干戈就表象来看依旧随时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何时能看到他这么沉不住气的表情,也就只有关于季夏的事情了。
姑且不论别的,和自己一样,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人,早就练就了一副处变不惊的好本事,七情不上脸,这是大忌。
顾翊看小弟那怒气,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比人家毁了他心爱的画还怒不可遏,恨不能冲上去咬人家几口泄愤,人家是怒发冲冠为红颜,他们是为小妹。
不过也是,顾绥和小妹年纪相仿见面的时间也比他和顾翌多,两人关系更近些也无可厚非,没大没小。而他和顾翌时间忙,小妹很少找他们,但也并不妨碍他们对小妹的宠爱。
小妹,坚强的让他们心疼,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只是,他和顾翌都没想到,傅璟希是小妹心头的那颗朱砂;而小妹,是傅璟希这么多年的床前明月光。
但总的来说,这两人,在一起,他放心,乐见其成。
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依旧笑眯眯的:“老三,来坐下。”
大哥发话,顾绥再不情愿也挪过去坐下。就算不按年龄排,大哥只要一个眼神他都招架不住。
收到大哥的眼神示意,顾翌出手可算是快准狠,一点也没辜负当初的艰苦训练,一拳一拳打在傅璟希身上。
敢欺负小妹,敢欺负他们的宝贝小妹,就算他们有交情,那也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傅璟希也就那样站着,站得直直的,既不打断还手,也不打算倒下,任由顾翌“欺负”。
自从知道季夏和顾家关系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这顿打,是逃不掉的,顾家人护短,而他的夏夏又如此的招人喜爱。
不过,如果挨打能见到季夏的话,值了,十分值!
所以,他遵循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他只想能快点见到她。
没一会,原本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就满地狼藉,文件纸张到处都是,杯子花瓶碎了一地,跟台风过境似的,甚至更惨烈一点。
唯一不变的,便是从始至终都笔直站立的傅璟希。
打得差不多了,顾翌收手,顾翊站起来,把散在身上的纸张像摘叶子一样从容优雅的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笑容未变:“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做,如果改变主意,那就在夏夏面前永远消失。”
顾绥狠狠瞪他一眼,恨恨的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三人一起离开,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下,挥一挥手,只剩满室的残藉。
傅璟希艰难的挪到桌边,忐忑的拿起手边的东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打开来看。
打开的那一瞬间,它似乎有千斤重!居然是季夏的病例,还有五天前医院下的一份病危通知单,也就是她离开一天后下的通知单,薄薄一张纸,简单的几个字,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看完之后,他再也没力气起来,身体痛,心里更痛!
她疼,他会更疼!
他到底做了什么!真是大错特错。
身体慢慢滑落,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断了两根肋骨,其他地方都是轻伤。
二哥,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他躺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想的是她,睡着的时候想的也是她,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家人来看过他,他只让他们别担心自己没事,他顾不得许多,和母亲摆明态度说要结婚,要和季夏结婚,只和季夏结婚。母亲淡淡说等他好了再谈,为了以防他做什么,安排了两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他“站岗”,令他哭笑不得。他哪会做傻事啊,只是想见她而已。
大哥来了好几趟,他和大哥说,让大哥帮他,大哥心疼他,马上就给顾翊打了电话,但也没有得到明确答复。
汤诗瑶来看过他,可他没心思搭理她。如果当初他别那么骄傲,别看到夏夏和别人在一起之后便负气的离开,如果多留意一下季夏……明明那会儿唐叔已经让他带夏夏去做检查的,那他们是不是不会浪费这么多年。
可是,没有如果。
唐箴他们几人来看过他,有调侃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耍宝卖萌,告诉他公司有他们,他就好好静养,可他哪能就这么静养这么躺着,他要赶快找到他的夏夏他的宝贝,照顾她,看着她,这样他才放心。
唐箴对那天听到自己父亲说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傅璟希有些过意不去,就差负荆请罪了,主动包揽了傅璟希公司的事,也承担起了照顾他的工作,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来用,简直就快成奶妈了,不过也是,想他一个翩翩公子在谁面前都是气度不凡不轻易表露情绪,偏偏遇上傅璟希被他一句两句铁定刺激得炸毛将什么风度全都扔在了太平洋,那点修为那点道行在傅璟希面前全都不值一提,偏偏他还无怨无悔,就是抖M体质!
