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心跳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会去尝她做的菜？”
    “因为我想要了解她！是什么让温斯顿还有其他的评审对她亲睐有加！我输了，无论我在这之前赢了多少回，我输了！”维克特吸一口气，别过脸去。
    “输赢不在于你自己，而在于外界的评价。很快，你就会懂这个道理了。”
    第二天，林可颂正打算睡觉睡到自来醒，门就被林小雪敲开了。
    “可颂！可颂你醒醒！你来看看呀！”
    “嗯……看什么……”林可颂睡眼惺忪地起床，将门打开。
    林小雪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伸到她的面前，那是一则网络新闻，标题是昆廷vs江千帆，江千帆落败！
    “哈？什么东西？”
    林可颂顿时醒了神，端过电脑仔细看了起来。
    这篇网络新闻的大意就是将“大师秀”的比赛结果引申到了两位导师身上，意思是这其实是厨艺界两位大师的较量，而洁西卡·昆廷是最后的赢家。江千帆只是因为眼盲而被美食界赋予了太多的光环而已。
    “这根本就不是‘大师秀’的初衷！江千帆所拥有的是实力并不是光环！”
    “很明显啊！一定是有人在炒作，想要借助这次的比赛结果来攻击江先生！”林小雪取出手机，搜索了起来，“还好！你看看的主页，是对你的正面评价！温斯顿主编的专栏里说你的料理有着细致入微的精巧，你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有能力呈现出自己脑海中的味道！
    他希望你留在美食界，失去你将会是很大的遗憾！”
    林可颂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啊，还有美食评论家卢克的网络专栏里说江千帆再一次证明了自己不仅仅只是厨艺上的大师，更加具有独到的眼光！”林小雪拍了拍林可颂的肩膀说，“还好，那些负面报道只是个别的。美食界的主流还是认同你的能力和江千帆的眼光！”
    林可颂皱起眉头，伊丽丝对她说过的话越来越清晰，她不得不担心了起来。
    直到中午的时候，她和林小雪一边看着午间新闻一边吃着三丝春卷蘸香辣酱的时候，女主播播送了一则新闻。那就是原本用来筹备中华美食街项目的地方被昆廷集团接手，计划建成一个以休闲、娱乐、购物为一体的度假中心。
    林可颂看着屏幕画面上街道两侧熟悉的建筑风格，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个好像是江氏的中华美食街项目吧？我记得我爸还特别期待过呢……最后还是让位给商业气氛更浓的项目了啊……”
    林小雪的话让林可颂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听错。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冲出门去。
    今天的日光很好，好到刺眼。
    周围的行人太多，林可颂就像没有感觉一般撞开了他们。
    她天真地被江千帆说服了，以为自己的失败真的对他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事实不是的。网上那些关于江千帆败给昆廷夫人的消息不会是偶然，很有可能就是昆廷夫人打压江千帆的手段。也许这真的原本只是两个集团之间的竞争，林可颂本来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只是如同伊丽丝所说的，她真的成为了江千帆的一道瑕疵。
    这个项目对江千帆太重要了。他花费了很多年，去了中国的很多地方，就是为了找到最美好的味道，将它们带到地球的另一面来，可是因为她前功尽弃了。
    林可颂很想哭出来，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懦弱的理由。
    她想要立刻、马上就见到他。想要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她来到了江千帆的别墅，梅尔为她打开了门。
    “这么急着赶来，看来你已经听到那个消息了。”梅尔抬起手，替林可颂整了整衣领，“听着，不要对他说‘对不起’，因为你没有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也不要在他面前哭泣，因为他不喜欢软弱的人。在江先生的理念里，失败只是一件小事。”
    是的，江千帆总是从容淡定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怀疑或者动摇自己。
    林可颂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梅尔看了看腕表：“你现在还有时间仔细地想，静下心来想，你到底想要对他说的是什么。”
    那颗浮躁而内疚的心沉淀了下去。
    她的鼻间是淡淡的攀援玫瑰的香气，所有的不知所措逐渐远去。
    “我想好了。”林可颂对梅尔说。
    “那就去吧。先生在房间里等着你。”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到江千帆那里，而是去了厨房。此刻的她双手很稳，思路也很清晰。她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为江千帆烹制了晚餐。
