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都哭了II:废墟

第24章


  安慕楚却又不像这种会布置房间给自己过生日的人,安慕楚看出我的疑惑,他说,别问别猜,我不会满足你的好奇心。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问。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
  在桌边坐下,安慕楚问我,要喝一杯吗?我点头。
  我已经忘记了我们之前的所有恩怨和冲突,这一刻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像受了伤的兽,彼此安慰,彼此温暖。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安慕楚没打算去热,我也没要求。
  我们只是切开了蛋糕,分拣了一块,各应付地咬了两口,就当吃过了。
  然后各自拿了酒去客厅,客厅明明有沙发,我们却都选择了席地而坐。安慕楚打开投影仪,寂寞的幕布突然就播放起了文艺片。我没想到平时看似严谨冷漠的安慕楚,会看文艺片。他换上了简白柔和的家居服,坐在灰色地毯上,专注地看文艺片的样子像一个孩子。他仍是冷冷的,可是身上却多了许多脆弱。
  我们俩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碰一下杯。
  大概之前哭得太用力,停歇下来时,我觉得全身酸软,头发昏,加上屏幕上让人昏昏欲睡的法语片,最后我就真的睡着了。
  我平时睡觉其实挺认枕头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着,而且是在安慕楚这个让我充满不安的人家里睡着。
【2】那真是最好的时光,他们在闹,我们在笑。
  不过事实再次证明,我跟安慕楚真是天生犯冲,连他的房子都容不下我。
  因为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华丽地发高烧了。
  安慕楚连背带扛地把我送到了医院,还没吃早饭,我就迷迷糊糊挂了四瓶水。当我有意识地醒来时,看到安慕楚坐在我床边玩手机,他连衣服都没换,还穿着家居服。
  我本来想开口开句玩笑,谁知刚张口说了个“你”,嗓子就疼得跟火烧了一样。安慕楚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我睁开眼他舒了口气,你醒了。说完,他帮我把床摇起,让我坐靠在那里,然后递了杯水给我说,喝。
  我也不客气,咕咚咕咚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喝完后,我觉得跟喝了生命之水似的瞬间活了过来。虽然嗓子还带着点儿沙哑,但已经没那么痛了。
  我说,你还有没有人性,坐病人床边玩游戏。
  经过昨晚的共患难,我已经俨然把安慕楚当作革命战友了。
  所以一清醒过来,我看他比以往亲切多了,说话也随意了。我估计安慕楚跟我差不多吧。
  因为他这个次次见我都是冷嘲热讽的人,竟然白了我一眼,举着手机挺真诚地证明,我在处理工作。说完,他又低头回了个信息,边回边嘀咕,最讨厌发短信,要不是怕吵醒你。
  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喝的酒现在还没醒,我突然觉得安慕楚这句抱怨特别可爱,心一下就柔软了下来。当然也有可能以前他对我太不人道化了,现在猛地让我觉得他也是一有血有肉的人,会笑会怒会忧伤会微笑,不是一雕塑或者机器了。
  我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安慕楚头也不抬,你吃什么,我给你买过来。
  我坐起身挥舞着手臂,为什么啊?我又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生活不能自理。
  安慕楚终于发完短信,他把手机装回口袋,跟我说,你还是贫点儿好,然后特正经地转过身说,走吧。
  我体质属于受药体质,只要不是什么大病,一挂完水就能活蹦乱跳。
  我从床上蹦下来后,精神抖擞地跟在安慕楚身后,我说我们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挺想吃螃蟹的,我知道有个店口味蟹和炸面特好吃,我们去吧。
  不行。安慕楚瞥了我一眼,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的。
  我说,你不懂,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向来擅长以毒攻毒。我跟你说我以前其实也酒精过敏,但我后来硬是给喝过来了。你别看我现在发烧,我吃个口味蟹出出汗,立马就好了。
  越说口味蟹我越流口水,恨不得马上面前就摆一份。
  但安慕楚义正词严地拒绝我,不行。你那不是以毒攻毒,是以身试毒。
  我不管,反正我要吃螃蟹。
  不行。
  螃蟹!
  不行!
  螃蟹!
  不行!