“真的不关你的事”,傅璟希被唐箴满脸的愧疚震惊到了,可他明白自己兄弟比他早知道没多长时间,而且唐箴做事一向谨慎,再加上这关系到季夏,慎之又慎,不亲自确认过的消息是不会带给他的,只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被他行为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他对他嘘寒问暖完全不感兴趣反而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两个大男人这样的状态还真是……引人遐想,医院小护士那看他两的眼神已经从暗地里的“暧昧不明”变为了明晃晃的羡慕,每天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医生今天有会议要晚点你别着急”听得他已经麻木的过滤了。
他伸手揉了揉眉角,看着今天准时出现的唐医生:“下午你帮我把手机带来吧。”他从医院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他那个为防止他做傻事的母亲没收了,门口两人二十四小时不脱岗守在病房门口,可是他真的不想做傻事啊,这一生,他做过的傻事就只是爱上季夏,也只打算傻这么一回,并将这唯一的傻事一做到底。
唐箴义不容辞,下午就给他把电话带来了。
傅璟希拿了电话,直接拨给顾翌:“二哥,我要见夏夏。”
顾家三兄弟,虽与顾绥年纪最相仿可却是处在两个不同的圈子,与自己关系最好交情最深的是顾翌,小的时候还一起跟着他打过架逃过学最后被在家老爷子关起来打一顿,然后该玩还是玩该闹还是闹该打架还是接着挨打,革命友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后来他出了国,顾二哥去了军校,但还是会联系。
“夏夏在大宅,爷爷发话,关禁闭。”顾翌刚刚结束了一个任务,没有任何伤亡圆满完成,心情自然好,好心提点一下。
“她还好吧?”
“她暂时没事。”顾翌含糊其辞。
“你带我去见她吧。”顾家大宅不能硬闯,除非想一辈子见不到季夏。
再加上,傅家与顾家的关系,只能用“微妙”二字来解释。以前就有所觉,可里边没有一个季夏,他也懒得深究,可现在,不同了。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找我哥吧。”顾翊不厚道的把球踢给了自家大哥。
“好,二哥,谢谢,下次一起吃饭。”从顾二哥的态度看,至少他们是不会阻止的,这就行了。
挂了顾翌的电话,傅璟希拨了顾翊的电话,可刚打通就被挂了。他苦笑一声,看了看表,十二点半,看来还在开会,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啊。
他和顾翊的接触不多,小的时候闯了祸,都是自己的哥哥们轮流给他们善后,有时是自己哥哥,有时是顾翌的哥哥顾翊,当然也有唐箴他姐,也就是顾大哥现在的老婆,而自家大哥傅璟宸和顾翊的关系更近些。不过那时他们几个都十分崇拜顾翊和傅璟宸就对了。
十分钟后,顾翊给他回拨了过来:“西子,刚刚在开会呢,什么事?”
“我想见夏夏。”傅璟希听见电话那头还有交谈的声音,真的是很忙,所以他开门见山。
顾翊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要她!”傅璟希回答得无比坚定,一直以来,他都清楚明白,只要她,无论是什么样的她。
根本不用想。于他而言,除了当初的放手,关于她的决定,他都能很容易很快速做下,只要是她喜欢的,只要是能让她幸福的,就好。
“那就好。”就当他自私吧,他觉得小妹的幸福,只有傅璟希能给,所以就算委屈他,他也只能允许这样的结果,他不想小妹始终孤零零一个人。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他承诺,他会让她好起来。
好的她,他护她一生周全。如果是有缺陷的她,只不过增加了他对她的心疼,更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守着她,陪她一起慢慢变老。
“你找老三吧,他有办法让你见到夏夏,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想到这,顾翊有些幸灾乐祸。
他要收拾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却始终是不动声色就把人给收拾了,可他家小弟可是非常直接,直接得有时候让他都……汗颜。
所以要看戏,还要看小弟。
而小弟,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谢谢大哥。”傅璟希诚恳道谢,即使已经听出了那幸灾乐祸。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再伤害夏夏,不然就是宸子求情,那也免谈。”顾翊正色道。
“我不会伤害她的。”
疼她都来不及,怎么还能伤害她呢!
君子一诺,一诺千金。
“好。”
顾翊那边似乎很忙,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傅璟希打顾绥电话,一次又一次被挂断,不过他并不灰心,现在的他,最多的就是时间,他能跟他耗。
打到第十六个,终于接通了。
“什么事?”顾绥的语气透露着不耐烦。
“我要见夏夏。”
“见我姐找我干嘛?”外人面前,他会叫她一声姐,只是当着她的面他死活不愿意,明明只比他大了一个月嘛,况且她那智商明显没他高。
“只有你才能带我见到她。”
“夏夏在爷爷那,你找他吧。”他们顾家的人,他们顾家的宝贝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欺负的!