    她推着推车，来到了江千帆的房间里。
    整间房间空荡荡的，不断有风从露台灌进来，托起欧式窗帘，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而江千帆就坐在那里，橙色的夕阳随着窗帘的波动，忽明忽暗流过他的脸庞，成为她视线的中心。
    “千帆，我是可颂。”
    “我知道。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你给我做了吃的。”江千帆侧过脸来。
    优雅而细致的眉眼，柔和了轮廓的五官，一切看起来那么的不真实。
    他的手中是那副盲杖，他习惯性地撑着它，却并没有将身体的力量压在上面。自从失去视觉之后，江千帆对一切都没有了追求，除了烹饪。他沉浸在味觉的帝国里，站在无人企及的高度，漠然地看着那些在美食帝国中追求名利的芸芸众生。
    此刻的江千帆，视线仿佛落在林可颂的身上，又似乎穿过她看向更远更宽广的地方。
    “我为你准备了前菜、主菜还有餐后甜点。记得告诉我好不好吃。”
    林可颂将第一道主菜送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他低下头来，轻轻闻了闻：“一定很好吃，因为味道很好闻。”
    “这一点也不像是来自江先生的点评。不是应该从味道、火候和技法上来分析的吗？”
    林可颂退回到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江千帆优雅地拾起刀叉，将豌豆虾冻送入唇间。
    他很认真地吃完了前菜，放下刀叉之后，轻轻抚过餐盘的边缘，而对于林可颂来说，他的指尖触上的却是她的心头。
    “很好吃，可颂。”
    林可颂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她将主菜鹌鹑鹅肝送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主菜呢？江先生，它是不是像那些评审所说的那么酷似你的风格？”
    江千帆切开了鹌鹑鹅肝，一小块一小块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他脸上柔和而专注的表情让林可颂相信，他真的很享受她所准备的主菜。
    “我不知道我的风格是怎样的，我只知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鹌鹑鹅肝。”
    林可颂笑了，她的眼眶发酸，“如果说我烹制这道菜的味道真的那么像你，那么你现在算不算是自恋？”
    江千帆的唇角轻陷，“我现在想吃甜点了。”
    糖衣在他的唇齿间裂开，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感受着柔软甜美的冰淇淋融化了山楂的酸涩，渗入舌尖的味蕾。
    “我的甜点怎么样？”
    “很好吃。”
    林可颂用力地忍着，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真正忍耐着的是什么，但是声音挣脱喉咙的束缚不知为何需要很大的力量。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如果我做出了让你觉得好吃的东西，你就会答应我做到一件事情。”
    “我记得。今天我说了三次‘很好吃’。所以你要我做到三件事吗？”
    “不，我只想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林可颂的声音很坚定。
    “你说吧。”
    “我想要在你的身边。无论我给你带来了多少的麻烦，哪怕我成为了别人攻击你的理由，哪怕有人威胁我要伤害你，我都要在你的身边。我会比其他人更努力，我会变得坚强，总有一天我不会再是你的软肋，我……”
    “可颂，”江千帆的身体倾向前方，为了更加接近她，“如果你是在向我要求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现在你离我这么远？”
    林可颂用力地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江千帆的身影宛如浸入了水光之中。
    “再近一点。”
    林可颂又向前走了一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靠近他需要那么大的力量。
    “再近一点。”
    林可颂抿着嘴唇攥着拳头，又上前了一小步，她的膝盖即将靠上江千帆的膝盖，那么细小而微妙的距离，在林可颂的心里却是一道遥远的鸿沟。
    “是不是不管有谁威胁你，不管经历怎样的失败，也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你都会在我的身边？”
    “是的。”林可颂很确定地回答。
    “那么你不是我的软肋。失去你才是我的软肋。”
    林可颂的睫毛微微一颤。
    江千帆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
    当她的脸触上他温热的肌肤时，有什么克制不住奔涌而出。
    “可颂，你为什么要流泪呢？”
    “我没有流泪。”
    “可是我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