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水墨青花

59 第五十四章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对我来说,是谁,都无所谓。
    如果那个人是你,那晚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你来。
    ——傅璟希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
    季夏和梅素云坐在两对面,默默喝着手里的东西,谁都没有开口。
    季夏给梅素云空了的杯子续上茶,又给自己的添了白开水。
    “季小姐,好久不见。”梅素云优雅的喝了口茶,上好的茶叶苦涩中透着清香,算是苦中作乐。
    “傅夫人好。”季夏坐得标标准准,背也挺得直直的,与她平时在家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完全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梅素云还是喜欢直截了当,更何况是对季夏这样的聪明人。
    “愿闻其详。”季夏只是微微笑着,却是握紧了手里的被子。
    “我还是一样,不同意你和我儿子一起”,梅素云顿了顿:“对于曾经骗你说你和他有血缘关系,我不觉得后悔,那时的我,说什么都是不愿见到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一切可能的办法,她都会义无反顾去做。
    “我知道。”季夏点点头,无悲无喜。
    九年前从机场出来,她见到的人就是傅璟希的妈妈梅女士,那时都没正面交锋,仅她一句“你和傅璟希是兄妹”便让她溃不成军,之后妇人离开,她失魂落魄。
    “现在我的态度还是一样,因为你不但不能一直陪着他,甚至还可能让他承受更大的痛苦。”梅素云知道自己拗不过儿子,可她更不愿看到自己儿子一蹶不振甚至消沉的不想……活下去。
    如果得到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失去,那么她希望他的儿子不要得到,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如果季夏有个什么闪失,那……她还真不敢想。所以,这个恶人,她来当。
    虽然,对对面的女孩子来说,很残忍。
    但清楚,如果对面女孩子彻底的消失,对自己儿子的打击是致命的。
    她不愿看到。
    可她忘了,无论什么东西,得到之后的最终结果,都是失去,区别只在于时间的长短,结束的方式。
    “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裕,每一个人,都逃不脱”,季夏低头看了眼红木桌上那曲折悠长的纹路,从无尽的过去来,又消失在无尽的未来,但最终总是会消失的,毫无踪迹,这就是生命,“我不会离开他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再离开”,她没有资格在一个如此深爱自己子女的母亲面前说有多爱她的儿子的话,可她不得不说:“我们两人分开太久,错过太多,我不想以后我和他的人生依旧错过”,宁愿有过错一起修正,也不要再是绝望的错过:“我想接受手术,用一个健康的身体来陪着他,很久很久。”
    尼采曾经说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一点,反正你总是要失去它的。
    她不是任性,不是任意而为,而是真的,想陪他很久。
    对于季夏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梅素云起先有些惊讶:她和她印象中的那个女子,不一样。可是,她们又是一样的,勇敢,为了爱的人而勇敢,也只为爱而勇敢。
    温室里养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娇柔的花朵,也有可能是铿锵的玫瑰。
    小王子的玫瑰花,不仅有娇弱的花瓣,也有保护自己的利刺。
    “这请求对你来说很无礼,也很残忍。”梅素云说得有些缓慢,并不是不相信季夏说的话,而是多了一份佩服与……心疼。
    “这不算什么”,比起他为她做的那些,这真的没有什么,季夏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傅璟希能有您这样一位母亲,很幸运。”
    梅素云的做法,很明显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们都清楚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对于季夏多出来的那一重担心,梅素云倒是不再考虑了,缓缓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你又何其幸运!”
    儿子一直不回来一直避着她,她不是不知道,知道他是埋怨她的,虽然嘴上不说,伤成那样还口口声声说要和季夏结婚,找人看着他,门外两人一星期寸步不离尽忠职守,他却依然坚持着,抗衡着。
    她,又怎么忍心……
    季夏微微一愣,旋即一笑:是啊,自己又何其幸运,能得到傅璟希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须以性命相守才对啊!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带上了无法化开的苦涩。
    梅素云把对坐季夏的手握在手里:“夏夏,这一仗,我们只能赢不能输。”说实话,虽然才见过两次,除了心里那一丝快要瓦解得荡然无存的别扭,她喜欢,也欣赏对面的女孩,堪称是秀外慧中的脱俗佳人,配她儿子,绰绰有余。
    从夏小姐到夏夏,她的态度已经明朗。
    季夏回握梅素云的手:“好,阿姨。”
    命运,有时候就是用来沉浮的,有的人惜命选择退而求其次,有的人认命选择随波逐流,而她,想选择拼命。
    既然他能以性命相守,她为何不能以性命相搏!
