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羽钗

  若不是梵天楼一劫，造成施家人才凋零殆尽，施云岫此时已经是秦子云的妻子了。
  施云岫退了婚约，接下武林圣者令成为武林圣者。秦华没有说什么，秦子云也没有说什么。施云岫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但是此时看来，至少秦子云的深情她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来的。
  “怎么就伤了呢？”秦子云立在门口，风吹起他的头发，更显得丰神俊朗。
  施云岫没有逞强，笑道：“因为太多的事情需要面对。”
  “你……云岫，让我帮你可好？”秦子云说着话的时候居然脸红了。和方才与厉咏丰寒暄时完全不同。
  施云岫摇头。“子云，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没有怪我退婚。这是我最感激的地方，至于其他，终究需要我独自面对的。”说完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秦子云自然无法跟进去。他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心里最后那点希冀被现实砸得灰飞烟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到达
  秦子云出现在酒宴上，没几句话就开始狂灌自己，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曲红绫等人不解，连厉咏丰都不清楚这个律己甚严的好友今天是怎么了。
  被架回房间的秦子云抓着被子一句接一句地叫着施云岫的名字。跟过来的秦华摒退了下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不住地叹气。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认死理。按理说他对施云岫应该没什么感情，不过就是两家大人做主结的姻缘。可是施云岫退婚之后，他却始终没有另娶的意思。秦华一直以为只是他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子，今日看来，他心里还在恋着施云岫。
  施云岫是为了成为武林圣者而退婚，平心而论，秦家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秦华仍然要后悔当初结了这个婚约。
  替儿子盖好了被子，秦华出了秦子云的房间。院子里的柳树下，白衣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如儿时那个安静的女孩一样。
  “云岫。”秦华走过来。
  “云岫见过秦伯父。”施云岫俯身施礼。
  “不必多礼，你如今可是武林圣者了。”秦华笑道。
  施云岫抿唇微笑，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武林圣者地位超然，她若是谦虚就是贬低这个称号了。
  “子云他……不要紧吧？”施云岫是听来送饭的下人说秦子云喝醉了不放心才过来看看的。想也知道，秦子云因为什么而喝醉。
  “不要紧，我这儿子总是看不开这些儿女情长。反倒是云岫你，秉承了施家人的沉稳和冷静，女子如此当真不易。”这话听着像是讽刺，但是施云岫知道秦华说得是真心话。
  “秦伯父，看到子云如此我很内疚。但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我们都继续走下去。”
  秦华点头。“这道理我明白，子云也明白。只是……唉！”秦子云自然明白两个人已经不可能，但是心里依旧存着施云岫的影子，无法忘记。
  之前的数次武林大会，秦华都不许秦子云参加，就是怕他难以忘情，给施云岫惹出什么麻烦。秦家虽非世家，却也是义薄云天，断不会做出有负施家的事情。
  面对这差一点成为一家人的长辈，施云岫也有些尴尬。她同意来这里也是因为一直没有看到靖云山庄的人，多少有些不放心。她这一生也算光明磊落。虽然创立鸩羽，杀了很多人，却自认会有所交代，因此无愧于心。唯独对于秦子云，她心里到底是愧疚的。
  “我听说你气色不好，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启程。”秦华道。
  “多谢秦伯父。不过有厉家人随行，安全无虞。云岫告退。”
  秦华望着施云岫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子是他看中的儿媳，可惜终究和自己的儿子无缘。
  施云岫回房就看见阮家姐妹、曲红绫和厉蕖枝都在房间里等着自己。不禁挑眉道：“有事？”
  “先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阮云罗过来替她诊脉。
  “你去哪里了？”曲红绫问。
  “四下转转。”施云岫知道这样的谎话瞒不过众人。可是这样的回答代表了她的一种态度，一种不愿说出实情的态度。
  果然，曲红绫不再多问了。
  此时阮云罗收回了手，“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吧。”
  众人松了口气，立刻起身离开，生怕耽误施云岫休息似的。
  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一早启程，秦子云已经酒醒。他要跟着施云岫的，被施云岫婉言谢绝。连他的好友厉咏丰都不赞同。
  “是不是朋友？”秦子云必须拉个人联盟。
