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仙履奇缘

第9章


   
  “能不能开慢点,我有点头晕。”   
  “哇!”我刚想跟他说声抱歉,没想到对面车道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强烈且令人目眩的远光灯和憾人心魄的喇叭声,引起我一阵紧张,手忙脚乱外带一长串凄厉的惊呼,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地踩住刹车,而砂石车便在我们身边以间不容发的空隙,擦身而过。   
  呼!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抹抹仍自额头不断滴落的汗珠,好险,简直是险象环生,彷似自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女孩问我:“从死到生,我们算不算已渡过一生?”声调中有些发颤。   
  “对不起!”我几乎已虚脱,“我是新手上路,请多包涵。”   
  “看得出来。你还能开车吗?”   
  我点点头,事已至此,咬着牙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的。   
  “你还是系上安全带的好,”我建议,又问:“会怕吗?”   
  “舍命也要陪君子,”她拍拍我的手背,为我打气,“跟在你身边,没什么好怕的,你一定会安全将我送达,对不对?”   
  或许是她的鼓励,后来的这段路程居然是畅行无阻,平平安安、稳稳当当。   
  “到了!在前面那个巷口停车便可以,那条巷子没有出口,我看你还是不要进去好。”   
  巷道的宽度甚为狭窄,这辆车差不多堪可进入而已,况且即使进得去,要倒车出来才是最大的挑战,我考虑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车停下。   
  “我陪你进去好吗?”   
  “不用,这里路灯很亮,治安一向也都很好,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我还想坚持,可是见她似有难言之隐。   
  “没关系,而且我家人应该还没睡,那……就不请你进来坐了。”莫非她的家教甚严,确有不便之处。   
  “好吧!既然这样,至少让我在巷口看着你走进去。”   
  “路上一切小心!”她不忘提醒我。   
  互道晚安、珍重后,我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她转身离开。   
  忽然我又记起时间,瞄一下手表,距离子夜十二点只剩十余分钟,我彷似遭雷击一般,闪电窜入驾驶座,发动车子便往前猛冲。   
  这条马路虽然宽阔,但以我那笨拙的技术居然还要修正老半天才能掉转整个车头,可是刚才往回开几百公尺后,又踩了刹车,心中懊恼不已。   
  因为我这时才觉醒到,我始终没有问过那个女孩的姓名,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我们究竟算不认识?   
  有股冲动想再回头去找她,但眼见时间紧迫,而且此刻她想必已入屋内,我既不晓得她是住在哪一栋楼房,加上每一幢公寓少说也有二三十户住家,真是人海茫茫,根本无从找起,除了长叹,我不知道还能够如何。   
  重又上路,回程当中念及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觉有些好笑,我这活脱脱就是童话故事“仙履奇缘”的翻版,不同的只是:童话故事中女主角若不在子夜钟响前回家的话,她的华丽马车就要变回番瓜,而我则要付出昂贵的车租;她在舞会现场留下一只可以令人期待的玻璃舞鞋,我却只能留下一个虚幻且不再有结果的思念。   
  隔天再和大智碰面,他是宿醉方醒,一脸狼狈像。   
  “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多,爱学人家喝酒,现在尝到苦果,后悔了吧!”我一向不喜欢看人家喝酒逞能,最后却一副烂醉如泥的蠢相。   
  “刚才在电话中被小慧训了一顿,你就别再对我唠叨,我也只不过是想藉点酒精放松多年一直被压抑的情绪,而且那酒喝来根本感觉不到半点酒精成份,谁知道最后竟会这么厉害。”   
  “希望你是真的得到教训,学乖了。”   
  “是,遵命!你听听自己的口气,简直就已经是老师的模样,下次对不敢。”大智还不忘吐吐舌头。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昨天不但送我回来,还代我还车。”   
  “好险,其实我开到租车行时,早已过了期限,和老板好说歹说,他才决定不予追究,否则当时我身上哪来那么多钱。”   
  “可是我们昨天有那么晚回来吗?”   
  “昨晚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我记得去过一次洗手间,然后……”大智努力回忆,“啊!不行……”   
  “怎么,头又疼了?”我端了杯茶给他。   
  “我隐约记得好象有一个女孩和我们同车对不对?”   
  “你弄胡涂了吧。”我和大智一向无话不说,但此时不知道什么缘故,我并不想向他谈及图书馆女孩的事,反正我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而大智又已不复记忆,我还提她做啥?   
