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推开那道厚重的雕花木门,从内飘出的咳嗽声愈发清晰了。
殿内并没燃起地龙,和外头的寒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前头走上几步,在水晶帘后是一张供奉神明的供桌,端坐在神龛之上的佛祖拈花微笑,悲悯的俯瞰天下苍生却体会不到此时的冷暖。
**上跪着一抹清瘦的身影,素色的衣袍,没有过多修饰随意绾成髻的长发,闭着的眼睛颤动的睫毛,以及那张失去血色,有些苍白还断断续续逸出咳嗽的唇。
这人是轩辕定庭日日夜夜思念着,刻入骨髓,融入血脉中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爱人。她还是那么单薄,还是那么瘦弱也依旧那么动人,只看一眼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将目光抽离。
解下身上的白狐大氅轻柔的披在沈格儿的肩上,轩辕定庭的眼中满是疼惜却纠缠着痛楚,让他有些不敢在此多呆,转身便想走,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第352章 痉挛
他的衣摆别人紧紧地抓住了,没有松开的迹象。
缓缓回头对上的是一双秋水般的眼瞳,悲伤、无措、灰暗最后全部都变成了绝望。
失血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倒是剧烈的咳嗽无法压制的窜上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尽数呕出来。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来人,快宣太医。”扶住沈格儿咳到痉挛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痛楚猛然在心中爆发,轩辕定庭再也顾及不到其它,心中只剩潺弱人儿的安危。
“别!”攥紧轩辕定庭的已经,沈格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又一阵猛烈的咳嗽逸出胸前,让她不停的喘息着,过了许久才稍微缓和一些。“我没事,别宣太医。”
“你身子本来就弱如今还咳成这样,你让朕如何放心的下。”痛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蔓延,轩辕定庭的心都快被撑破。
就算曾经怨恨过,疏离过,舍弃过,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想她平安。
依旧摇着头,往轩辕定庭的怀里缩了缩,细碎的声线逸出嘴角:“阿定,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因为向菩萨许过愿,所以便不能食言。珍妃的死,我知道你怪我,所以我日夜诵经祈求她早日转生,**要念七七四十九遍,期间不可中断,就算病了也不能看大夫,这是我与菩萨的约定不能破坏,否则我之前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朕,没有怪你,这一切与你无关。珍儿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若非要埋怨也只是朕一个人的错,你不必如此。”提及珍妃,又一次触及到轩辕定庭尘封在内心深处不远记起的记忆,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手臂用力就将沈格儿打横抱起护在怀里,大步走向外头的软榻。
珍妃的死追根究底源于轩辕定庭,珍妃是他的知己,是天下间最了解他的人,就因为了解所以才会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生死不计,哪怕背负着昭昭恶名,哪怕死后都为后世所不齿。
还记得那一夜,轩辕定庭将珍妃拥在怀中,问:“珍儿,你后悔了吗?后悔为了朕落得如此地步,后悔做朕的女人,更后悔爱上朕。如果你不曾遇到朕,你的人生定是幸福的。”
双手环在轩辕定庭腰间,将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珍妃回答的坦然。“不后悔,若是珍儿未曾遇到过皇上,那么这一生便一点意义也没有了。珍儿不曾后悔做皇上的女人,更不后悔爱上你。”
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漫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珍妃继续说道:“皇上,今生能做你的知己,珍儿已经很满足了。不过,若是还有来生的话请皇上一定要爱上珍儿,我们只做一对普通夫妻,幸福的过完一辈子。”
她是如此简单淡然的女子,就连最后的愿望也如此简单,今生不敢去想只能奢求虚无缥缈的来生,希望在来生能够**,和所爱的人相伴一生白首不相离。
第353章 可怜之人
让轩辕定庭怎么忍心让她去死,可是诸多证据全部指向珍妃,还有郑氏一族的牵连,她早成了众矢之的。若是轩辕定庭稍有不慎便会被指责为徇私舞弊,昏庸无能。
不是不想救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帝坐拥江山如画又如何?其实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一个生不由己,可悲、可笑又可怜的人罢了。