  ……
  我跟安慕楚正因为这个吃螃蟹的事争论不休时,我突然闭嘴了。
  我看到陆齐铭和千寻从对面走过来,昨晚一切的悲伤如腥咸的海风,再次扑面而来。而正在这时,正在前面走的安慕楚却突然回过头,挺凶地敲了一下我的头,严厉地说,别闹了。
  我定在原地。千寻跟陆齐铭也定在了原地。安慕楚发觉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目光,他也定在了原地。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我发现安慕楚身上的冷酷一下子回来了。
  是千寻率先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她挽着陆齐铭走上前,谦谦有礼地跟安慕楚打了个招呼,安总好。
  然后转头看向我,洛施……
  我不想听她说出什么,我们从昨天开始,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所以,我迅速转过头,看了看脸色仍有些苍白、气色却好了很多的陆齐铭,轻轻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是在我生日会上被送到医院的,而且送到医院的原因也跟我有关。我觉得难过。
  陆齐铭没有说话,他紧闭着双唇,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
  最后,他跟千寻吐出了两个字,走吧。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又有点儿想哭。
  安慕楚拉了我一下说,我们也走吧。
  安慕楚没带我去吃口味蟹,不过他带我去了一个很别致的店里吃了清蒸蟹和蟹粥,点了几个爽口的小菜。从医院出来后,我们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连吃饭都很沉默。
  我不停地朝嘴里塞东西,大口大口吞咽来制止悲伤。
  我把蟹黄都吃了,就剩蟹爪放在盘子里,安慕楚拿起蟹爪说,你这不是浪费吗,哪有你这样光吃蟹黄的。
  我任性地说,你觉得浪费你吃。
  安慕楚白了我一眼,拿着蟹爪想放嘴里,却又一脸嫌弃,犹豫半天。
  我知道他是想逗我笑,可是我一下就哭了。
  我又想起以前,我爱吃螃蟹。可我只爱吃蟹黄,嫌蟹爪啃着麻烦,每次到吃蟹的季节,陆齐铭就倒腾着葫芦让他开车带我们几个去吃蟹。
  然后上一盘大闸蟹,每次陆齐铭都眼明手快地把蟹黄卸下来放我碗里。
  葫芦不满他,每次都去我碗里抢,然后陆齐铭就跟他打起来,边打边挤眼睛让我快点儿吃。等我吃完了,他就跟葫芦说,不打了,然后回座位继续啃蟹爪。葫芦一回来看到蟹黄都被我吃完了,就很郁闷,每次都说他奸诈。
  那时他们俩打架,米楚我们就坐在旁边笑。
  那真是最好的时光,他们在闹,我们在笑。岁月如静止一样。
  安慕楚看到我哭,顿时急了,他扯着纸巾送我面前说,你别哭啊,不就是个蟹爪,我吃还不行吗?说完,他把自己碗里的蟹黄也夹到了我碗里,你别哭,蟹黄都是你的,我一个都不吃,别哭了。
  然后,我就哭得更厉害了。我说,安慕楚,我要再吃一盘蟹。
  我以为我都哭成这样了,安慕楚肯定点头如捣蒜地同意了,谁知道他挺严肃地拒绝了,他说,林洛施,东西再好,都不能狠吃,不然下次就没那么喜欢了。
  我更大声地哭了。我觉得人生充满了绝望,在我最伤心的时候,连个螃蟹都吃不到。
  行了行了。安慕楚哄我,明天你打完吊针后,我再带你来吃行了吗?
  我立马停住了哭泣,特震惊地问,明天还要打针?
  废话。安慕楚说,你见过开一天药的医生吗?
  我说,我不去,我好了。
  必须去。
  不去。
  必须去。
  不去。
  ……
  我发现我跟安慕楚在一起总会陷入一种争夺死循环。
  我们俩的意见就没统一过。我说,你一大老爷们儿就不能让着我点儿。
  安慕楚说,我那是为你好。
  我说,为我好个屁,你纯粹就是变态,喜欢把自己的喜好添加在别人身上。我说我要吃个苹果,你偏要给我一车香蕉,还自以为是觉得是为我好。
  然后安慕楚生气了,他说,林洛施,我明知道你吃苹果会死,还给你一个苹果才是真的变态!
  我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郁闷。
【3】娱乐业净是有钱人,但各个奇葩的姹紫嫣红。
  因为跟蒋言提前打了招呼请假,所以下午没什么事。
  我不想回家,也不想去米楚那里,我怕她问我陆齐铭的事。我现在一个熟人都不想见。
  安慕楚问我,你想去哪儿?我说我不知道。
  我问他你下午干吗啊?安慕楚说,跟客户谈事。
  我说,那你带上我吧。说完这句话,我跟安慕楚面面相觑,他带上我叫什么事啊。可我正准备说我刚在说胡话,安慕楚竟然说,行,我带你出去放放风吧,病人多走动走动好得快点儿。
  我真想给他一拳,什么叫放风,说得我跟一监狱囚犯似的。
  安慕楚带我回家换了下衣服,然后再出来我又后悔了,我说,你找个商场把我放下,我去逛街好了。安慕楚挺警惕地看着我,那不行,你要是再搞出个什么幺蛾子,我岂不是责任重大。
  我不满了,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我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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