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仙履奇缘

第20章


   
  唯一还能劝得动林志豪的大概便只有佩娟,可是她的苦口婆心也仅能稍稍压制他的气焰,使他略微收敛一些,但往往不出几天,便又故态复萌。   
  一天深夜,佩娟正打算就寝时,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探头一看竟是林志豪来找她。   
  “好几天没见到你,都上哪去了?”其实根据林伯伯的说法,他大概已有半个月没回家。   
  “没去哪,就是和朋友四处晃晃。”   
  佩娟不喜欢他和那群朋友在一块,不知跟他说过多少次,也不知为这事和他吵过多少次,佩娟始终认为他的本性不坏,只是交错朋友才会误入歧途,而林志豪却不认为佩娟有权可以干涉他交朋友、选择朋友的权力与自由,更不该在他的面前数落他的朋友,两人经常为这事而起争执,最後往往闹到不欢而散,只是这天突然佩娟不想再和他争吵。   
  “这麽晚来找我有什麽事?”   
  “对不起,打扰你的休息,”林志豪突然客气起来,“不过除了你,我实在不知道要找谁帮忙。”   
  “怎麽回事?”佩娟注意到他身上有股浓浓的烟酒味,而且披头散发,显得有些狼狈,忍不住动了母性的本能,伸手为他梳拢头发、拉称衣领,“为什麽搞成这样子?长这麽大一个人,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连衣服都穿不好。”这一瞬间才发觉,不过一段时日没见,他竟又长高了。   
  “能不能借我一笔钱?”   
  “可以,”以他们的交情,佩娟是绝对没有理由拒绝,她眉也不皱,一口气就答应,问他:“你要借多少?”   
  “你有多少全都借我。”林志豪眼中透露出异样兴奋的神情。   
  “大概还有几万块。”靠著平常在校外打工及每学期的奖学金,佩娟也为自己存下一笔积蓄,她毫不迟疑的全数取出来交给林志豪,一点也没有不舍的感觉。   
  “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必跟我客套,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麽急著找我借钱的原因?”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   
  “反正过几天你也会知道。”林志豪似乎也没有打算要瞒她的意思,一咬牙便全盘说出整件事情的经过,一副已经豁出去的样子。   
  林志豪这晚又没有上学,和几个同学约好要跷课到附近的卡拉OK去狂欢,在店里多喝了几杯酒後,由於言行举止过份嚣张跋扈,引起别桌客人的不满,於是双方人马便发生口角、产生冲突,最後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由於对方人多势众,林志豪这边显然寡不敌众、全无招架之力,不得已只好灰头土脸,仓惶逃窜。事後回想不免觉得心有不甘,於是大伙商议後便扬言要报复,各自取得棍棒武器,又回到店外埋伏,等那群人出门之际,肆机而动,蜂拥而上便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林志豪更是杀到眼红,不知谁递过一把机车大锁,他也未经考量,顺势便往对方一个人的头上狠狠敲下,然後一阵血花四溅,刹时两方人马都愣在当场。   
  林志豪靠那人最近,温热的血液朝他当头洒下,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将他的理智唤醒,他低头望著躺在地上不断抽动的人体,心中蓦然涌现一股寒意。   
  “出人命啦!赶快走!”有人呼喝著,所有人丢兵弃甲,棍棒散落满地,一下子便跑个精光。   
  林志豪仍愣在当场,本想蹲下来看看那人的伤势,忽然听到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心里一慌便赶紧逃离现场。   
  他在公园里躲上大半夜,每当有人从他藏身处走过,或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总要胆战心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不容易才避开警察的追捕,回到友人住处後又听说,被他打伤的那个人是属於附近一个不良帮派的成员,现被送到医院急诊室里救治,情况似乎很不乐观,他的兄弟们正在四处找寻林志豪,并且已经放出狠话,一定要血债血偿,让林志豪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现在我是背腹受敌,几乎走投无路,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林志豪对佩娟说。   
  佩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这麽大,而这种事其实她也是束手无策。   
  “你要怎麽办?”佩娟大感著急,忍不住连眼泪都掉下来。   
  “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即使根本没有把握,他还是这样安慰佩娟。   
  “你出面去自首吧,这些钱暂时拿去给对方当医药费,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再想法子帮你凑一点。”   
  “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的父母?”林志豪心中彷佛已打定主意。   
  “你放心,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伯父、伯母几乎就等於是我的家人,我绝不会弃他们於不顾的。”   