枕边人无不算计他,朝堂之上那些所谓精忠报国的忠臣,也只是打着‘忠义’的幌子结党营私,以谋个人福祉与权力,处处掣肘于他,巴不得他沉迷美色置朝政于不顾,做一个宠信权臣没有判断能力的昏君。
透过废后邓氏一族衰落,众臣分两拨进谏,一为:‘国不可一日无母,皇贵妃温婉端庄,心慈仁善有母仪天下之风,理应册立为后摄六宫之事。’
二为:‘端和宫珍妃,温懿恭淑,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应承宗庙,母天下。’
接着小公主中毒珍妃遭人陷害,让她百辞难辩含冤领死,到祺瑞太子凌绍来访带走沈格儿近身侍婢杏儿。
这三件事咋看毫无关联,却在无形中被一条线串联起来,令轩辕定庭彻彻底底看清楚后宫与前朝的牵连,更让他抓住一点先前遗漏却很重要的线索。
在这三件事里都有一个关键人物,攒动朝臣拥立不同的人做皇后,只是在拖延时间,让双方僵持着,最后渔翁得利;陷害珍妃将她彻底铲除,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胜利;利用沈格儿做饵引起凌绍主意,以至于不得不将身边的婢女奉上,制造拉拢外戚培植党羽,谋逆不忠的假象,让轩辕定庭多一分防备。
一个有嫌疑的人是没有办法做皇后的,所以沈格儿会因此与皇后的宝座擦肩而过。
轩辕定庭能想到这些,历经两朝看过后宫最残忍争斗的沈格儿自然也想得到,她不解释任由别人误会她有谋逆之心,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关在佛堂里,杜绝与外界一切联系,诚心诵经为珍妃超度。
她最终目的与轩辕定庭一样,就是等待,等那个策划了一切搅乱风云的人,得意忘形露出马脚的时候,届时那人的结局将比废后邓氏,珍妃甚至是郑太后更甚。
于珍妃始终生有愧疚,虽然珍妃的死主要原因与她无关,但是她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若非当初将彩宁这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留在身边,她也不会一而再再三的挑衅自己,做出那些残毒卑鄙的勾当,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会中毒,珍妃也不会死。
黯然地垂下眼眸,又一叠咳嗽从嘴角逸出,这回还扯出了血丝沾在苍白的唇上异常妖冶,再次让轩辕定庭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伸出手柔软的指腹擦过那丝血迹有些微颤,当指尖从她嘴角滑落的时候紧握成拳。
轩辕定庭有些懊恼的说:“格儿,对不起!朕不该将你一个丢在这儿不闻不问。朕,明明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留下你孤独的一个人。朕却自私的逃避着,让你伤心难过。”
第354章 册新后1
“别这样!”略带冰冷的手掌覆在轩辕定庭的手背上,轻柔地掰开他紧握的指头,有些心疼地摩挲着掌心里被指甲扎破的皮肉。
“你是皇上,有自己的想法和决策。从太后甍世后一**生了那么多事,我没有办法替阿定分忧解难,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你添麻烦。我不在意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也不在意你因宠幸她们而冷落我,因为我知道在你心里的人永远都是我,而我也只希望你快乐。”
“格儿,不说了,咱们不说了,先传太医来瞧瞧,你的身子要紧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将一拨一拨的疼痛压制住,轩辕定庭用力将沈格儿拥在怀中又似乎怕弄疼她迅速松开手,最后抱也不是不抱有舍不得。
见他左右为难,沈格儿浅然一笑,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点头答应。
一夜相拥而眠说不出的缱绻柔情,只不过当第二日阳光普早大地的时候,柔情不在只留枕边一片清冷。
目楞地注视着远方一隅,心是空的没有昨夜那般充实,明明是一样的地方,怎么就觉得此时寒冷无比呢?
雕花木格窗外是一片浓郁的秋景,时值秋末难免透出几分愁绪,少了春日里的生机盎然,夏日里百花齐放,也少了冬日里飘渺如絮的飞雪。
小池塘中锦鲤成双,偶尔一两条调皮的鱼儿会跃出水面,打碎如镜般明亮耀眼的水面,惊起涟漪一重又一重。
一双骨节分明清瘦白皙的手覆在沈格儿的眼睛上,遮住远方墨泼般灵动的画卷,剪断阳光明媚,白云飘飘天空湛蓝,只留满目漆黑。
“猜猜我是谁?”同样的语调,同样的问题虽然可以压低声线,却不难想象。
勾起嘴角一丝浅笑“龙儿,别闹,本宫知道是你。”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猜到?我已经刻意掩藏自己的气息了,真奇怪。”有些泄气,龙儿侧身坐在沈格儿身边,一张俊美稚气未脱的脸皱做一团,惹人爱怜。
不过龙儿是个开朗的孩子,想不通他便不想,不一会郁闷的情绪便一扫而光,笑道:“龙儿今天来是给皇贵妃贺喜的。”
“贺喜?”现在轮到沈格儿一脸不解了“本宫喜从何来?”
“那自然是:含章宫皇贵妃沈氏,肃雍德茂,恪守端仪,礼敬上殿,贞静持躬。自晋阳元年入宫,循规蹈矩,行事言谈甚得朕心,具母仪天下之德,言端简孝之贤。理承宗庙,以正典章。”面带微笑看着沈格儿,龙儿一字一字说给她听。
这是轩辕定庭册封沈格儿为皇后的圣旨,龙儿几乎一字不漏全都记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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