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步行来到了之前曾诺去过的那家小店,那位红娘婆子并不在,常余清跑到店小二那里打听了一番之后,三人又直奔了位于城西的一座小屋内。
屋舍简陋,却也整洁无比,曾诺等人来的时候,正逢那位婆子要出门去河边洗衣,常余清一个箭步上去阻住了她的脚步,掏出腰间挂着的知府牌,举在那婆子面前:“官差办案!”
那名字叫做李四娘的婆子一听办案,惊吓之中手里的木盆衣裳掉落了一地:“我……我没做什么坏事啊,官差老爷是不是搞错了?”
曾诺听得方淮之在身畔冷笑一声,接着他上前去把李四娘掉落的东西拾了起来,整齐安放在她身侧,才轻声道:“你别怕,我们只是来向你问个人。”
常余清蹙起了眉,不悦地看着方淮之把人扶到了屋子里,曾诺路过他身侧的时候,只冷冷吐出三个字:“学着点。”
怎么还轮到一个小丫头来教训他,常余清的剑眉皱的更紧了……
到了小屋内,曾诺和方淮之装作不经意间扫视了整间屋子,整间屋子只有她一人居住的痕迹。方淮之扶着李四娘坐下之后,曾诺立在他的身后,细细打量着明显有些忐忑和局促的李四娘。
“别紧张啊,你若是没犯事,还怕我们问几个问题?”方淮之带着笑意,黑眸一眯,转头望着曾诺问道:“可是她?”
曾诺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你可认识一名叫做翠儿的姑娘?你最近有见过她吗?”方淮之视线掠过对面双手抱胸一脸黑沉的常余清,轻声问道。
“翠儿?”李四娘偷偷瞄了一眼满脸煞气的常余清,整个人有些惴惴不安:“认得。她小时候也住在这附近,她爹妈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她大了些便去了大户人家做丫环,也就不太容易见得着了。上一次见她,让我好生想想……好像有半个月了,我在店里正巧碰到她,她说她那日赎回了卖身契,还打算让我帮她弄门亲事呢!”
“那你可知她现在住在何处?在哪家府里做事?”
“住哪我就不太清楚了,翠儿说她服侍的人,可是个秘密,千万不能说出去的。”李四娘又瞄了眼对面存在感十足的常余清。
秘密?曾诺微愣,抿唇思索。
常余清见她望过来,脑中响起之前曾诺让他学习方淮之的话语,双手终于从胸口放下,黑色眸子不经意地扫了眼曾诺和方淮之,轻咳一声,下一秒在曾诺等人的面前扬起了一抹勉强的、怪异的、畸形的……笑容:“咳咳,昨晚我们在威河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怀疑是翠儿,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去指认一下?”
然而在他“亲和”的笑容下,李四娘抖索的更厉害了,一张脸是又惊又恐:“大人,小的明白,小的马上就跟您去。”倒像是威胁过后的无奈妥协一下,常余清的脸黑得堪比墨汁了……
因为李四娘明显更亲近方淮之,似乎不愿意单独和常余清回衙门,于是四人结伴朝衙门赶去。一路上,李四娘跟方淮之偶尔说着话,回答一些他提出的问题,对曾诺也是有问必回,可是只要远在十步之外的常余清嫌她们脚步慢了,朝他们冷冷望去一眼,这李四娘又会哆哆嗦嗦地闭上嘴,颤颤巍巍地往前赶。
“大姑娘啊,老婆子我跟你说,我做媒几十年也看得出,还是这方大人人品好。”趁着喘息的间隙,李四娘突然凑在曾诺耳边悄悄说着,她皱眉撅嘴:“这位常大人,为人刻板严肃,和你可不衬,以后夫妻房事有的是不和谐……”
曾诺听了她无意中的话,顿时有些尴尬:“不,你误会了。”
“大姑娘一看就还没谈婚论嫁吧?”李四娘对着方淮之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忍不住称赞:“世上好男人可不多,若不把握时机,下手快准狠,到时候人被抢走了,你肠子都得悔青了!”
