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皇甫复，你干嘛不告诉她这杯酒是替陈云飞喝的呢？”
    乔媛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出现了，她还不死心。李帆和皇甫复都已经结婚了，她还能怎么样？张海翔已经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了，她还能怎么报复？等等，她刚才说的是陈云飞，这个在慕云心里已成路人甲的名字，如今又再度出现她的耳边。
    “乔媛，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杯酒是替陈云飞喝得？你说清楚。”
    “慕云，你还不知道吧，陈云飞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他在旭川好好的啊，现在应该已经当爸爸了吧。”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了，皇甫复，李帆，郑可儿，顾恒然，张海翔，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不信你问他们。”乔媛的眼睛中充满着恶毒。
    慕云转身看向皇甫复，皇甫复低下了头，又看向顾恒然，顾恒然也低下了头，又看向可儿，可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出声，又看向李帆，这时李帆的直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改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不出声，最后慕云望着张海翔，希望张海翔能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大家有什么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没有人说话，原本喧闹的酒店就在慕云不断搜寻的眼光中又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来宾都像静止了一样，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吃东西，没有喝酒，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慕云，都在等着慕云想要的答案，在等着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终于张海翔在与慕云的眼光对战中，率先败下阵来，缴械投降了。
    “慕云，是陈云飞死了。乔媛说的没错。”
    突然，这个喜庆喧闹的地方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样，空气中不再有菜香，也不再有欢乐的笑声，那一刻，所有的生物都忘了呼吸。但也只是一秒。下一秒，空气中回荡着乔媛凄厉的笑声，像鬼哭一样。于是空气又恢复了流动，菜的香味继续飘散在空气中。
    “慕云，陈云飞患有罕见的阿莫兹铟症，已于半年前去世了。”
    半年前去世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在旭川生活的好好的，怎么会去世呢？一定是乔媛故意这么说的，一定是的，她就是为了让我生气，我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慕云使劲的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原本已经忘怀的关于陈云飞的记忆一点一点都回来了，那么清晰，就像是在昨日发生的一样，慕云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陈云飞。
    “我不信，我不信。”
    慕云双手紧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乔媛胡说八道。
    顾恒然拿掉慕云的手，一字一顿的说：“慕云，我和可儿的蜜月最后一站是日本，就是为了去送陈云飞最后一程。我说过有一个朋友让我明白了可儿对我的重要性，那个朋友就是陈云飞，是他嘱咐我们，不要跟你说出实情的，他怕你伤心过度。”
    皇甫复也接着说：“也是他让我思考若是明天我就要死了，希望谁在我身边。我也是听说了他的死讯，心绪不宁，才出车祸的。慕云，陈云飞死了，是他帮助我们克服自身的障碍，教会我们不虚度年华的。”
    慕云的脑袋嗡嗡的，耳朵也是嗡嗡的，眼前是漆黑一片，根本就没有听清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顾恒然的嘴皮子一上一下，说了好大一会儿，接着就是皇甫复，也是嘴皮子一上一下，说了好大一会儿，但是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啊？自己怎么一句都没有听见。
    慕云茫然着看着地面，突然感觉头很沉，脚很轻，她想找个墙靠着，还没站起来就一头栽了下去。接着就听到很多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答应了，现在她只想睡觉，只想休息，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梦中又来到了那条河边。老婆婆不在，慕云想找老婆婆问清楚，到底此地和前方有什么不一样？就沿着河岸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腿都算了，脚都痛了，还是没有找到老婆婆。慕云有点渴了，想要找点水喝，看见滚滚的河水，突然想到那次陈云飞说自己掉河里了。陈云飞，对了，刚才有人说陈云飞死了，他一定没有死，我必须告诉大家他没有死。
    慕云忽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发现四周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像是看一个外来生物一般。慕云想起来自己从河边而来，是要告诉大家陈云飞没有死的。对，一定得告诉大家陈云飞没有死，告诫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了。
    “各位，陈云飞没有死，你们都上当受骗了。乔媛是骗你们的。”
    “慕云，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们啊。”
    “我没事啊，我就是告诉大家陈云飞没有死，他之前是说他掉进河里了，可那是在梦里，梦里的河能淹死人啊。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慕云，你醒一醒。陈云飞真的死了，我们没有骗你。”
