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晴方觉夏已深

第73章


夏初妤的方向可不是客房,径奔主卧而去,走到门口侧头对他说:“我睡这里。”再指了指客卧的方向,“这几天你都住那边。”顾元灏失笑,“行。”他估摸着她应该是受了些气,也跟上她的脚步走到了房门口,作势就要往里继续,被夏初妤抵着门,“不行,你不能再进去了。”
不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脸蛋忽然变得透红,眼睛也不敢正视他了。
顾元灏拨开了她的手,走进房间,夏初妤闭上眼吸一口气,转身小跑跟过来,“不行的,不行不行不行……”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眼前的男人将床上的外套悉数拎了起来搭在手臂上,顺带替她将床褥铺整齐,紧跟着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挑了一个枕头和一层被子。这一系列动作被她大声又连续的“不行”打断,顾元灏双手停在半空,眼神压着她,“什么不行?”见她只顾咬着唇不说话,他将衣服被子枕头统统往床上一放,逼近她:“这样行了么?”
夏初妤的目光压根不敢抬起来,一直盯着他的衬衫第二颗纽扣处,默默的低声说,“我误会了。”
“误会成什么了?跑进我家主动要住过来的可是你,又不是我强拉来。”
夏初妤连连点头,“对,你说的特别对。”一边说一边将床上的东西全数揽了起来往他怀里一堆,推着他就往门口走:“可是看在我今晚上这样可怜又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身为男朋友的你不应该百依百顺对我温柔体贴毫不多问的吗?”终于走到门口,隔着软绵绵的怀中物什,夏初妤勉强挤出一丝笑:“晚安。”然后手握着门把手“啪嗒”一下合上了门。
靠在门上,等呼吸慢慢归顺。
她侧了侧耳朵,听不见门外关于他的半点动静。
夏初妤仰起头,身体还维持着靠门的姿势,不动。像是忽然久战后的休憩,知道现在很安全,便放松了所有警械,这一瞬间只想要慢一点、等自己重新找准继续走下去的节奏。
而门外,沉闷无声的偌大客厅空间里,头顶上的吊灯光阴打在地面上,一层一层的阴影。顾元灏怀里抱着的被褥和衣服遮到鼻尖高度,他只是站在原地听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和门里面那个女生忽近忽远的呼吸声。
顾元灏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手机在口袋里,那条白天被夏初妤瞥见的安简希的讯息还停在收件箱的顶部,不知道怎样回复,允泛之鑫的事情迫在眉睫,一丝一毫的线索暂时都寻找不得却也没有这样担忧,这时候却无端羡慕起小叔叔在女人方面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处理手段,所以其实怪的是自己不具有“身经百战”的丰富阅历,罪因就在门内——可是无论再如何深爱初妤,简希毕竟也是不一样的存在,她,有病。
有病,就代表处于弱势。
代表更容易被同情,代表更具有伤害初妤的可能性,代表命运里最担忧的那一种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性。
所以,才一想起来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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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
男人在厨房间煮咖啡,桌上铺了桌布,淡蓝色的。餐具都是很细腻的淡蓝色,与桌布相得益彰。她盯着它们看,顾元灏回头说了一句,“天蓝釉,你喜欢?”
夏初妤点头,“美。”
“我觉得这颜色太柔弱,不明白你们女人怎么都对天蓝釉没有抵抗。”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额外的信息,“还有哪个女人?”
顾元灏看了她一眼,说,“安简希。”
正在吃麦片的初妤猛然停下动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眉头皱得极深,刚推开碗筷,他又开了口:“逗你的。”说完就回头抿了一口刚煮好的咖啡。
出门的时候,风挺暖的。他推开玻璃大门,大步走下阶梯,初妤跟在后面忽然喊了一句,“顾元灏。”她暖暖的音调跟吹在他面上的风一样,他眯着眼回头。
阳光恰好打在她洁白的额角,很美。夏初妤见他停下,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
她跑得太急,到他面前完全收不住,被他挡着冲劲却很足,于是人就直接撞了上来,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顾元灏倒是下意识就抱住了她。初妤的手环在他的背部,笑了笑,推开他。
“喊我有事?”
“有事。”她答,笑眯眯的。隔开了几厘米后就不动了,手臂也在抽离的过程中慢慢减缓速度,最后双手一勾,停在了他的脖子上,顾元灏挑眉,夏初妤笑得更加热烈了一些,阳光都渗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歪了歪头,像只调皮的猫。
“一早上起来就心情这样好?昨天晚上的你可是大阴天。”
“心情好,才会给你送福利哦。”
“什么福利?”
