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尚宫宫略

52 第十四章


    看到她,萧可立了起来,好久不见了,一年或者两年,她现今容光焕发,春风得意,再不是感业寺里剃着光头挑水的小尼姑了。
    “怎么,不认识了?”武昭仪不等人让,自己坐了下来,似嗔非嗔,似怒非怒,转而莞尔一笑,“怎么不见你的孩子?”
    “睡了。”萧可的声音颤巍巍的,对她既熟悉又陌生。
    “陛下的?”武昭仪一如的微笑。
    “英华不是他的孩子。”萧可摇头。
    “那他呢?”昭仪的眼光落在她的腹部,“打算生下来?”
    “没想过,不知道。”萧可像个木头一样回答。
    “那就好好想想。”武昭仪招招手,命宫女佩儿端来一只花鸟折腹腕,里头是热腾腾的人参鸡汤,“坐下尝尝吧!看你脸色不大好,本宫特意让佩儿煨了一夜。”
    眉儿才要插嘴,却被萧可制止,食案上的参汤冒着热气,色泽纯正,端起来还有些烫手。
    武昭仪从容起身,“本宫先告辞了,慢慢喝,有些烫呢!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待武昭仪走后,眉儿站出来阻止,“别喝,里头说不定有毒。”
    萧可不听劝,一饮而尽,丢下折腹碗便去寝室歇息了。
    正午时分,腹痛如刀绞,不知是萧云襄的茶在作怪?还是武昭仪的参汤有毒?她们的目标不过是腹中的孩子,不要也罢。痛意一阵强似一阵,血染衣裙,她未叫女医,未叫眉儿,一直盯着褥子上的血渍,猩红,刺眼,夺目。
    李治赶来时,她已经晕过去了,武昭仪在画廊里坐着,正在审问那名姓孙的女医。
    “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朕的孩子为什么保不住?”他斥喝着紫云阁一干人等,诸人皆不敢回答,怒火更盛,“统统拖出去,乱棍打死。”
    在众人的惊呼中,武昭仪立了起来,劝慰道:“陛下且莫责怪旁人,臣妾已经问清楚了,萧淑妃一早儿来过,亲手端了一杯请罪的茶,而这位孙女医正是收受了皇后与淑妃的财帛,提早在茶水里掺了麝香水。”
    听此话,李治后悔莫及,在万年宫时就不该放过萧云襄,“对她们,朕一忍再忍,现在,朕忍不住了。王伏胜,带人去收了她的皇后印绶,与萧云襄一起软禁宫中,并将其母柳氏永远逐出皇宫,贬其舅柳奭为荣州剌史,即刻赶出长安。”饶是这样,还不解恨,指着昭仪身边的秦枫道:“给朕打死这个女医。”
    孙女医才要向昭仪求告,无奈秦枫手疾眼快,剑鞘出手,正中额头,活活将给打死了。
    武昭仪一如的波澜不惊,“软禁皇后,要有罪名。”
    李治怔怔的,一时竟寻不出罪名,总不能将实事昭告天下。
    “皇后、淑妃与柳氏施厌胜术,陛下下旨,将皇后、淑妃废为庶人,幽禁宫中,夺黜魏国夫人柳氏封号,永逐皇宫,贬吏部尚书柳奭为荣州剌史。”武昭仪一气呵成,侧目寻问:“陛下,这样是否妥当?”
    李治随即点头,媚娘做事一向稳重妥当,又顾全大局,事已至此,回天无术,他又去寝室看了萧可,一如沉睡着,脸色蜡黄,完全失了血色,吩咐了王伏胜好生照看。
    不知过了多久,萧可渐渐苏醒,借着昏暗的烛光,依稀看到眉儿的影子,英华坐在枕边,用小手拨弄她的头发,下意识摸了摸腹部,失了那么多血,应该没有了。
    “您终于醒了,要不要叫何女医?您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可吓坏我了,炉子还上煨着鸡汤,我这就去端来。”眉儿很是担忧,话说都语无伦次。
    萧可摇头,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不存。
    “为什么要让进来?她串通了孙女医在茶里下毒。”眉儿默默啜泣。
    萧可神情淡漠,仿佛根本不理会此事,且那天来的可不止是萧云襄,不也喝了武昭仪的人参鸡汤吗?究竟谁下毒,怕是无迹可寻了。“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之所以让她进来,就是让她害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她们不动手,我也要动手。”萧可干咳了几声,就觉得喉咙里燥热,“渴了,帮我倒杯水。”
    眉儿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只身到外头倒茶,刚掀起水晶帘,便看到一人在那里立着,忙下拜。
    李治一把推开了她,急步而入,将萧可从榻上拽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你放萧云襄进来,就是让她害朕的孩子?为什么?”
    “想尝尝疼的滋味罢了。”他的疾言厉色,萧可没看见一般,有气无力道:“只有身上疼了,才能止住心上的疼。”
    “你到底怎么了?”她病容满面,实让人怜惜,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你不想要朕的孩子?”
