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将军误终身

第61章


    眼前是皎洁的月光,床上的一点寒芒在月光中悄然闪动,慢慢伸手过去,将它拾起,月光下竟是幽邃而剔透的光泽,一角小小的碎玉,尖锐而细小。
    秦默那块雕刻着麒麟的和田玉牌的碎片,我把那一角碎片放在手心,慢慢合拢手掌,一点点感受着那尖锐的刺痛,直到手心渗出了殷红的血珠儿,心中的钝痛才好了些。
    秦默……
    我缓缓闭上长睫,眼角的那抹濡湿在月下潋滟着晶莹的光华……
    “欢颜,你慢些,这老院子的门槛高,当心绊着!”良嫂在身后不停的碎嘴叮嘱着,欢颜却是举着个兔儿爷的灯笼欢畅的跑来跑去。
    自昨晚之后,良嫂便遵从展若寒吩咐留在了这院落中,不想这个女人竟是极其会照顾孩童,尽管昨夜欢颜离开了我哭泣不止,却在经历了那个夜晚后反而对良嫂产生了亲昵和信赖的感觉。
    做手工,讲故事,陪着欢颜玩耍,良嫂的性格温顺和善,不肖一日半的光景,欢颜几乎就与她形影不离了。
    早晨展若寒离去后,军士们送来的早饭多了一个人的分量,菜式更加精美,很合欢颜的胃口,草草扒了两饭碗,便逼着良嫂陪她消遣。
    我依旧是在院落中拔着那些及膝的荒草,容色苍白,神情恍惚,却不敢停下来,只有不停忙碌着,好像才能减轻我心中那催人欲狂的烦躁与愤怒,连手被锋利的草叶划伤了也不自觉。
    直到良嫂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上来,拉着我坐到一边,撕开一幅手帕为我包扎手指上的伤口。
    “姨娘想开些吧,别这样糟践自己,”她把我的手指拉到唇边,吸允了一下那冒出的血珠儿,“四爷心中有姨娘,满将军府的人都看得出,唯有姨娘看不到。”
    我默默无语,她笑笑,白皙的脸上明亮的眼睛似月牙儿弯弯,面容虽平常,却亦有几分动人的神色。
    “我不是随着四爷过来的长安老宅那边的人,我的老家就是洛阳,先前侍候过前任怀化大将军,蒙主人恩典,早就赎了卖身契约,此番主人高就调回了长安,我舍不得洛阳,便留了下来继续伺候四爷。”
    说着话,欢颜又腻了过来,良嫂便揽住欢颜在身边,散开了她的辫子,从怀中摸出个木梳,一下一下为欢颜篦头发。
    “姨娘的事情在府中讳莫如深,四爷从来对人不提及,大伙真的对姨娘好奇的很,三夫人可是跟着四爷先行过来履职的,照理说算得上得宠了吧,可据说四爷几乎没有和她同过房……”
    “四爷带她过来,无非是为了照顾小少爷,不过三夫人的性子不好,小少爷也没少吃她的亏。”她摇摇头,“说起来,宁羽少爷也是蛮可怜的……”
    我抬起头,她的话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宁羽少爷不是流苏的儿子吗?”我的眼前满是流苏抱着宁羽耀武扬威的样子。
    良嫂摇摇双手,“府中人可是不敢说起,但是据长安老宅的家人说,宁羽不是四爷的亲骨肉,四爷的妹子六小姐十五就嫁人了,转过年来生了宁羽少爷就难产殁了,四爷心疼得什么似的,姑爷家人丁兴旺,四爷想念妹子,就让宁羽过继过来,疼得和掌上明珠一般!”
    我惊诧得瞪大了眼睛,不过几年的时间,花朵一般的六小姐展若离居然已经过世了!
    尽管左右没人,良嫂还是压低了声音,“听说为了不让宁羽少爷觉得孤苦,又怕少爷在邱蔚夫人膝下受委屈,四爷才给了流苏姨娘名分,让宁羽做她的继子,可是流苏姨娘并不是个好性儿的,宁羽少爷私下里也没少吃苦头!”
    原来宁羽并不是展若寒的亲生骨肉,我的眸光凝注在欢颜的身上,展若寒膝下尚无子嗣,一旦欢颜的身世揭晓,只怕我们两个就再没有机会逃离将军府。
    “我要你为我生下一个孩子,只要你做到了,我马上放你和欢颜离开……”昨夜展若寒的低语犹在耳畔,那一刻,不知为何,我才似乎有些了然他眼中深蕴的痛楚。
    只不过,他带给我的灭顶压力已经让我窒息,无论如何,我要想办法带着欢颜离开这里,否则我会像展若寒一样的疯掉,快嘴的良嫂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的新奇事儿,深思浮动,我的眸光已渐渐飘渺……
  ☆、第56章 暗流汹涌
淅淅沥沥的秋雨从早下到傍晚,凹凸不平的院落中存了几处小池塘般的积水,欢颜冒着雨,头顶着个院中采撷来的芭蕉叶,挽着衣袖和裤管,露出白嫩如藕的胳臂和小腿,在水塘中跳来跳去,衣衫浸透,溅了满身的水花。
    “欢颜啊,祖宗,这从早到晚换了几件衣裳了?当心着凉啊!”良嫂一遍遍焦急的絮叨着,却是没有办法把玩得撒欢的欢颜扯回来,只得向我求救,“姨娘,说说她吧,这秋雨一场凉过一场,湿气入骨,染上风寒可不是玩笑的!”
