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

第10章


她所缺少的,是父母疼爱和真挚的友情。
放暑前两天下午,哈哈兴冲冲跑到女生宿舍,主动约林小琴去东湖游泳。
游泳林小琴喜欢,就爽快答应了。她说要收拾行装,让哈哈在门外道口等。哈哈就出来了,就在去操场的道上溜哒。
很快,林小琴就活蹦乱跳身着白短装出来了。
哈哈第一次见她这般摸样,盯着她目不转睛,还傻笑。
林小琴知道他是在欣赏自己的身段,心里感觉挺美的,嘴里却故意问:咋样,是不是短装很不雅观?
哈哈笑着晃脑袋,凑近她身边说,雅……很雅致,比你穿长装还好看!
真的……恭维话吧你?
不不,真话,男人话!平常见到的你,是一种感觉,是朦胧美。
现在露大腿了,算什么?
真切的曲……曲线美呀!哈……
去你的,走太馒了,跑步前进!走吧,争取游一个钟头。
……好咧!
二人就并肩慢跑起来。跑着跑着哈哈加速,把林小琴甩得老远。林小琴不服气,二人就绕操场你追我赶跑了一圈,这才慢跑着来到游泳场。
东湖即是天默浴场。这儿湖水清澈见底,学校只是在此圈了一片面积,在临水面几个不同位置修筑了几排水泥梯台,便算是免费开放的游泳池了。
去更衣室前,哈哈拉着林小琴的手,蛮有把握似地向她发出邀请说,小琴,我想请你去我家作客,好么?
林小琴笑咪咪地望着他,不吭声。
哈哈见状急了,么样沙,真心诚心请你呢,小琴!
我说太阳怎么今天出来的不对呢,林小琴瞪他一眼,挣脱了他的手,原来你醉翁之竟不在“游”哇?
哈哈好不尷尬。我……其实,我早想对你说的,就怕你……不答应。
以前,我会答应的,因为我想见识一下令尊大人。林小琴淡笑着说:现在,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因为嘛……没这个必要了。
那你……你不是曾经……
牛皮早吹了,回家不好交待了,是不是?
这……
这什么?
我……的确对爸妈说了,他们,还有小妹,都在家等你哩。你真狠心不去?
干嘛等我呀?我是你谁呀?
……
还是请他们别等。等也不去。我不是早对你说过,莫想歪心思吗?
……
再见吧,暑假后,咱俩老地方见!姑娘一指湖边的游泳池,快步走到更衣室去了。
哈哈盛情相邀竟被回绝,感到浑身血液沸腾……
眼下临近酷暑,恼人的热流笼罩着湖滨乃至整个三镇。下午,还有点风。一到傍晚,湖边柳枝便停止了摆动,蝉儿便不安地喧叫起来。企盼消暑的武汉人偕老扶幼,背着橡皮圈,或骑车,或步行,或乘班车,成群结队地涌向东湖,在他前后左右穿行……
哈哈烦燥地游荡在池边,荡着荡着竟赌气和衣跳到湖里去了……
那边更衣室窗口,溢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18
放假前半个月,“党代表”曾益就收到父亲和女友的信了:催办婚事。
父亲信里说:身为公社党委书记的亲家翁大年为嫁女事发脾气了,说你小子再想赖着不结婚,就上学校来告状。并发狠说,老子有本事送你上大学,同样有本事让你从大学滚回农村。
父亲信里告诉他:家里把几头肥猪卖了,另找亲友凑了些钱,已为你买好了傢俱……
女友信里说:本来咱俩讲好上学前结婚的,是我耳根软听你的话,害得我在家里挨骂。爸妈是信任你的,但怕你当陈世美。他们老是担心老是这样说,我也害怕。你这次回来,咱俩就领结婚证……
两封信讲同样事,曾益内心很不快乐。
可他是个性格比较内往的人,不高兴的事从不对旁人说。更何况,这桩婚事本身就蕴含着某种交易,是自己心中的隐痛,更不可以让旁人知晓。
曾益的家乡是广东梅县。他所在的那个公社地处深山,是全县最穷的地方。
曾益的父母都是农民。兄妹四人中曾益排行老大。在挣工分的年代里,农民的难处非农村生长者莫能体会。曾益读初中的年龄是1966,他无书可读就干脆回家种地了。但方圆百里,老百姓都知道曾家老大会读书,是个秀才,但凡婚丧嫁娶需舞文弄墨时,都上门来找他帮忙。这小子为人厚道,从不推辞。到1970年“复课闹革命”时,公社学校缺老师,他就被选中了。
先是在本大队教小学。很快,校长就奇怪地发现:曾益这小子大材小用了,凭他的文化素质,完全可以当初中全能教师。
于是,出于怜才爱才的考虑,校长向公社中学举荐了曾益。
很快,曾益去了公社中学。虽还是民办教师身份,但曾益已心满意足了。一个农家的孩子,能混成这样,已是祖上有德家里烧高香了。村子里的乡亲,方圆百里的同龄人谁不羡慕他呀?