  “是朋友才劝你的。小枝她们看不出来，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施姑娘的关系不简单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子这样。”厉咏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是你的良人，何必执着？”
  秦子云苦笑。何必执着？因为那个女子曾是我的未婚妻啊！
  施云岫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秦子云站在门口望着她，她微微点头。“你保重。”
  秦子云终于还是没有同行。因为施云岫要他保重。不知为什么，秦子云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
  离开了靖云山庄，一行人继续北上。又行了三天，这一日掌灯时分终于到了卢家。一早就有卢家的家丁发现了他们一行人。待听说是武林圣者施云岫时，一溜烟儿地跑回去报信。
  施云岫等人到达卢家大门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众女陆续下了车，施云岫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出来迎接的卢家二少卢北青立刻迎上来道：“施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里面请。”
  厉蕖枝却道：“卢二少，云岫受了内伤，还请直接带我们去客房，她需要休息。”
  卢北青怔了一下，何人敢伤武林圣者？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先将众人安排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施云岫的房间自然与旁人不同，看着明显是精心布置的。
  “有心了。”施云岫笑道。
  卢北青寒暄了几句，见天色已晚，就告辞离开了。施云岫让厉蕖枝那样说，固然不完全是假话，却也是因为她不想与众位武林高手相互寒暄。这几年一直重复的事情也真是有些厌倦了。
  几个女子也没有打扰她休息，一个个都去自己的房间了。
  施云岫洗漱完就坐在床上，盘膝运功。她的内伤十分严重，谷夺命帮她不少，但是毕竟治标不治本。运行一个周天后，她感觉体内还有一点窒碍，但是已经不会影响她出手了。
  “最后一次了。”她喃喃说着，躺在床上休息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施云岫受了内伤的消息通过卢北青的嘴迅速传遍了卢家。然而还有一条更加爆炸的消息却不知通过谁的嘴，以更快的方式在卢家所有人中传递着。
  第二天一早，施云岫刚刚起床，厉蕖枝就跑了进来。“云岫，燕燕的飞鸽传书。”
  施云岫看她脸色惨白，就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展开字条一看，心下反倒有种放心的感觉。“小枝，立刻把她们几个找来，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施云岫的房间里，阮烟罗、阮云罗、曲红绫和厉蕖枝都在座。
  “消息大家都看到了吧？谢家终于把鸩羽的身份抖出来了。这种局面我们虽然考虑到了，但是如今这个时机确实不好。所以大家行动的时候最少要两个人，彼此照应。”
  正说着，门口倒是有人求见。厉蕖枝过去推门一看，险些直接将房门关上。
  “明静大师，真一道长，快请进。”
  几人一听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前来，都知趣地先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施云岫和两位武林前辈。
  “明静大师，真一道长，别来无恙。”施云岫微笑着说。
  明静大师没有说话，真一道长开口道：“云岫，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接任武林圣者这几年来，做得很好。如今我们只要你一句实话，鸩羽首领是不是你？”
  施云岫的眸子里闪着星光。“是我。”
  明静大师手中一直在转动的佛珠突然停了下来，真一道长的脸色也变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要维持武林平衡。”施云岫的声音轻缓，“自二十年前魔尊仲息始终后，武林中原本黑白两道的平衡局面被打破。白道武林越来越强，此消彼长，黑道武林逐渐式微。这种平衡局势被打破的代价就是十年前那一场白道武林的纷争，我施家为了武林大局元气大伤。而后梵天楼出现，目标直指施家。为了武林，施家明知死局，依然进入梵天楼。”施云岫说到这里也无法平静。她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如今施家只剩下我一人。而我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大师，道长，我施家可以无后，但是武林圣者不得不传承下去。我创立鸩羽，是要重塑武林黑道，修复黑白两道的局面，重现平衡。”她的良苦用心，终于在这二位武林前辈面前说出来了。
  明静大师和真一道长互相看了一眼，对于这种苦心他们可以理解。但是对于这种做法，他们不会同意。
  明镜大师道：“阿弥陀佛，云岫，你这样是要将施家百年的名声都毁掉啊！”
  施云岫表情里透着微微苦涩。“我施家人只做该做的事，千载之后，总会有人明白。至于现在，云岫只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云岫，那些死在你鸩羽手里的亡魂，你当真就毫无愧疚吗？”真一道长冷声道。
  施云岫的手轻轻划着桌沿，“明静大师，谢别梦在宫家的武林大会上曾经交出一本卷宗，上面详细记录了鸩羽所杀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