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羽钗

  “小梦，燕燕，回来吧。”施云岫这时发出了命令。
  谢别梦和楼燕岚听到命令，没有半点迟疑，虚晃了几招，立刻退后和曲红绫、阮烟罗汇合了。人群追了过来，却只见白雾一片，之后就纷纷倒地不起了。
  谢别梦、楼燕岚和曲红绫三人吃了解药，见这情况，都觉得惊奇。施云岫和厉蕖枝也从房顶下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啧啧称奇。
  “你这是什么毒药？”曲红绫问。这显然不是月华醉。
  阮烟罗摸摸鼻子，“当然是最简单的*香了。”*香是最简单的迷药，配制容易，连村子里的赤脚大夫都会配制的迷药。“否则我哪舍得这么用？”阮烟罗又小声加了一句。
  ☆、第九十一章 岛主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些人？难道是谢云绾故意引我们到此？”曲红绫皱着眉问。
  一旁的楼燕岚冷笑一声道：“仓促之下，她志在保命。若是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还得做出这种布置，我倒是佩服她了。”
  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施云岫。她们之中最熟悉谢云绾的自然是施云岫。
  “谢云绾没这种本事。不过旁人……”施云岫顿住话，显然后面她也没有定论。
  谢别梦注意到施云岫的秀眉微微蹙起，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她一步跨到施云岫身前，伸手拉过施云岫一直捂在肋下的左手，只见那洁白的衣衫下已经出现点点殷红。
  “烟儿！”谢别梦沉声叫道。
  其他几人也看到施云岫的伤，虽然没有说话，却都难掩关切之情。
  “皮外伤而已。”施云岫笑着任由阮烟罗摆弄。“我是鸩羽的首领，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你们要相信我。”
  鸩羽几人神情古怪。
  “本来很想相信她，可是她这么一说，我反倒不敢信了。”厉蕖枝小声嘀咕着。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施云岫见自己这么没有信用，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
  阮烟罗手脚麻利地将施云岫的伤口重新裹好，回头见几人都盯着自己，嘴角微微扯出弧度，“你们放心，云岫伤得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
  几人听到她的保证，这才放心。神医世家的保证还是很有信用的。
  既然施云岫没事，几人也不待她吩咐，自顾自地寻找出口了。
  “云岫，你的性命虽然无虞。可是你的武功……”其他几人找出口的工夫，阮烟罗终于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知道，我终究是留不住这一身武功的。所以现在也不用在乎了。”施云岫看着四周的几位姐妹，目光中有着期许和欣慰。她们的成长，才让她有勇气面对未来的道路。
  阮烟罗咬着唇，姐妹几人之中，只有她不会武功。原本不该跻身江湖，可是几年相处下来，她心里是开心的。身在鸩羽之中，她破了阮家只救人不害人的家规，她是医道高手，却也满手鲜血，害了无数的人命。再也回不去阮家了，她心里清楚，却没有后悔。阮家不缺她一个大夫，鸩羽也少不了她阮烟罗。可是如今，她治不了施云岫的伤，更无法挽救施云岫的命运。可是这些原本就该是她这个大夫要做的事情。做不到就是她的失职，只是她的失职而已。
  “烟儿，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有些事，非人力能扭转，你不要太执着了。”施云岫的声音平静而稳定，一如她给人留下的印象一般。
  “我明白。”阮烟罗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此时也洒脱一笑。只要人还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这里有发现！”这时候厉蕖枝叫了一声，再看她站着的那处院墙愣是被她用折枝剑的剑鞘戳了一个大洞出来。
  其余人满脸黑线。阮烟罗道：“小枝你的剑鞘真够硬的啊！”
  “厉家打造出来的东西，拆个墙还是不在话下的。”厉蕖枝吹了吹剑鞘上的灰尘，那剑鞘竟然没有丝毫磨损。
  大家玩笑归玩笑，办起正事来还是很严肃的。厉蕖枝也不是随意在墙上戳洞的。这里戳开后明显和别处的院墙不同，显然里面还有一层，是夹壁墙。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谢别梦道：“我进去看看，你们保护云岫。”
  施云岫的神情很平静，楼燕岚看着她，悄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施云岫摇头，“我知道的应该不会比你多。”她转头笑道：“难道你来相思岛救我，会不向越凌前辈求助？”
  楼燕岚摊手，“你总是有道理。我是向小姑姑问计了，可是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只说你在这里，会弄明白一切的。”
  这下施云岫皱眉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楼越凌如此忌惮？连楼燕岚都不肯告诉。
  这时候谢别梦已经出来，众人急忙问里面的情况。她道：“里面还是密道，我怕你们担心，没敢走太远。”
  厉蕖枝不满道：“这人是属老鼠的吗？到处挖密道。”