    “不想。”萧可据实回答。
    李治气急败坏,狠命将她推开,差点儿砸在英华身上,两个大人吵架、动手,孩子‘哇’的哭了起来。
    萧可费了好大力气才英华揽在怀里,“别吓着他,有怨有恨冲我来。”
    李治终于明白了,英华才是她的心头肉,“你一字一句给朕说清楚,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不要想着糊弄朕,你敢说出半句谎话,朕便让人平了高阳原上的那座坟,把他挫骨扬灰。”
    “这次是坟,上次是什么?千里?婵娟?曦彦?”萧可讥笑着,“下次呢?陛下有没有想好?您要用何种因由威胁我,逼我跟你上床?”
    “英华的父亲到底是谁?”李治再不想听她冷嘲热讽,“说,朕要听实话。”
    沉默半晌,萧可笑抿抿的,半天才绷出两个字,“伟伦。”
    要了答案,还不如不要,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一时寻不出语言对应。
    “恨他吧?打算怎么做?诛他九族?”萧可挑衅。
    沉思片刻,把手放在萧可的发间,“知道吗?朕一点儿也不喜欢现在你,朕喜欢过去的你,那个高傲的,铁骨铮铮的你。”
    “我高傲给谁看?铁骨铮铮又给谁看?何况,我哪有资格?”一番唇舌,萧可再没了力气,抱着英华歪在隐囊上,闭目不言。
    李治坐下来,静静看着她,长发垂落,衣衫单薄,曾几何时,她语笑嫣然,意气风发。
    “朕也不想逼你,朕只是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譬如那个孩子。”
    又戳到他的痛处,李治长身而起,走到水晶帘又折返回来,越想越怒,“你想知道疼的滋味是吗?朕要你好好尝尝,王伏胜,把她关起来,还有这个孩子一起关起来,不准给她吃饭,不准给她喝水,朕要活活饿死她。”
    适才一番雷霆大怒,来到承香殿又后悔,这是怎么了?竟然下令要活活饿死她,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她却是唯一的。现在想收回成命,但君无戏言,不能朝令夕改,抬头一瞥,只见那宫灯在暗夜中摇摇摆摆,晃得人心烦意乱。
    武昭仪盛妆相迎,笑意盈然,她如今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集恩宠于一身,美冠六宫粉黛。
    挽了李治的手道:“陛下又生气了?”
    李治垂头道:“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昭仪嫣然一笑,“媚娘替她求个情,难道陛下真想要她的命?”
    李治摇摇头,“朕不想,但你知道她刚才是怎样的顶撞朕?朕再也不想见她了。”
    武昭仪暗暗拢了拢衣袖,里头揣着慕容天峰捡来的信,上有一行梵文,‘见字如面,代为照管宣儿’,单凭这一行字,就该让她活着,劝慰道:“您不想见她,只让她在紫云阁静养便是,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就算要绑住慕容天峰,也要留着她才是。”
    李治称是,只好下令放人。
    弹指之间,永徽五年悄然而去。
    开春,武昭仪诞下一子,取名‘贤’,封潞王,同时封李弘为代王。时年,西突厥沙钵罗可汗叛唐,天子诏令左卫大将军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出征讨伐,实则是为调离,何况程知节已是六十九岁的高龄,从而解除了他对禁军的控制权。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宫廷内,武昭仪以‘宸妃’为名,向后位发动了第二次冲击,却被侍中韩援、中书令来济以没有先例力阻,然而武昭仪越挫越勇,虽不是皇后,俨然已以皇后自居,长孙皇后著有《女则》三十篇,她也不甘心示弱,亲自执笔著成《内训》,以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娴雅贞静,作为母仪天下的先兆,在后宫广为传阅。
    暗夜下,一人挑灯而行,此人长身挺拔,面如傅粉,神情较为急促,中书舍人李义府,因一点小事儿得罪了国舅长孙无忌,明日就要贬为壁州司马,趁敕令未达门下之际,深夜叩见,直达天听。甘露殿廊下,他忐忑不安,那封奏疏是否能合圣意还是未知数,壁州地处偏远的蜀地,一去更是前途未卜。
    听得高延福说了一个‘请’字,李义府心中暗喜,呈上的奏疏果然起了做用,出主意的好友王德俭不愧为‘智囊’,匆匆进入殿内参拜,余光微瞥,有一盈盈美人跪坐在天子身边,定是武昭仪,奏疏的内容正是要请求天子废除皇后王氏,立昭仪为后。
    李治大为欣喜,又叫了赏,虽然调走了程知节,可朝政仍插不进手,所以为废立皇后一事为平台,同大权在握的长孙无忌斡旋起来,现在终于有朝臣支持他的决定,也让他看清楚了朝中不全是国舅的一言堂,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蓦然想起萧可曾向他推荐的两个人,一个许敬宗已然替皇后说话,另一个正是站在他面前的李义府,难道她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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