“顾绥,我没夏夏不行,夏夏没我也不行。”他甚至有些哀求道。
“我姐没你会过的更好。”一说到这个他就生气,都是因为他,夏夏才住院的!没他,夏夏没病没灾。他气愤地挂断电话。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可……
第二天,顾绥就在工作室看到了养病中的傅璟希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他身上还有伤,他想揍他又不能,只能无视他。之后接连一个星期,他来报到的比他上班都还准时,也就什么都不做,偶尔和他讲讲季夏和他的事。
又一个星期,他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每天往他工作室跑,时不时用季夏刺激一下他,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又揍了他,每天一顿,他也不还手,真是欠揍,反倒是害得揍人的他叫苦不迭都快精神失常内分泌失调了,火气一天比一天大。
半个月后,经不住傅璟希的软磨硬泡,他只能勉勉强强答应带他去看夏夏。
所以,在与季夏分开了一个月之后,他终于见到了她。
她站在梨树下,满树都开着白白的花朵,煞是好看。她穿着一件嫩黄色的毛衣,下边搭一条米白色的裙子,就那样站着,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宛若一个无意中坠入凡间的仙女,成为记忆里定格的画面之一。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黑色和白色以及冬天一定有的大红色,季夏最喜欢的就是黄色,嫩黄色,像柠檬一样。还记得一次他带她出去玩她就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薄毛衣,那个招虫的季节,她的衣服没一会就出现了一团团黑色的花,弄都弄不掉,全是蚜虫,最后的最后,她只能忍痛把那衣服扔了,发誓不再穿黄色的衣服。可没过多久,黄色依旧出现在了她身上。
她一直很念旧,养成的习惯,就不想改掉。
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却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狠狠抹了抹脸,让它尽量自然点不要吓到她。
他一向能控制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除了面对她。
轻轻走过去,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轻轻拥着她,就像是怕她疼。
“一树梨花压海棠”,季夏指指面前的景物:这个院子里的梨花比一般的梨树开花还要晚,这两天,正是开的最灿烂的时候,梨花的洁白如雪,海棠的红艳似火。苏轼真是个可爱的人!
对于他的出现,她一点也不惊讶。这几天顾绥都会给她讲他的消息,而且是很抓狂的说,说他就是个疯子,受虐狂,没见过这般天天找揍的。她担心他的身体,只能让他来见自己一面,有些话,当面说清楚也好。
“你回去吧。”她开口。回到大宅后,她住在了最深处的“秋棠”,是以前母亲住的地方,基本上就是足不出户,就算要出,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连上厕所都有人陪着。而手机电脑这些东西,一旦在身边她就忍不住想写东西,根本不适合静养的她,全被收走了,在她身上,现如今已经达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了。不过也好,反正她也没什么人要联系,只可惜了自己才找的工作,哎。终于可以每天写写那些快要忘了的字也好,就这样每天写写字看看书挺好的。
她伸出手接住了孤零零飘洒下来的两瓣花瓣,放到鼻尖却嗅不到花香:“你不欠我什么。”
“欠!”傅璟希把她头上飘落的花瓣一一拿下,手还在她头顶流连几秒。
你爱我,我也爱你,你头上有东西,我把它拿下来,手还不舍的放在上面,这就是最简单的的爱情。
“什么?”季夏一时反应不过来,迷茫的看着他。
“你还欠我!”傅璟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她真的欠了他好多好多钱一样。
季夏没说话,是的,她欠他,她一直都知道,可是没办法还了,“我并不打算还了。”
“你欠我一个老婆,难道要我一直打光棍吗?”傅璟希好笑的看着她。
“嗯?”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外公刚刚已经答应让我做上门女婿。”
“……”外公怎么可能?!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他吻吻她桃花般的面颊,把头搁在她肩窝,但没用力。双手环着她的腰。
几天不见,她瘦了许多,看得他心疼。
要怎样,你才能好过点,才能幸福点?他有些迷茫。
但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决定他们的结局,他要给她幸福。
“……”她轻轻摇头:“没必要的。”
起风了,下起了一阵梨花雨,白色的花瓣轻轻飘落在他们身上,脸上,将他们团团围住,如置身一个洁白的梦境,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梦幻,让人不忍去碰触。
季夏随风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脖子。
傅璟希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向屋里走。
季夏也没反抗,任由他牵着走在他身边:“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大门啊”,傅璟希配合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为了见你,我可是斗智斗勇挨了不少揍”,语气颇为哀怨。刚刚也是和她外公周旋许久经过重重拷问才见到了她。