  “现在怎么办？”楼燕岚问施云岫。
  施云岫沉吟了一会儿，望向面前五人，欲言又止。谢别梦见她这副犹豫的模样，已经皱起了眉。施云岫见此无奈道：“小梦跟我进去吧，你们留在这。”
  厉蕖枝、曲红绫不满，刚要说话，却听楼燕岚道：“好，我们就留在这里，你们两个人小心。”
  待施云岫和谢别梦进入墙里，阮烟罗才问道：“燕燕，你有什么打算？”
  楼燕岚苦笑，“有些事，我们是不该知道的。”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明白了。她们虽然都是世家出身，但是与施谢二人的身份是无法相比的。
  放下这边不提，且说施云岫和谢别梦。两人进入了密道，一路弯弯曲曲地向前走。谢别梦的手始终拉着施云岫的手，不肯放松分毫。黑暗中，只有谢别梦手中的火折子闪着微弱的光亮，显得其他的地方更加的黑暗。
  两个人的脚步声轻而均匀，带着一种特别的节奏。
  “小梦，你在担心什么？”施云岫突然开口问道。
  “担心你一直瞒着我的事。”谢别梦没有回头，只是手握得更紧了。
  施云岫抿了抿唇，“你猜谢云绾去了哪里？”
  “你知道？”
  施云岫摇头。“知道就不要你猜了。”她的脚下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谢别梦拉着她，手上用力，将她扶好。
  “待会儿如果遇到谢云绾，答应我不要杀她。她毕竟是你我的亲人。”黑暗中，施云岫的眼眸晶亮晶亮的。
  谢别梦点头。正要说话，已经听见前方有动静，她悚然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追，却听施云岫命令道：“追！”
  习惯使然，谢别梦想也不想地追了过去。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前面的身影，果然是谢云绾。谢别梦冷笑，脚下加紧，很快将人追上。谢云绾武功不弱，见跑不了拔剑便刺，连场面话都不说。
  谢别梦的武功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的，不一会儿就将人制住，点了穴丢在地上，回头去接应施云岫了。
  然而她走了很远，走回到两人之前分手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施云岫。这下她终于是慌了，大声喊了几遍施云岫的名字也没人回应。她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如果是平日里，她不会这么担心。施云岫行走江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现在不同，施云岫身受重伤，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出来，若是遇到一个高手，只怕是凶多吉少。便想着，她已经在密道里四处寻找起来。
  狭小的石室中，一盏孤灯如豆。施云岫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微微一笑道：“不打算回头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相思岛主。”
  背影没动，依旧静静地站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和你相处了几天，难道这个背影我认不出来吗？”施云岫叹了口气。“你本也不想瞒我的，对吗？仲前辈。”
  背影转身，露出仲息那张依旧英俊的面孔。
  “为什么会是你？”施云岫看到仲息的背影是一种感觉，看到仲息的脸又是另一种感觉。相思岛主是仲息，这个认知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些震撼。
  仲息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施云岫，目光里满是迷惘和挣扎，半晌才道：“丫头，这会儿我还是仲息，可是过一会儿我也许就不是了。你自己要小心，发现有异立刻退走，不要让我伤了你性命。”
  施云岫心下吃惊，“前辈，你……你会变成另一个人？”
  仲息点头。“梦音九变魔性非凡，我以身入道，方能成就这一身武功。”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因为这点，我离开了舞儿。你们施家的无心决是梦音九变唯一的解法。小梦受益于施家，终不至于像我一样，这是我仲息欠你们施家的。”
  施云岫道：“既然前辈与我施家共同维系武林平衡，这种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家主在世时交代过，施家就算剩下最后一人，也要拼死保护小梦周全。”
  “施家高义，仲息感佩。丫头，前任的相思岛主已经被我杀掉。可惜我自己的魔性却幻化出另一个相思岛主，因为每日有一半的时间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性，所以他找出谢眉作为傀儡统治相思岛。我在这里苦修二十年，才能与他勉强抗衡。如今谢眉已死，我打算封锁相思岛，岛上所有人都随我在这里自生自灭。有生之年我绝不会重履故土，中原武林和小梦就托付给你了。”仲息说到此抱了抱拳。
  施云岫的眼眶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逼回眼中的雾气。“前辈，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小梦呢？”
  仲息一笑，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