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了,曾益的家里说客盈门。媒人多,愿嫁到曾家做媳妇的农家女孩子也自然不少。可婚姻大事,曾益的父母开明,在家从不轻意表态。其实,老人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希望儿子跳出农门,自已奔自已的前途。
曾益呢,确实有自已的想法:不混出个人样儿来,不谈婚事!
就这样,当着正规老师,却吃着农村口粮的曾益,默默地在公社中学干了两年。第三年情况发生了变化。这变化是因一个叫翁倩倩的女孩引起的。
翁倩倩与曾益是同一个大队的,还是小学同班。翁倩倩的父亲翁大年几年前是大队书记,后来升官当了公社副书记,恰好主管文教卫,曾益从小学来中学还是翁书记发话才办成的。伴随着翁副书记成为公社“一把手”,翁倩倩由大队卫生站不拿工资的护士,调到公社卫生所成了一名正式白衣天使。
姑娘有一天碰见曾益,知道他的情况后,便打定主意要嫁给他了。她回家对父亲一说,父亲认定这小子有前途,就答应了。
可曾益心里很矛盾。他不敢不答应,因得罪不起。但答应吧,又觉得人家是干部子女,怕有高攀之嫌。更好紧的是,这翁倩倩长相一般,过去在乡里还常耍小姐脾气,他担心往后不好侍候。
在翁倩倩主动邀请下,他俩开始了往来。
每次与姑娘相处,曾益都很谨慎。但姑娘是真心喜欢他。她家就住在镇上,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他捎来,并逼着他吃。看见他缺少衣物,竟还自己掏钱给他买,逼着他穿。人心都是肉长的,曾益心里挺感激,日子一久,也就顺着姑娘的意愿,正式登门拜竭岳父母大人了。
这一幌就到了1976年。这一年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可农村的变化不大,曾益所在的学校变化也不大。可以养尊处优的翁书记,见女儿时不时偷偷把女婿藏在房里过夜,担心出事弄得脸面无光,就催着为喜事了。可女儿不干,说再过两年,等你这个当爹的将女婿的工作问题真正解决了再结婚。
女儿说的不无道理,怎么能嫁给一个依旧拿工分吃农村口粮的农民呢?
快到年底时,机会终于来了。
县教育局来通知,让推荐两名农村优秀青年上大学。翁大年想着女婿,就在公社内通知报名时打招呼,并以层层推荐形式,使曾益榜上有名。
曾益自是感激涕零。在翁家欢庆家宴上,如何报答的话沒出冂,岳父大人就咧着嘴要他准备结婚:你小子赶紧回家张罗去,上学前把喜事办了,嗯?
这……太仓促了吧?我家里……
曾益感到很为难。答应回家跟父母商量,说家境寒酸沒什么钱,可娶媳妇是终身大事,不可以马虎,太随便了对不起倩倩对不起岳父岳母。
岳父母感觉这女婿还算乖巧,话说得也在理,就沒再逼他。
与倩倩单独呆着的时候,曾益坦诚地向她表白,说此番能上大学全靠你爸了,我对你将一如既往,任何情况下都绝无二心。
姑娘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着嗔道:你要有二心,会天打雷劈的,人家早已是你的人了……今天是你的喜事,就別回学校了吧?
曾益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姑娘趁势就缠住他了。一番温存过后,曾益求她让自己先去上学,然后咱俩再好生谋划结婚的事儿。姑娘是明事理的,恰又在兴头上,便爽快答应了他……
转瞬过了半年多。
上大学后的曾益,每半个月都要给翁倩倩写一封信。这是义务,好象也蕴含着责任。
不知是姑娘在家耐不住寂寞,还是的确对他一片痴情。她回信除了问他近况,说些俩人的床上语言,再无其它。渐渐地,他感到有些失望。这一切,都是为了报恩么……他已经意识到自已当初的选择有些草率,但环境不由人啊,谁叫你生在农家又想改变命运呢?
独自想着心事,独自烦恼着,曾益想找个地方去哭一场。
19
1977这一年很特殊,高校无新生入学。
又一个学年开始后不久,凭考试上大学的新生才进校。
为了方便,也为了排列学生年级时不出现断档现象,学校就规定,把1978年3月入学的新生称为77级,(而同年10月份入学的新生则称为78级。)
77级入校新生相当多的人趾高气扬,斜着眼睛看老生。因为他们是考进学堂的,往届学生是奉行的推荐制。换句话说,老生都是混进校的,大多是草包。
7601班同学上课或者放学,甚至在食堂打饭,去操场锻练,总会碰上生面孔或者冷眼神。这让哈哈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找不到很好的由头,不好发作。
偏巧有一天,单指导员召集开会,向全班布置了去农场劳动一个月的任务,名曰“学农”。
其实,这事儿“小广播”早就曾广播过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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