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最后的病人

80 第八十章—地铁游


    警察叔叔把沈约狠狠地教育一通,她低着脑袋满脸惭愧地听完,双手捧着上缴了手机。
    一位白净脸庞的小年轻过来接,对她笑了笑,露出右颊单边的酒窝。手机刚移交到他手里,又开始狂烈地上下蹦动,幸好沈约已经关掉了铃声,所以只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那小年轻用眼神问沈约要不要接,她垂低眼眸,摇了摇头。
    “别紧张,”旁边墩实得像座塔的中年警察安慰她,“地铁站里人多,又有安检,谅他也干不出什么,我们会全程跟着你。”
    “没什么好紧张的,那小子居然异想天开在地铁站里交易,”小年轻笑嘻嘻地道,“肯定是个雏儿。”
    “谁说不用紧张的?”铁塔警察抬手给他个脑嘣儿,“绑架这种事最怕生手,都跟你一样,胆儿大,不讲规矩,一不小心反而栽他手里。”
    ……到底要不要紧张啊喂……
    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警察在她身上绑了一个步话机或者类似的东西,用外套遮住,然后递给她一袋子钱。
    这袋钱当然没有两千万,沈约自己算过,两千万一百元面额的现金重两百三十公斤,杀了她也提不动好吗!据她手量和目测,这袋子里最多一百万,也就是十公斤多点,看着已经是鼓囊囊一大包。
    还真是把绑匪当傻子啊,沈约苦笑着想,被警察这种胸有定数的情绪感染,她也愈发镇定,看到屈宸英在人群中焦虑地朝这边张望,她还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屈宸英被她笑得一怔,埋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脸,牙关紧咬,双眼通红。
    怎么?沈约莫名地看着他,还没搞懂他抽什么风,警察那边已经准备完毕,在背后轻轻推着她往前走。
    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因为绑匪没有说如何联络沈约,所以冯秘书也来了,带着她接到绑匪电话的手机。沈约直到出发前才见到她,两人互相走近,目光接触,表情都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沈小姐,”冯秘书强笑道,“如果我们boss要开除我,拜托帮我说两句好话。”
    她隐蔽地往右侧偏了偏头,沈约跟着斜眼瞟过去,那里有一位打扮光鲜的女郎,她眼睛近视,长得什么样看不清,身段已经算一流。
    这就是傅次云的前妻了,当初傅次云和她就前夫与前妻发展出共同话题时,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的前夫和他的前妻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人真的应该活久一点,她苦中作乐地想。
    …………
    ……
    沈约和冯秘书走进二号线雍和宫地铁站,身周行人众多,她们不知道哪些是警察假扮的,放眼望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玩手机的、听音乐的、放空脑袋目视前方的……怎么看都跟普通的乘客没什么不同。
    “幸好有你一起,”沈约低声道,“这袋东西太重了。”
    冯秘书苦笑,她和沈约一人拎着旅行袋的半边带子,二十多公斤乍看不重,时间长了才知道厉害,特别是她们这样从未试过重体力劳动的都市白领,简直就像拎着一坨不断往下滑坠的铁。
    手机忽然响铃,两人正站在往下的自动扶梯上,周围的乘客似乎看了过来,又似乎没有,冯秘书急急忙忙接通,听了一秒又把手机换到沈约耳边。
    于是她听到了那把干涩变形的嗓音,“沈约吗?”