“就是——”她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再度靠近他的脸颊,属于她的味道由远及近最后萦绕在他的鼻尖,还有那温柔逐渐分岔的尾音也在分秒间挑战着他的控制力——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挠得心痒万分就恨不得直接扶住她的脑袋咬上红唇——还是晚了一步。
在他眯眸心神游移间,夏初妤轻轻松松拍了拍手抽离身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顾元灏不悦,“做什么?”
停了停,她才笑道:“我也是逗你的。”说完就耸了耸肩先他一步朝他的车库走去。
留下顾元灏停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欢快蹦跶的背影没缓过神来,八成这丫头刚刚是在为早餐桌上的事情报仇来着。顾元灏没停多久就追着她的步子去了,车库和房子楼下的玻璃大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刚刚的那一幕太过亲昵和动人,举止自然到就像是熟恋已久的情侣常做的玩笑之举,而彼此眼里是再容不下其他人了的,所以,他和她才都不会注意到原本那样显眼、等在楼下已久很久的安简希。
那条短信他没回,心里想着也许是后悔了也许是事情还有转机,对他的感情根本无法控制,即便身心再多痛苦依旧维持着完美妆容和高贵服饰等在楼下,却没想到等来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阳光、和风、气味、微笑、拥抱......全都痴缠在一起。
最不能忍受的一点是,她清晨从他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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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灏和夏初妤到房子这里的时候,房东已经等了一会儿,初妤进房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顾元灏和房东在处理房屋合同的后续。夏初妤的东西不多,两个包就够了。他都提着,她空着手看他装后备箱,都弄好准备进车里的时候,她扶着车门的手忽然就掐紧了。
☆、一旦染脏就再难洗干净了
后来想一想,这样的情景其实出现过太多次。若不是夏初妤撞见陶晟林和向如清在一起,便是陶晟林恰好撞见了她与顾元灏的亲昵。从来没有过他和她两人好好地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就像时空被硬生生割成对角,四边形的位置里他和她总站在距离最远的两处顶点。
顾元灏说,“我在车里等你。”
风吹了好一会儿,夏初妤才朝陶晟林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的伤几乎好全了,除了那些淡淡的疤痕和微显苍白的脸色俨。
“我出院了。”他说,她点点头,“看出来了。”
“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了?”
初妤想了想,说:“以后你要好好的。”
见她转身想走,眼睛里没有其他一丝一毫多余的感情,陶晟林又开口道:“住院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对吗?”夏初妤低着头看脚尖上的日光,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指了指车的方向,笑了:“陶晟林,我想要和他好好地在一起了。”
她的话语轻轻淡淡,却在他心上猛地割开一道大的伤口,“我刚刚看到他帮你拎了行李,你要搬家了?搬去哪儿?”
“嗯。”多余的不想回答,临走前才又说了一句,“哥,你自己做的选择我无法置喙,也不会再傻傻以为我能够插手管你了。”陶晟林不甘心,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吗?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我是为了谁吗?稔”
初妤失笑,原本想要问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刚来墨城时他答应自己的那些话,想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了,他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默了默,她说:“哥,在我心底,你已经不干净了。”
陶晟林被她彻底伤到了,“那你呢?你又真的很干净吗?”不说出口不代表心里没有想过,离开了父母的荫佑一个人在外地还是名不见经传的舞蹈演员,如果不依靠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她能靠自己走到今天。陶晟林冷笑道:“我和你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夏初妤怔在原地,说不出话语来反驳,他走远了她都提不开步伐。刚刚临走前他的那个眼神,宛如剜心削骨般凌厉压在她的身上,直到肩上覆上另一双宽厚大手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抖得太过厉害。
车一路开,她的头靠在玻璃窗上,心里翻江倒海。
被他一语成谶,她确实早就不干净了。
第一次和顾元灏发生关系的第二天早上,她迟迟不愿意醒来,身上的痛感提醒着人生自此开始确实要翻篇了。顾元灏起床后,她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满满一浴缸的清水,她就坐在里面拼命地洗刷身体,从头到脚一遍一遍地反复揉搓,直到浑身皮肤都发了红,肌肤的痛感一寸一寸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和一个认识不足月余的男人上了床,这一切她没有办法对人说出口,只能自己死守着锁进秘密的匣子里。
“怎么这样凉?”
夏初妤一惊,侧过头来才发现顾元灏皱眉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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