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英雄传之刚柔并济

75 乱箭淤泥河


行刑的是李建成的人,所以下手很重,等李世民麾下的精兵闻讯赶来时,裴元庆已经平静的穿好盔甲准备回去了。士兵们互相看了看,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他们只好凑钱买了城里最好的伤药偷偷送过去。
    及时涂了药,裴元庆趴在床上,又气又怒,气自己不长心眼被那俩兄弟算计,怒李建成为了自己的地位不顾大唐安危,他孤零零的呆在军营里,从衣襟里拽出根细线,下面连了个精致的护身符,紧紧攥在手里,慢慢合眼。
    谁知刚感觉有了睡意,裴元庆就被哐当的踹门声吵醒。
    “谁?”他立刻睁眼,睡意全无,拔出枕下的匕首,满目凶光。
    裴元庆定神一看,是李元吉带着两个士兵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冲着他怒喝道:“裴元庆,敌军已经攻到城楼上了,你还有心思睡觉?!赶紧披甲出战!”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的裴元庆一阵手痒。
    李元吉见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却没有动作,立刻恼羞成怒,瞪眼大喝道:“快去呀!”说着便拔出了佩剑,照着裴元庆的脑袋劈了下去。
    裴元庆虎目一瞪,没受伤似的翻身下地,反手夺过剑,两手一用力,名家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剑便在李元吉惊惧的眼神里被当中折断,废铁一般丢在了地上,一室寂静。
    “你、你……这是以下犯上!”李元吉吓坏了,脸色蓦地转白,两股战战。
    瞧他这副熊样,李世民有这种兄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裴元庆不屑的冷笑出声,拎着武器出门迎敌了。
    裴元庆独自一人策马出了城门后,立即有一帮后汉士兵拥了上来,举着长缨枪戒备。谁知,大门竟在他的背后缓缓合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
    一边是数以千计的敌兵,战马,云梯,掷石器,一边是一人一马,微风拂过,卷起地面上的一缕灰尘,裴元庆回头看了看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悲凉,淡淡的不安萦绕着他,今天,他能活着回去么?
    一定可以!裴元庆握紧大锤,他还要回长安娶柔柔呢,怎么会死在这里?
    以一敌千,裴元庆做到了!
    天降杀神一般,驾驶着坐骑冲进敌军阵营,锐不可当,受了伤的霹雳火也不是一帮乌合之众能抵挡得了的,不消多时便被裴元庆虎虎生风的双锤砸的士气尽失,丢盔弃甲,纷纷仓皇逃窜。
    心里憋着气的裴元庆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出气筒,纵马跃入敌方大军中,犹入无人之境一般,横拍竖砸,顿时把这群几刻钟前还跃跃欲试要杀了他的士兵们砸的倒地吐血,不省人事。
    裴元庆凭他一人之力斩杀了所有的敌兵,无情杀神的狠厉叫人大开眼界,也更叫城楼上观战的李建成兄弟坚定心里的念头,李元霸失忆,宇文成都已死,这如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高手说什么也不能留下来了!
    裴元庆驾马返回到城门口,抬头大喊道:“开门!”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大声道:“太子有令,不许开门!”
    裴元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回头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远处刘黑闼大营里亮起了点点光芒,一股寒意从脚底生出,片刻就窜到了全身,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手里的锤子忽然重的握不住。
    李元吉哈哈大笑道:“裴元庆,不是我不想开门,只是你说过,不取苏定方的首级就不回城!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咽回去呢?!你言而无信,我怕军心难定啊,既然如此,还请你多多担待,要不然现在去敌军大营突袭也成啊,哈哈哈!”
    “卑鄙小人!”裴元庆啐了一口,自从早上出战后一直水米未进,挨了三十军棍,刚合眼便被人逼着迎敌,斩杀了数千敌兵,就算是他也不免添了几处伤势,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能感觉到一股热流慢慢的烫出来,染湿了裤子。
    他打杀一天,已经很累了,更何况身上挂彩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裴元庆将马驾到城墙边上,咬咬牙,忍着痛翻身下马,饿了一天的晕眩感立刻出现,他扶着墙壁,有些踉跄,艰难的挪着脚步,走到城门边可以挡风的地方,倚着墙慢慢滑坐下来。
    这一坐,他顿觉得全身筋骨都像散架了似的,腹中空空咕噜噜直叫,手臂越来越沉重,快要抬不起来了,裴元庆微微喘息着,不禁苦笑,要是他长点心眼提防着李建成,就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处境了吧?