    赢了,她给他全世界,输了,她从他世界完全消失。
    “我会帮你。”真是个妙人,这样的女子,如何叫人不动心。
    “现在还不用,等需要的时候,我会毫不客气的跟您说的。”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都不曾怪过傅夫人,她明白做母亲的难处。母亲是最伟大的,她给了孩子第一份也是受用终身的礼物,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她的妈妈就是那样的。
    以前的话,傅璟希会偶尔在她面前说一说自己的家人,说什么让她提前熟悉一下他的家人还是可亲可爱的,可以看出母子两的关系很好,与现在截然相反。现在两人重新在一起之后,可以说是经常腻在一起,都不见他回过家,倒是陪她回了好几次外公家,更不用提他的主动提起,就算每次她在不经意间问起,他总是岔开话题不愿再谈。
    她很清楚,现在要是让他知道了此番谈话的内容,无异于让母子两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的雪上加霜,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她,他左右为难,失去很多。
    她已经不能给他更多,那就更不能夺走他的所剩无几。
    她知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至少他还有家可以回,有母亲可以拥抱。
    况且,选择是她自己做下的。
    “好。”梅素云也不再强求,季夏能做到这一步,她从未想过,可这姑娘,偏偏就做了。
    包里的电话响起,梅素云接起说了几句简单的“嗯”,“知道”就挂了。
    “阿姨,您忙就先走吧,我坐会儿也回去了。”季夏隐约感觉出是很急的事。
    “那好吧。”梅素云起身,“你和小希,下次让他带你回家来玩,不行的话,你带他回来也行,我就当他不是我儿子。”
    季夏“噗嗤”一笑,想到了很多年前某人说的那句“其实你岳母也很可爱的”,真是贴切,“阿姨,璟希也很爱你的。”
    对于傅璟希那样的人,值得他浪费心情浪费情绪的,都只是那些他在乎的。
    “我知道。”
    梅素云离开,季夏依旧坐着发呆,缓缓喝了口杯里的水,最初是平淡无味,渐渐地便有了甘甜,回味无穷,就如同生活:平淡的,才是最真实也最好的。
    九年前的那一天,对她来说,先是精疲力尽,然后痛彻心扉,但现在,反而更多的却是庆幸。
    兄妹,他们是兄妹,同父异母!
    那时的她,还真的没听过比这更加荒谬的理由,真的是笑中带泪,又哭又笑的。
    这么拙劣的借口,这么漏洞百出,这么荒诞的一个理由,她当时即便可能会想不通,可就算那一刻担心母亲的病,那一刻脑袋懵了完全没反应过来,那事后也该反应过来的。更何况,妈妈是见过傅璟希的,可妈妈却并未反对,那不就很能说明问题啦吗?!仅凭一张照片吗?仅凭一张来源未知的照片,她便相信了他们真的是“兄妹”?!
    所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让自己相信那是真的,那样,她就有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也可以说服他的分手理由。
    不是因为她真的相信,她心里真的相信,而是,她选择相信,她骗自己相信,也骗他相信。
    上一辈,有渊源,但没血缘。
    还好,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做着他喜欢的事。
    也还好,他们还在那个走失的路口,一毫米,都没有挪动。
    是不敢,也不舍。
    怕离开,就真的找不到了。
    这么几年的不见,不愿见,不敢见,他还是他,他也不是他。他还是那个宠她爱她胜过自己的她,舍不得让她受伤让她难过的他,对待别人的冷毅会在面对她时不自觉变得柔和温情。但是,他的温润中增添了些许的强势霸道,多了几分不容她拒绝。她已别无所求。只求他平安喜乐。
    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从“茶者”出来,天色还早,回家家里也没人,她索性到市中心的商场逛逛。
    走了一圈看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
    人越长大,好像越难取悦了。
    小时候一毛钱买两颗糖也能吃的乐呵呵的,最喜欢的便是过年过节,全家人一起吃饭,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压岁钱可以拿,那边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时光。
    可是长大以后,再贵的东西,也就是在买的时候,刚买的时候喜欢,买回来之后,便没多大的兴趣了,将它随便一塞了事,今生能不能想起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心大了,留给野心和欲望的空间也就大了,它们也就跟着长大了。
    我们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份感动那份轻而易举就得到的满足感。
    不知不觉路过一家服装店,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烟灰色的风衣,微微有些暗,版型很漂亮,她走了进去:“请问这件衣服能给我看一看吗?”