    我坐在院子的亭子中发呆,听见了良嫂的话,恍然回过神来,我怀着欢颜的时候身体失于调养,她出生后一旦着凉患了风寒就容易引发哮症,小时候频频发作,随着年纪渐渐增长,身子壮健起来,发作的时候少了很多。
    可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欢颜就像个小动物一般被囚禁在这里,除却展若寒和良嫂,再看不到别人,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没有人分享那宝贵的童真和童趣,即便是下了场秋雨,对于她来说也不啻于是一场欢乐的盛事。
    两个月了,展若寒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留宿,每日清晨和我们一起吃过早饭再离开,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会以为这不过是幸福的三口之家,却勘不破这平静之下的波云诡谲。
    两个月的时间,我的身材消瘦了很多,面色越来越苍白,从最开始对他的反抗到现在的渐渐沉默,他并不在乎我高兴与否,我的情绪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把我囚禁在他的身边,恣意索取,似乎就已经达到他的目的。
    每一天的日子过得都如同前一日的重复,表面沉静得可怕,内心深处焦灼若油煎,可是展若寒看护这座院落如水泼不进,就连良嫂也是毫无怨言,除却每月一次两天出去探视家人,剩下的日子就陪着我和欢颜在这里苦捱着。
    终会有法子的,我不断这样鼓励安慰自己,但是就如同末日的沉沉暮色/降临,让我看不到一线光明,他就是在一点点磨砺着我所有的希冀,直到把我变成这座孤寂院落之中真正的行尸走肉。
    看着汗颜在院落中的水坑里扑腾,粉嫩的苹果脸上是童年毫无阴影的笑容,我又怎能将这么美丽的笑靥陪着我一起被他锁在幽深院落之中?
    不知不觉踏进雨幕之中,才蓦然感觉到那沁凉的秋意,果然是百花凋零,树木萧索的季节,“欢颜,过来……”我向欢颜伸出手去,她娇憨一笑,顽皮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滴,向我奔跑过来。
    揽她入怀,小小的身躯被雨水浸得冰凉,她抱着我的腰仰头笑着,脸上是晶莹的水珠儿,眉眼弯弯的,俱是亮晶晶的光彩,苹果小脸上荡漾着两点梨涡儿,“娘亲,抱抱……”
    忽然就那样环住她,蹲下身子,在细雨如织的雨幕中垂下泪来,我的面颊贴着她细细的脖颈,她湿漉漉的绒发蹭着我苍白的面颊,大滴大滴的泪水伴着雨水滑落,打在她后背透湿的衣襟之上。
    而这时,门开了,铁链哗楞楞作响,他出现在门口,身边的府丁恭恭敬敬在他的身侧为他撑着油布雨伞,另有一个青衣的仆人提着两个提笼。
    薄暮的微雨中他静静矗立在那里,视线幽凉,那一瞬我崩溃的样子让他冷凝在雨幕之中。
    他的身形周边是门外将军府彩灯镀上的一层金色的光影,一步之遥的门外有泼天富贵,有锦绣繁华,更有我求之不得的……自由。
    “欢颜,来,跟我去换件干衣服,生了炉火好好烤烤,一会儿良嫂接着给你讲昨天的故事。”窥着他的脸色,良嫂识趣的上来从我的怀中抱走了欢颜。
    我依旧半蹲在冰冷的水坑中,看着欢颜对着我摇动着小手,“娘亲,欢颜要娘亲抱抱!”
    头顶的雨不再滴落,他已经来到我的身前,接过府丁手中的油纸伞遮挡在我的头上,“告诉后厨房,炖上两碗热热的姜汤过来。”清冷的声线在我头顶上方响起,府丁领命而去,他默默向我伸出了手。
    没有拒绝,只是默默把手递在他的手中,那彻骨的冰凉让他的手指微微一颤,他拉起我,凝视着我面颊之上纵横的泪痕,菱唇紧紧抿成一线。
    晚饭我吃得很少,他总是在暮色来临后踏月而来,这是第一次留在这里用晚餐,欢颜玩得累了,喝了姜汤驱寒,早早由良嫂带着在厢房睡了。
    府丁提着的那两个提笼,一个是晚上的饭菜,另一个竟好似是些军机要件,侍候我们用毕了晚餐,府丁在卧房的梨花书桌上燃起了一对白烛,为展若寒沏了杯清茶,便躬身推出了房间,依旧落锁了院门。
    他坐在桌前仔细浏览批阅那些军机文书,跳动的烛光让他的身影幽幽暗暗投射在空旷的墙壁之上,素色的衣裳发出柔和莹白的光影,朦胧着,幻动着,那般的不真实。
    感觉很倦,我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摆着那碗驱寒的红糖姜汤水一动不想动,老姜冲鼻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辛辣中透着甜腻,竟隐隐让人有些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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