    熟稔的掏出一直带着的护身符,有些磨损,绣工也很一般,却能看出制作之人的认真,裴元庆将爱若珍宝的护身符捂在胸口,明明是小小的布片,在他看来却有着比盛夏的阳光更安心的温暖,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冰冷的砖块也没那么渗人了,裴元庆舒展眉头,渐渐睡去。
    耳边细弱的虫鸣声消失了,他策马站在热闹的长安街头,两边是喧闹的人群,满目都是大红色和喜字,正对面的府邸上有一块李渊亲书的‘定国公主府’牌匾。紧闭的大门打开,原本还在天牢的秦王李世民出现了,他背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凤披霞帔。
    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也都官复原职,笑闹着拍打他肩膀,大家还是老样子,都在开心地说笑,表哥和李姑娘微笑着站在他旁边,一人抱了一个襁褓,咬金和尉迟恭难得没有斗嘴,吵得面红耳赤,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他们的妻子也带着孩子来了,太平在逗白夫人的女儿,罗成也在,表情有些落寞,更多的却是欣喜祝福。
    看着那抹倩影在众人的祝福声里坐上花轿,他握紧缰绳昂首走在最前面,傻小子似的乐出了声,两人的百姓议论纷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今天,是他娶妻的日子了,世上最美最可爱的女子,她叫沐浠柔……
    “裴元庆,你个丧家之犬,有家回不了,快点出来受死!”一声嘲弄的巨响惊醒了裴元庆,他睁开眼睛,天色早已大亮,对面是列队整齐的敌兵,刘黑闼威风八面的站在最前面,得意洋洋的嘴脸。
    裴元庆环顾四周,一对银锤,一匹战马,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怎么,今天来送死啊?”裴元庆张扬的大笑,翻身上马,完全不像个饿了一天一夜的伤患。
    刘黑闼策马冲上来,被裴元庆一锤子打断了兵器,对方并不恋战,立刻回身逃走,后汉大军也纷纷勒转马头,向远处奔去,裴元庆昏昏沉沉的大脑已经想不到了别的念头了,唯一的直觉便是追上去,杀了他!
    追了好一会儿,除了前方不断逃窜的背影,竟找不到半点人迹,裴元庆越走越远,见刘黑闼的身影消失在长草中,越发加快了脚步,却突然感到无处着力,脚下一空,身子下坠,竟陷在了淤泥之中,动弹不得。
    原来,此处是一条淤泥河,因为四周长满了杂草,极为茂盛,这才看不清楚,裴元庆初来乍到,不了解紫金关附近的地形,中计了。
    裴元庆心里一沉,剧烈挣扎了片刻,却发现越动弹陷得越深,猛地听到一阵嚣张的哈哈大笑声出现,顿时明白了一切,他又恨又怒,指着对方大喝道:“刘黑闼!”
    刘黑闼一招手:“上!”顿时从长草中闪出了无数后汉士兵,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少说也有上千人,个个手持弓箭,杀气腾腾,将整条淤泥河都包围了个严严实实,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他,只等刘黑闼一声令下就能造出一片箭雨。
    裴元庆凛冽的视线缓缓扫过黑压压的士兵,数量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也没能让他变了脸色,依然是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军模样。
    诡计得逞,刘黑闼得意地冲裴元庆喝道:“裴元庆,原来堂堂天下第一的霹雳火也不过是个勇无谋的匹夫而已,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黑闼,你以为设计害我就能赢了?等下辈子吧!”裴元庆毫无惧色的仰天大笑。
    刘黑闼愤恨的咬牙,挥手大声道:“放箭!”
    岸边的士兵动作一致的松手,登时,如飞蝗骤雨一般,乱箭齐发,千万支箭矢朝着裴元庆飞去,他挥舞着手中的锤子,拼力挡开射来的利箭。无奈箭雨如瀑,裴元庆身陷淤泥又不能动弹,体力不支,挡了一阵,一支被打偏的箭刺中了他的肩膀,让裴元庆动作一顿,只这一瞬间,金色盔甲上开了天窗,前胸后背顿时被箭穿过。即使无数箭矢被锤子砸断,乱飞的箭头却依旧深深刺进了裴元庆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盔甲……
    裴元庆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那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活活撕裂的痛楚简直无法忍受,鲜血汩汩涌出,眼前渐渐模糊,耳边也再听不到刘黑闼得意狂妄的大笑声,只能一片殷红的血色,透过刺目的阳光。脑子也逐渐晕乎乎的,无穷无尽的恨意却充满了整个胸膛,裴元庆艰难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着伤口冰凉入骨的剧痛,他咬牙死命地支撑,嘴里也溢满了血腥味。
    裴元庆很努力的支撑,可是,他好累,他的手不听使唤了,挥不动武器,他的眼也不听使唤了,忍不住想要垂下,炯亮的眸光涣散开来,呼吸愈发的低微,他可以听到自己强健有力的心跳在慢慢变弱,他这是,要死了么……
    不甘心……
    他不想死……
    有人在长安等他回去……
    裴元庆承诺过要活着回去,用满身的功勋换来帝王的恩典,把这颗火热的真心捧到女孩面前,换她羞涩甜美的笑容和执手白头的应允,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醒半醉半浮生……
    “元庆……元庆……元庆……”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哭?
    血迹凝结的淤泥河中,握着银色大锤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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