    “可以,请稍等。”售货员小姐把衣服取下来给她。
    季夏拿在手里摸了摸,很舒服的质地,“给我找一件,身高186,体重70左右的。”
    “好的。”
    季夏坐下来等,看着店外走过的形形□□的人,很多年前,她也和他一起买东西,衣柜的最里面,挂着的那件风衣,便是她给他买的,算得上是真正的第一件的礼物。他的衣服一向精而多,根本不缺一件衣服,可那件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却是依然一丝褶皱都没有,很珍视的样子,看得她心酸……
    “小姐好了,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吧。”季夏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
    那是属于她的,正式的第一份工资,给妈妈买了一件礼物之后,剩下的所有钱都在里边。
    从商场回到家已经不早了,一进门像是想到了什么,随便换了鞋就冲上了楼。
    傅璟希在厨房听见她回来,可人都还没见到便听到了“咚咚咚”的上楼声。
    他关了火,走出厨房,把玄关处东倒西歪的鞋子放好,往楼上走去。
    才上楼,便看到书房门大大开着,季夏站在椅子上费力的往上够,阳光正好从她身后穿过来,投下了妖娆的阴影。
    他快步走过去扶住椅子:“找什么呢?”高处危险不知道吗?
    “找师兄。”季夏头也不回的说,踮起了脚。
    徐飒葬礼那次,师兄给了她一封信,说是飒飒给她的,让她需要勇气,或者迷茫的时候再看。
    这几年,她一直没看,刚刚想起来了。
    傅璟希一听脸色变得很难看,冷冷道:“嗯?”这么不顾危险就是为了找……季夏,有你的!
    季夏被他的语气刺激得站在椅子上抖了三抖,弱弱的解释:“是找飒飒让师兄给我的信。”
    “喂,你小心点!”傅璟希看她在椅子上晃心都快出来了:“你下来,我给你找。”
    季夏“嘭”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退了两步才站稳。
    傅璟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情了,沉着脸:“在哪?”
    “你知道我的那本李渔的《闲情偶寄》在哪吗?”她明明记得把它放在了书架最顶层的左起第五本了,可根本不在啊。
    “等着。”傅璟希走到书架最右边,从第三排抽出了那本书:“这本?”
    他前几天看过,书写的很有趣,不过更有趣的是她对里边一些东西的标注理解,她的思维永远不同于常人。
    当然,里边的东西他也看到了,不过他倒是不会在不经她允许的前提下就私自翻看的,所以还是原封不动的放着。
    “对啊对啊”,季夏点头如捣蒜,迫不及待的就要拿过书找出里边的东西。
    傅璟希手一抬把书合上,连同信件夹在了原先的位置:“先吃饭。”
    “哦,好”,看到了桌上的购物袋:“等一下。”她挣脱了他的手,吧嗒吧嗒几步跑到桌子边,拎起购物袋又跑回他身边,像献宝一样:“我给你买了衣服,虽然你已经玉树临风了,可穿上它就更帅了。”
    傅璟希脸色稍霁:“这次就放过你了。”下一次,哼!没有下一次。
    季夏假装懊恼:“哎呀,要不你的衣橱都给我吧,可是把你打扮一下我就不敢让你出去见人了,被拐跑了怎么办?”
    “放心,我的衣橱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傅太太。”除了你,我不会跟谁走的。
    “那傅先生,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呢?”季夏眨着她那双看似纯良无害的眼睛。
    “怎么,丑媳妇这么急着见公婆?”傅璟希笑话她。
    “是啊,我要的可是名正言顺明媒正娶。”季夏说的一点也不矜持,甚至还表现除了那么一点点的迫不及待,最主要的,是她一点也不丑好不?!
    “会有机会的。”傅璟希摸摸她的头。
    他比她,更加急切的希望名正言顺。
    “好。”
    柏拉图说:所谓浪漫,就是帮老婆买包心菜的时候,还会顺手带回一支玫瑰花。
    可是,给自己买冰淇淋的时候也顺手给老公买一枚袖口又怎能不是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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