  “有你这句话,那我便可以安心的走了!”林志豪拿著钱转身离去。   
  “他去自首?”我忍不住打断佩娟的陈述。   
  “如果他是个男子汉,有勇气出面承担一切的话,那今天我便不会这样对他。”佩娟的话语中有几分的失望与恨意。   
  佩娟继续说:“他不敢面对现实,居然拿著钱逃亡到南部去,却把一堆烂摊子扔给家中年迈的双亲来收拾。”   
  被林志豪打破头的那个人虽然经医院紧急抢救而捡回一条命,但还是因为伤势太重而成为植物人,这重伤害属於公诉罪,林志豪又迟迟不肯出面投案,所以警方也只好对他发出全国性的通缉令。   
  除了警方的搜索正在进行外,那些帮派份子也是三天两头便找上家里来要人,他的父母简直是倍感威胁、不堪其扰。   
  二个月後林志豪在南部又因故滋事终於被警方当场逮捕,虽然当初犯下罪行时他仍未成年,但还是因为情节重大而被少年法庭判了四年的保护管束。   
  佩娟其实已对这个男人完全绝望,可是她仍愿信守当年的承诺,为他挑起一切重担。高职毕业後便经友人介绍,进入一家成衣工厂中担任会计的工作,每月的薪资所得除极少数留做家用之外,绝大部份都贡献出来当成赔偿伤者的医药费。   
  就在他的刑期即将届满之前,佩娟的父亲竟然主动提出要让他们结婚的计画。   
  “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佩娟极坚持地对父亲说。   
  “你难道忘了他们林家从小对你的照顾?没有林家哪会有现在的你?志豪那个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他只是因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性不定,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如今也已经付出代价,将来必会引以为监,洗心革面。”父亲苦口婆心的企图劝服她,但她却只是一股劲的摇头。   
  “男人结婚後自然就会安定下来,况且他向来都肯听你的话,将来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他。”父亲还没有放弃。   
  佩娟的个性中也有执拗的一面,“你们上一代的交情是上一代的事,他的父母疼我、爱我,这些年来我也已经毫无怨言的付出,即使不够也是我欠他父母的,与他无关,这些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该拿我一生的婚姻幸福去当人情。”   
  佩娟的父亲闻言大怒,明知她说的都是事实,但碍於与林家多年的交情,心中还是不能释怀,父女俩便因这件事弄到几乎反目成仇。   
  林家虽然喜欢佩娟,多年来便一直盼望她能成为自家的媳妇,但在这种令人难堪的情况下,两老是谁也开不了口。   
  林志豪终於熬完他的刑期,而佩娟便在当时决定辞去工作,准备追求自己的梦想,选择参加大学联考,继续完成未竟的学业,然後在图书馆与我结识,此後一切便无庸赘言。   
  我问佩娟:“他有没有改过向善?我看他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回想起林志豪刚才在女生宿舍前焦急等待的模样,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凭著第一眼的感觉,他的外表与仪态都让我留下极佳的印象。   
  “林伯伯自军中退伍时曾领了一笔颇为优渥的退休金,本想生活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依赖儿子来奉养,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不但没有颐养天年的命,反将老本全都蚀光,晚景凄凉。”   
  我不禁为造化之弄人而叹气。   
  “而且,”佩娟补充,“不但是他们一家为他牺牲,甚至连我父亲也念在两家人往日的交情上,全力以赴、义无反顾。”   
  “还有你,不也是一样付出?”我苦笑,为她再记上一笔。   
  “他服完刑後,因为连个高职文凭也没有,既没一技之长,再加上是有过案底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工作,一阵游手好闲後,还是我为他标了一个会,勉强凑些钱让他自己当老板,开一家早餐店。”   
  “你帮他的也够多了。”   
  “可惜人情债这种东西太复杂,不像是在做买卖般可以称斤论两、你来我往,算得那麽清楚的,并不是他们家曾对我们有恩,如今我家对他们有义,便可以两下扯平、互不亏欠。”   
  我点头表示同意,“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如果能够这样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话,早就天下太平了!”   
  “所以当我决定要参加大学联考,继续升学时,我的父亲是极力反对。”   
  我不了解,问她:“为什麽?难道他不希望你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父亲是个守旧的人,他总认为一个女孩子将来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丈夫结婚,生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孩,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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