    “我是沈约。”她心中一动,这声音似乎是听过的。
    “让那个女人走,你带着钱去坐二号线,东直门方向,没叫你别下。”
    电话挂断了,沈约和冯秘书对视一眼,解释道:“让你回去,我坐二号线往东直门方向。”
    冯秘书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差点在下行电梯就想转身逃跑。
    沈约的心情却变得沉重,或许这个绑匪并不像警察以为那样无能。
    她独自半拖半抱着那袋钱上了地铁,过安检的时候担心受到查问,毕竟那么一大袋现金太可疑,安检员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她又想,看来警察早就打过招呼。
    跟着一大波人流涌进车厢,沈约正艰难地寻找能够立足的空隙,背后被人戳了戳,她急回头,没想到却是那个单边酒窝的小年轻,他就像个善意的陌生人那样,站起身给她让座。
    沈约轻声道谢然后坐下,垂低头不再看他,眼睛的余光却注意到他把一条腿靠在她的钱袋子上,心里略松口气,知道自己仍在警察的保护当中。
    她捏着冯秘书的手机出神,一时担忧傅次云的生命安全,一时推理绑匪下一步会做什么,顺便还分心回忆了那个听着耳熟的声音。
    可就算她拼了命想让自己的大脑歇不下来,奋力让它转动在无关的事情上,最后,她仍是想起了他。
    顾涵光……他一定着急了吧,因为她不接电话,他说不定会给她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询问她的行踪,如果还找不到,他可能会去报警……警察不受理,因为她失联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然后他更急,说不定就会犯很久没犯的神经病,大闹警察局,被警察叔叔关起来……
    屈宸英说他是少年犯,沈约没怎么挣扎就相信了,他读书不多,年少丧母,父亲看来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家长……她了解顾涵光的脾气,到今时今日都经常控制不住自己,小时候更是容易行差踏错。
    她可以接纳他的过去,就像他也包容了她的过去,可是……他的过去怎么能与她有关……与她的妈妈有关呢?
    不,她没办法相信,那不可能,比她现在依照绑匪的吩咐茫无目的地坐在地铁上脚下踩着一包钱更荒谬。
    但她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也有可能的,你不是一直疑惑,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所有人里偏偏看上你,他为什么爱你,为什么对相识不久的你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就仿佛他心存愧疚,恨不得付出整个人生用作补偿。
    是啊,这样逻辑就成立了,长久以来的疑问也解开了,沈约心头豁然开朗,转瞬又变回更浓重的阴郁。就像顾涵光一眼就看透的,她和傅次云这样的人,心机深沉、受过伤害,他们不会相信毫无缘由的爱情,而一旦找到理由,他们又会憎恶这份感情的不纯粹。
    “叮……”
    铃声将沈约从思维的泥淖里拯救出来,她打了个激灵,急忙接通。
    “下一站到哪里?”
    她抬头看门上的站标,“宣武门……”
    “下去,换乘四号线。”
    对方又挂断了,沈约回忆着短短的两句话,尤其是读“四”时s和sh不分的方言发音,带给她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是谁呢?一定是某个认识的人。她想着。
    …………
    ……
    换乘四号线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沈约又按绑匪的吩咐换乘十号线、十三号线、五号线,终于在五号线的立水桥站要求她下车。
    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三十分,进入上下班的高峰期,沈约饿着肚子坐了半天地铁,吸了一肚子封闭空间的污浊空气,什么紧张畏惧都被磨得精光,只剩下焦躁和不耐烦。
    说真的,如果绑匪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扬起钱袋子砸他的头。
    对方似乎也累得将要崩溃,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难伪装,沈约怀疑他和她全程搭同路线的地铁,好几次在车厢里不着痕迹地观察,想找出可疑人物。
    那小年轻警察从二号线跟过来,简单地戴了顶帽子当作伪装,就警察来说他长得过于醒目,不过沈约和他都并不担心,他们满腔怒火,同时一致地鄙视绑匪的智商。
    她情绪稳定地走出立水桥站,绑匪指定的出口,外面聚集着不少拉客的三轮和黑车,沈约正想着如果她是绑匪要怎么办,电话又响了。
    “呼呼……”那个耳熟的声音粗重地喘息着,不知是疲累或是激动,“顺着路边往前走。”
    “哪个方向?”
    “北。”
    “我不知道北是哪边?”沈约想引他多说几句话,“左还是右?”
    “你的左手边。”
    他又没把z和zh的音发准,沈约想。
    “要走多远?你应该找个男人来送钱,”她假装抱怨道,“太重了,我根本提不动。”
    对方像夜枭那样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臭娘们,你男人害得我差点上街讨饭,我要是去搬砖,可没人管我搬不搬得动。”
    “她男人”?沈约一怔,是说傅次云,还是—
    “砰”一声巨响由身后传来,她急转头,看到小年轻警察被人撞倒在地,那人动作敏捷地用膝盖磕住他的胸口,右手揪紧他的领口,右手伸到他怀里掏摸,摸出一只眼熟的手机。
    “你是谁?”他的声音冷得像掺进了冰碴子,“沈约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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