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尚宫宫略

54 第十六章


    天未亮,甘露殿内灯火通明,四位国之重臣鱼贯而入,皇帝在视朝前叫他们,必是有要事相商,四人心知肚明,现今最紧要之事莫过于废王立武。
    与胖大的长孙无忌相比,诸遂良瘦的可怜,干巴巴一个小老头儿,现任尚书省右仆射,与国舅同气连枝,对废除王皇后持特别强烈的反对意见,眼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沉默不语的李勣身上,他握有军权,如持反对意见,陛下必不会坚持废王立武。
    “今天圣上召见,多半是为了后宫之事,圣上恐怕主意已定,万难更改,违抗者必是死罪,我们受先帝托孤,不以死谏,也无颜去见先帝。”
    一席话说完,长孙无忌、李勣均是默不作声,于志宁张了张嘴,见众人都不吱声,又低下了头。
    半晌,李勣站起来,步履有些不稳,“登善说的极是,那就太尉先进言,太尉是陛下的舅父,德高望重啊!”
    长孙无忌脸色一沉,这老狐狸真不是东西,居然想让他打响第一战。
    诸遂良忙又踢了回去,“不可,太尉是国舅,一旦触怒陛下,岂不是让陛下承担不敬尊长之名,还是司空素为圣上依重,当先言之。”
    李勣神色微变,登时倒在坐塌上,摆手道:“老毛病又犯了,头昏眼花的,众位还是替我告个假吧!以免在圣上面前失了仪态。”说完,竟颤巍巍走了,把那三个国之重臣全晾在了那里。
    诸遂良是干着急没办法,本想四人同心协力苦谏,这下倒好,没上阵就少了一个,“也罢,遂良是平民起家,且接受先帝托孤之重,不以死谏,无颜去见先帝。”
    一时间,天子落坐,三位大臣依次跪坐于软茵,李治一瞅,少了李勣,不再东攀西扯,直言道:“皇后无子,昭仪有子,朕想立武昭仪为皇后,你们看怎么样?”
    “不可。”诸遂良阻止道:“皇后出身名家,是先帝为陛下娶的,从未听说有什么过错,怎能轻易废掉,臣不敢曲意顺从陛下,以违背先帝遗愿。”
    跟国舅的词是一模一样,李治气愤道:“皇后杀我女儿,又在宫中施压胜之术,还没有过错?”
    诸遂良临危不惧,直言劝谏,“陛下非要易后,也应择天下大族,何必非武氏不可?武氏曾事先帝,人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
    李治气得七窍生烟,子纳父妾,行同乱伦,就是给先帝戴绿帽子,不知死活的诸遂良尽把他的丑事宣扬在众目睽睽之下。
    “臣触怒陛下,罪当万死。”诸遂良依旧直着脖子硬顶,又将朝笏放在地下,“朝笏还给陛下,乞求让老臣回家思过。”
    这是以‘罢工’来威胁,先是用刻薄刁钻的语言贬损,再是用顾命大臣的身份相压,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李治愤然起身。“来人,把他拖出去,重打四十杖。”
    天子一声令下,慕容天峰带众千牛卫而入,抓起诸遂良就向殿门外拖。
    被众千牛拉扯着,诸遂良仍在大叫,“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何不扑杀此獠。”一个女声在帘后响起,殿内一时静默,诸遂良如此相辱,武昭仪终于忍不住了,一会儿说她出身寒门,一会儿说她曾事先帝,尽把短处来揭,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眼看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于志宁哆哆嗦嗦不敢说话,长孙无忌上前一步道:“遂良是顾命大臣,有罪也不能加刑。”
    太尉言之有理,天子拂袖而去,他轻飘飘一句话就保住了诸遂良的不敬之罪。
    五鼓临朝,灯火相映,众臣立于丹陛之下,最末一个进来的是李义府,立即引来群臣的刮目相看,只因支持武昭仪,一夕之间高升,叹羡、鄙夷之声此起彼伏。
    许敬宗随即扬言道:“庄稼汉多收了十斛麦子,还想换个老婆呢!何况天子要改立皇后,我们何必妄生异议。”
    附和的人多,沉默的人少,李勣‘抱病’在身,立在一侧不语。
    长孙无忌慢慢移过来,低声道:“英公,适才遂良已然顶撞了陛下,现在就指望你了,一定要力谏呀!”