曾诺只觉得越来越尴尬,也不再回应什么,目不斜视地笔直朝前快步走去。不一会儿,四人便已来到了衙门大门。
几名衙差向常余清和方淮之行礼,很快带着他们几人鱼贯进入了衙门偏院的停尸房。寒冬腊月的京都本就寒风刺骨,几人推开门的时候,只见里面搭着一块块与人大小相衬的扁平木板,上面躺着一具具尸首,有的被白布蒙着,有的支离破碎,有的只剩碎肉或残肢,两丈宽的房内摆满这些尸首,闷着一股腐烂的臭味,竟有种更加森然恐怖的气氛扑面而来,好像下一秒白布下的人就会掀开坐起,徒让人脊背发凉。
仵作缩在一处角落,嘴上正蒙着一块白绢专注的验着尸。
常余清似乎是想到了那具尸体恶心之处,面色又铁青起来,他兀自强忍着的,还是带了李四娘过去认尸。
李四娘哆哆嗦嗦地跟着走了过去,嘴里哎哟哎哟的嘀咕着。常余清已经走到了尸体一侧,他别开脸,用手点了点尸体的方向:“李四娘,你好好认认,这到底是不是翠儿?”
李四娘铁青着脸,嘴唇发颤,上去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
一边的仵作急忙上前,帮她掐着人中,缓着气,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李四娘才悠悠转醒,眼中蓄满了泪水:“翠儿……翠儿怎的变成了这个模样?苍天啊……翠儿从小长得那么水灵,怎么会被人……被人害成了这般样子……?!”
常余清还有些不信:“你确定她就是翠儿?”
“确定。”李四娘含着泪点了点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只消一眼,就认出来是或不是了。”
仵作在一边摘下嘴上的白绢,若有似无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怜,那么水灵的姑娘,死前还被人毁了容,套在麻袋里丢下威河,哪能逃得了,凶手简直是故意折磨她啊……”
曾诺垂下眸子,语气有些慎重:“凶手折磨死者,这些——应该都源于凶手的一种情绪发泄。不排除投河也是为了毁尸灭迹。”当日方淮之和骆秋枫解开麻袋口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上面连着跟断裂的绳子,如果猜想不错,另一端应该系了一颗大石,如果不是曾颜落水时无意弄断了那根长绳,尸体也不会浮了起来。
常余清听了曾诺的话,微微蹙眉,古铜色的脸有些发黑:“女子在衙门,还是少自作聪明比较好。”他心下有些轻视,一个深闺女子,怎么能和一般男子比拟,还妄想推敲破案,简直是异想天开。
曾诺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的问道:“我说的一切都是根据事实现象来推测,何来自作聪明一说?”
常余清听了她的反问,更是冷笑不断:“笑话,你懂查案吗?你懂验尸吗?你有本事抓到凶手吗?”他一连三个反问,步步紧逼。他转而将视线望向方淮之,一天之内累积的不爽和怒意让他话中语气有些重:“方大人,请你管好你的朋友,我不希望她的无知言语扰乱官差办案。”
方淮之一脸云淡风轻:“常大人,我这位朋友并不无知,相反,她可能比你我更懂得查案和追查凶手。”他斜睨了一眼曾诺,眸子是闪过的是纵容和信任。曾诺一旦被人为难轻视,那他将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哦?”常余清不信:“那你的朋友能告诉我凶手长什么样么?”