    不，你们都骗我。有谁可以证明陈云飞还活着？赵文洋，对，赵文洋是睡在陈云飞下铺的兄弟，他一定不会咒自己兄弟死的。对，我要去找赵文洋给你们证明陈云飞还活着。慕云想要冲出众人的包围圈，可是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慕云，忘掉陈云飞，和我重新开始吧。”张海翔拉着慕云的胳膊道。
    空气中又传来乔媛凄厉的笑声，接着就是乔媛鬼哭般的声音：“张海翔，你别做梦了。慕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说过你是我的，慕云永远得不到你。”
    空气又恢复了寂静。此刻慕云也在心里揣摩乔媛的话，果然自己是得不到张海翔的，就算刚才曾经答应过在一起，可是现在陈云飞生死不明，自己怎么可能安心的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呢？喧闹的礼堂中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慕云茫然的看看乔媛，又看看张海翔，看看众人，终于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想安慰张海翔，说自己只是想搞清楚陈云飞到底死了没有，拆穿乔媛的谣言之后，她就会回到张海翔的身边，可是她努力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突然空气中传来呼唤乔媛的声音，先是一句女声，接着就是一声男声，再接着又是一句女声，又是男声，然后就看见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走进来，男的双鬓如霜，眼睛浑浊，佝偻着身子，神情疲倦极了；女的白发苍苍，眼睛红肿，满面皱眉，弯腰驼背，精神萎靡。他们要相互搀扶着才能往前走，丢失一个人，另一个人恐怕连站都站不稳，显然他们是一对老年夫妻。
    张海翔看见这对夫妻走进来，立刻变了脸色，快走了两步，跑动他们跟前。
    “乔伯父，乔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老年夫妻自一进来后，嘴里喊着乔媛的名字，眼睛在人群中四处寻找。这时看见一个脸带伤疤的男孩走到自己面前，呼唤自己，忙站定脚步，用浑浊的双眼仔细看了好几遍眼前的男孩，终于男的先看清了。
    “海翔啊，是你。你看见乔媛了吗？有人说看见她进来了，她在哪呢？”
    “是海翔在这吗？”
    听到老头说张海翔在这，老太太先是一脸的欣喜，接着眼神中有一丝怨恨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无边的空洞所代替，然后就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伯父伯母，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海翔的疑惑怕也是在场的所有的来宾的疑惑，来人若是乔媛的父母，不该如此老态龙钟啊，他们的样子和他们的年龄相差的也太大了吧。
    “说来话长。海翔啊，你有没有看见乔媛？”乔媛的父亲道。
    张海翔在人群中找寻着乔媛的身影，奇怪明明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没了呢。其实乔媛自看见父母进来后，就悄悄溜出去了，她盛气凌人的声音和样子也都消失了。
    “她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可能出去了。”张海翔道。
    “那我们再到别处找找吧，对不住，打扰你们了。”
    乔媛的父母又像来时那样相互搀扶着出去了，步履蹒跚的脚步，佝偻的身子，看者皆心酸落泪。张海翔快走两步走到慕云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放到慕云的手上说：“慕云，陈云飞真的死了，这是他给我的信。现在我要去帮伯父伯母找乔媛了。”张海翔说完大步追乔媛的父母去了。
    张海翔走了，走之前说陈云飞真的死了，慕云对眼前这一系列的变故，手足无措，不过她始终不相信陈云飞已经死了，看着自己手里的信，慕云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
    海翔兄：
    展信如面。我是陈云飞，是慕云的男朋友，不要误会我给你写这封信是为了挑衅，相反，我是有事相求。海翔兄，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我死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慕云。同时也请你原谅我，在我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把慕云拉近我的生命中，毕竟没有我，也许她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不过，你放心，我走的时候，一定会让她恨我。海翔兄，虽然我与你只有几面之缘，但我知道你深爱慕云。答应我吧，好好照顾慕云，护她平安康乐，九泉之下我会安心。
    陈云飞绝笔
    看完信，慕云恍然明白，陈云飞这是在临终托妻。既有临终托妻，那么那些曾经的情深意重就是真实的。云飞，我是你的妻子，你忘了你说过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你忘了我的答复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吗？云飞，你忘了我们大红的结婚喜帖还在“恋云居”的书桌上吗？我是你的妻子，不要别人来保护。
    口中念着“云飞，你是要食言吗？”，慕云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昏了过去。梦中又看见陈云飞在过那座桥，这次他回头向慕云挥了挥手，自己跳进了河里。慕云大喊着不要，可是无济于事，滚滚的河水早已把陈云飞淹没了。
    慕云哭着喊着奔向河边，要跳进河里，与陈云飞生死与共。可是一次次的被人拉了回来，每一次被人拉回来，慕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多了一道管子，接着莫名其妙的液体就随着身体的血液乱走，她想拔掉那些管子，想要吐出那些液体，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渐渐地那些液体彻底模糊了她的心志，她再也看不见陈云飞了，再也走不到那个河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