    李勣面无表情回答:“太尉所言极是。”
    待天子坐定,中书侍郎李义府、礼部尚书许敬宗上奏:“右仆射诸遂良,长令安裴行俭,出恶言诽谤陛下,应当贬黜他们。”
    “准。”李治当然求之不得,打压这些人的感觉就是爽,“贬裴行俭为西州长史,诸遂良为潭州都督。”
    一声贬黜,两人一下子给贬到边少荒寂之地去了,侍中韩援、中书令来济不惧前车之鉴,仍然上奏,坚持不可立武昭仪为后。
    李治对这些劝谏的话早已烦透了,抬眼相问李勣:“朕欲立武昭仪为后,国舅、遂良等固执以为不可,卿怎么看?”
    满朝文武都等着李勣作答,他是功臣元勋,又握有军权,一言九鼎。
    李勣抚须而笑,轻飘飘来了一句,“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卿言之有理。”李治喜出望外,原来李勣是站在自己阵营的,何况他军权在握,国舅必不敢放肆,“就这么定了,朕决定立武昭仪为后。”
    长孙无忌立即出来阻止,“臣……。”
    李治起身打断他的话,“朕改日再聆听国舅教诲,退朝。”
    只因司空一句话,局势立即改变,长孙无忌的心情可想而知,瞪起铜铃大的眼睛扫向李勣。李勣装作没看到,清了清嗓子,直接出了朝堂,当年就是这位国舅以高阳公主一案,一手制造了名将李道宗与薛万彻之死,前车之鉴犹在,不可不防。
    “先帝呀!”长孙无忌伏地大哭,“臣辅佐不当,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您。”
    “太尉请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眼见朝臣们一一走远,个个冷眼旁观,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只有韩援、来济扶他起身。
    在两人的搀扶下,长孙无忌呼天抢地,老泪纵横,“老臣无能,老臣无能呀!悔不听先帝之言,雉奴懦弱,武氏奸滑,如立为后,大唐为祸不远也,老臣万死难赎其罪呀!”
    圣意已明,遂后许敬宗连络百官上表,请立武氏为皇后。
    永徽六年十一月一日,李治正式册立武昭仪为皇后,由司空李勣主持册后大典,文武百官、各国使节汇集肃义门朝见,同时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正和》之乐渐渐远去,萧可犹立紫云阁苑内,遥望承香殿,此时已是人去楼空,新皇后入主立政殿,灼灼光华之后,是否会想起‘暴卒’的小公主?
    落日余晖,一班宫娥盈盈而来,捧着钗钿礼衣、印绶,女官洋洋洒洒宣了皇后之令:“萧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今日册封为尚宫局正五品尚宫,掌导引中宫,总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凡六尚事物出纳文籍,皆涖其印署。”
    萧可抬头,心乱如麻,一时找不出推诿之语,只能固辞不受,“请皇后收回成命。”
    宣旨的女官并不退却,只身将诏书递上,“皇后娘娘已吩咐过下官,萧氏虽在尚宫局任职,但仍于紫云阁居住,衣食一并照例从前。”
    萧可无奈,一并将诏书、印绶、钗钿礼衣接过,于室内换过正式的钗钿礼衣,随女官来到尚宫局,宫廷六尚之一,最高长官称‘尚宫’,正五品,有二人。下辖四司:司言、司薄、司正、司闱,掌宣传奏启、名录计度、格式推罚、诸阁管钥。
    此时夜色阑珊,四司众女史久候多时,宣旨的女官正是另一位尚宫安采旻,她年约二十岁上下,自幼入宫,以才学出众拜为尚宫。四司女史低首垂目,忐忑不安,刚刚册封新了皇后就来了一位尚宫,均是心照不宣。
    四司女史、宫娥盈盈下拜,唯有安采旻以平级身份立着,笑容满面。
    萧可从容转身,立于正殿屏风之处,缓缓道一句:平身。
    安采旻身着半臂襦裙,眉目如画,清秀可人,一一向萧可介绍着四司各级女史,又道:“天色不早,诸司事务明日再议,书房已布置妥当,萧尚宫随采旻一观如何?若是哪里不称心,也一并告知采旻。”面上笑颜可掬,她身为尚宫局之首,如何不知萧可的来历,新皇后的耳目,天子的旧爱,职位虽与她比肩,凡事自当小心谨慎,不去得罪她便是。
    萧可随安采旻穿过尚宫局的正殿,拐进一弯长廊,西阁内烛光荧荧,这里就是尚宫局为她准备的书房,青幔素帐,香雾袅绕,坐榻、几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比不上紫云阁的绮丽,却是刻板的质朴。看着窗外夜色渐沉,又念及英华,巴不得安采旻早点儿让她离开,六尚的女官,哪个不是才学技艺出众,适才从她们的神态间就看出了,她们是不屑于自己的,何况皇后意图不明,也根本没有打算要好好做一个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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