方淮之扫了一眼曾诺的表情,曾诺也正朝他望过来,两人相对对视了几秒,其中意思已然默契流转。不一会儿方淮之回过头,挑着一抹无法抑制的自信笑意,对着常余清一字一字道:“当然可以。”
……
在常余清错愕的表情下,曾诺从头到尾细致地检查了一便尸体。这具膨胀恶心的尸体连一般男性都难以忍受,而她一个秀美恬静的小丫头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近距离观察。
曾诺扫到了尸体额头处的那些半月形伤口,边缘整齐,弧形很整齐,伤口四周还略带一些粉色的痕迹,但是不像是血或者皮肉的颜色。
她的视线下移,划到了尸体的两颊。那里有两道恐怖骇人的伤口,被凶手用尖锐的利器在每一边的脸上划上了交叉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翠儿的四肢光洁,肚子、两臂间还有下巴下都有挣扎后的瘀伤,她下/体的子宫和直肠已经脱垂而出,按照古代的验尸技术,仵作只能判断死者没有被侵犯过。
“看出什么了?”常余清见她抬起了脑袋,一张小脸面无表情,于是问道。
“我必须重申一点,我的推断都是基于尸体上所呈现的实际情况而来,请常大人莫要再说我是自作聪明,或是用无知来形容我。”曾诺顿了顿,眸色有些冷:“在我看来,常大人为人虽然刻板固执,有些骄傲自大,却也不该是轻视女子的那类目光短浅的人。”
常余清一愣,的确,他今日只是因为一再在李四娘那里受挫才有些气急败坏,平时他根本不会言辞过厉,如此易怒,这么一想,他心下有些微微赧然。
这时曾诺开始汇报她在脑中描摹的凶手的大致模样:“凶手是一名女性,十八至三十岁之间,体型微胖,容貌不佳,甚至可能是丑陋无比。她指甲尖锐细长,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低着脑袋,她的发饰不会很多,因为她更喜欢披着头发,最好以发遮面,她认为,头发是她掩藏自己的遮蔽物,她害怕陌生人,甚至家人也不太亲近,可能是因为家庭并不完整或是父母并不宠爱她。”
曾诺脑中突然闪过翠儿那张秀美的脸孔:“凶手因为自己的容貌,长期存在抑郁低落的情绪,她与死者关系应该是熟识的。”她突然联想起李四娘说翠儿在一家大户人家做丫环,她眼神一闪:“我更偏向的是——主仆关系。”
“这明显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案。”曾诺指了指翠儿脸上的伤口:“凶手将死者弄晕后,先是藏在某处,实行毁她容貌的折磨,这个过程中,死者被痛醒,于是凶手干脆坐在了死者的肚子上,用两腿压住了死者的两只手臂,用手钳住她的脖子,所以尸体上的这些地方,才有瘀痕。接着她用自己发上的簪子在死者的脸上划上伤痕。我推测在这过程中,凶手可能用语言嘲讽过或是刺激过死者,因为凶手曾对死者用过一个极为挑衅的手势。”
“什么手势?”常余清忍不住皱着眉目上前问道。
“常大人请看死者额头的伤口。”曾诺指了指翠儿额头处的半月形伤口,斜睨着常余清:“大人觉得,这痕迹像是什么弄出来的?”
常余清忍住恶心反胃的情绪,瞄了一眼尸体额头的伤痕,然后他摩挲着下巴,撇着嘴,脑中却是一片茫然,直到方淮之下一秒轻笑一声,脱口而出答案,他才恍然大悟。
“是女子的指甲。”方淮之浅笑望着曾诺。
曾诺难得眯了眯眸子,眸中闪过赞赏:“是的。凶手在死者清醒的时候,用食指的指甲反复戳过死者的额头。这种行为不仅有挑衅的意味也有瞧不起的意思。事实上,死者两颊的伤口并不能单单说是毁容或是折磨那么简单。常大人是否觉得这个伤口的模样很像一个大叉?”
常余清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伤口在脸部,凶手在死者脸上画大叉,其实是对死者美貌的一种否定。”她抿了抿唇:“或许也有对这张与自己比较后结果相行甚远的一种逃避心理。她觉得,毁掉了死者的美貌,否定了这份容颜,这份美丽便不会再存在了。”曾诺转过头,眸色清冷无比,她语气中含着认真和谨慎:“这些心理,都源自凶手一种长期累积在心中的情绪——嫉妒。这种嫉妒的情绪在时间的沉淀中慢慢累积,直到某一个契机或是她心中的嫉妒已然突破极限,她再也控制不住,最终导致她杀了死者。”
听罢曾诺的分析,常余清皱着眉头细细思索品味,他性子古板谨慎,仍有些质疑:“你说的这些都是如何想出来的?口说无凭,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常大人若是不信,自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去抓凶手,如果凶手的特点和我说的相差千里,我自会跟大人赔罪,从此再也不会插手任何一桩案子。”曾诺抻了抻衣摆,声音冷漠疏离:“到时候,我自愿被冠上自作聪明、无知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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