  “我该走了!”   
  “不多坐一会?”   
  “我要回去准备收拾行李。”   
  经我点醒,大智才想起:“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以后我们要再见面的机会恐怕不多。”   
  “我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摆脱你。”嘴上虽是如此说说笑笑,故作轻松,心中却难免有几分的惆怅与感伤。   
  离家前一天夜里,全家人都已入睡,我一人在房里整理行囊,自幼及长从未离家远行过的我,却即将要动身前往南方,到那举目无亲、完全陌生的大都市去生活,心中除了迟疑与害怕之外,其实还有对这个家的留恋与不舍。   
  隔天,我没料到爸妈及一向爱睡懒觉的弟都特别起个大早到车站送行,在月台上候车时,虽然没有多做交谈,但我很清楚他们的那份心意。   
  “东西都备妥了?”爸问。   
  我点着头,喉咙中好象哽着什么,说不出话来。   
  妈为我挂上一个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戴着,保佑你一路平安。”   
  我又点点头,觉得眼睛有些温热。   
  弟握我的手,“哥,有空多写信或打电话回来,家里的事不必太牵挂。”   
  我还是轻轻颔首,心中满满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上车后,我看着月台上逐渐模糊的人影,再望向满车厢不识的陌生人,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孤独无依的滋味。   
  这一路的行程很长,我在车上似睡非睡,迷迷糊糊间也分不清过了多久,只记得我是在太阳刚升起的破晓时分出发,一路奔驰,最后才在日薄西山时抵达终点。   
  接下来的报到、注册、认识环境、新生训练、正式上课……等一连串的活动,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塞得满满的,使我没有太多的空闲可以去想别的事情。   
  或许是年纪相仿的关系,我很快便认识一群新的朋友,其中我和同寝室一位叫“阿铭”   
  的同学交情最好。   
  阿铭是从南部一个靠海的乡下来的,长得高高瘦瘦,却很结实的样子,据说高中时曾是篮球校队的队长,个性极为憨厚梗直,和大智那圆滑的模样是完全截然不同。   
  有人一起作伴,说说笑笑,日子倒也过得极为惬意,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再也没有人在身后鞭策我们,逼着我们读书。   
  开学才不过个把月的时间,我已经不知参加过多少次的舞会,几乎是有舞必跳,而且每次都爱拉阿铭陪我去,他问我为什么那么爱跳舞,我紧守心中的秘密,笑而不答。   
  我的舞伴从学姐到同届的女同学,一换再换,我的舞技也早已日益娴熟,不再是从前那怯生生的羞涩模样,只是我还是经常会在失眠的夜里,想起那个今生第一个陪我跳舞的女孩。   
  有一天又从舞会回来,阿铭便提醒我:“你的桌上有一封信。”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信封,本以为是大智寄来的,但看看寄件人的住址却是北部一所私立大学,在我印象中似乎没有同学是念这个学校的,我好奇的拆开,只见信中写着:“你绝没想到会是我吧?我终于考上一所学校,虽然不是最顶尖的科系,但能再回到校园,重新开始学生的身份,我已经很满足,而且学‘新闻传播’是我的兴趣,这一切都还得归功于你,因为数学这一科帮我拉了很多分数。   
  “在报纸的榜单上发现你的名字,知道你正在为担任一位作育英才的教师而预作准备,我想将来你必定会是一个好老师的,因为光看我的例子便可以证明。   
  “老早便想和你联络,但不知从何处找起,直到前几天上课时,老师突然提到‘缘份’这件事,他对我们说,要有十年以上的缘份才能成为同班同学,而若照这样换算的话,我猜想我们大概有三百年的缘份吧,果真如此,你必当会接获我的信息。”   
  看着这远方女子的来信,我是既惊又喜,没想到绕过那么一大圈,我们居然又能连系上,这次我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信末的署名写着——谷佩娟,我终于知道她的姓名,忍不住要把这名字在心里默念数十遍,好让它深刻地烙印在脑海中,长久以来,我一直对自己未能获悉她的姓名而抱有极大的憾恨,至此,我们总算是正式而完整的认识。   
  再看看信件寄发的时间,竟已是一个多月以前,想来她是先把信寄到系上,不知在那儿担搁多久后,天可怜见,终于被发现后才转到男生宿舍来,这样一波三折,我还能收到这封信,真不知该感谢我国邮政事业的发达,还是应相信世上真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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