“你就是欠揍!”季夏轻笑一声。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唯一的一次平平静静的谈话,没有咄咄逼人,没有盛气凌人,像回到了以前。
以前看到他,总觉得温暖,暖到心里。重逢后见到的他,总是很冷,冷到心底。
“是啊,为了你,我被揍得心甘情愿。”
“受虐体啊,你。”
……
他的语气态度一如从前那样温柔,仿佛前久出现的那个冷冷的他只是季夏的幻觉而已,这样温润如玉的他,使她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而且季夏明白,现在,此时,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这样的话,感觉自己更加的无理取闹,没意思。
而她,享受着难得的没有剑拔弩张的安宁。
傅璟希微微侧过头,看着她。
她的过去,他拥有。她的现在与未来,也只是属于他的,这些早已经足够。
不远处的阁楼,直到眼中的身影消失,顾绥才收回目光,转身就看到爷爷面露凶光恶狠狠盯着自己,他狗腿的笑笑:“爷爷,姐一个人太孤单了。”
“一个人?她有我们,我们是她的家人!”顾老爷子不满。
顾老爷子这几年已经不再管事,不论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每天就种种花养养草,,自从外孙女搬回来之后,倒是会陪他散步,给他读报,每天的饭桌上也不再只是他一人,一时感慨良多。
想不到到了晚年,反倒是享到了外孙女的天伦之乐,自从女儿当年离开后,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只不过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可就是死拧着不和他下棋,他知道她的棋艺了得。不过吧,这也没什么。
等她获得幸福,他也能去陪他老伴,去看女儿了。
“是,我们是她家人,她不是一个人。可是,她最需要的不是我们。”顾绥斟酌了几秒才说。
他看得到他们两之间存在的幸福因子。只有在他身边,夏夏才会幸福。
顾老爷子十分不满:“不是我们难道是那小子!”
“是。”顾绥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虽然也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哼!”
“爷爷你真厉害!”顾绥又恢复狗腿,真够绝的,居然让他做上门女婿,也就爷爷能想出来。不过他对他也基本上满意,答应的毫不含糊,姐姐没看错人,这人值得托付。
“那是!”
“阿城,你先出去吧。”一直没说话的顾梓北示意自家儿子。
顾绥为爷爷和父亲各倒了一杯茶,出去带上门。
“爸,夏夏的事,我们就由她自己决定吧”,他喝了口茶对着父亲说。
他还记得,在自己唯一的小妹临终前对他的请求,也是小妹对他的唯一的一次请求,就算当初她逃婚也没求过他什么。
那天小妹把他留在了病房,虽然已经很虚弱了,却一直撑着,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异常的困难,却异常的坚定。
她说:“二哥,我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夏夏。为了我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可是我知道,她认死理,和我一样,一旦认定了一个人,那便是一生。可是,却因着我的病,她放弃了他。我知道,这一生,她很可能很难再爱上一个人。如果,如果可能的话,将来,你帮他们一把。如果他们已经没了可能,那么,我希望你能尊重她的选择,结婚与否随她,只要她高兴她幸福就好。那个男孩子,我见过,很不错的一个人。二哥,我求你好好帮我看着夏夏,别逼她,这样我就满足了。”
他没想到,自己妹妹口中的夏夏曾经喜欢的男孩子,会是傅璟希,何止是不错。夏夏这几年身边一直没人,虽然他知道追她的人不少,可她无法向别人敞开心扉,只除了傅璟希。好在,傅璟希也认准了她,所以,他决定让她做选择,必要的时候,推他们一把也是可以的。
至此,他终于明白小妹那句“帮一帮”里所蕴含的的无奈与惆怅因何而出了。
他也终于明白小妹为什么希望他帮夏夏,却没说对方是谁。
“爸,夏夏就像小馨,倔得要命,这两孩子也实在是不易,我们就先看看吧。”顾梓北看着自己父亲的头发都已经花白,时光的确是个无情的东西,催人老啊。
“嗯”,顾老沉吟道。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人的脾气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他老伴一样。女儿逃婚前不惜和自己断绝关系,走了之后更是走的彻底,而外孙女要走也威胁了他,如果逼她的话,那估计外孙女也会走得绝情,可是不逼她的话,这两人什么时候是个头,特别是夏夏,当初离开这小子,应该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更何况她的身体,应该很难回头。而这小子的话,明知她生病了却也不离不弃,不得不说,夏夏的眼光,比她母亲好,而她的运气,也比她母亲好很多。“从明天开始,给夏夏安排相亲吧,一星期一个,不准有异议!”
“爸!”顾梓北诧异。
“还有,尽快安排时间,我要与傅老头见面。”
“好。”顾梓北释然一笑,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夏夏的身份,等我见过了傅老头再说。”看来,也只能拉下老脸会一会傅老头了。
“嗯。”他也想看看傅家的态度如何,父亲想事情从来都周全。
“你出去吧,让阿城进来。”顾老摆摆手。
“好。”
书桌的右下方,翻开的书页上放着一个放大镜,一行小字被放得无限大: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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