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日光照耀着大地,恰逢午时,整个小镇都显得懒洋洋的。
酒楼大堂里坐满了客人,有前来为惊鸿派掌门祝寿的江湖人,也有过往客商和普通百姓,谈笑声不断,显得热闹非凡,小二满面笑容地端着盘子穿梭其中。
正对着大门口的方向坐了一桌江湖人,从她们身上的穿戴来看并不能辨别她们的门派,那几人点了菜之后便闲聊起来,而她们聊得最多的就是近期引起轰动的采花女贼。其中一人故作小心地说道,“依老娘看,那采花女贼不是别人,正是好几年前祸害了不少良家少男的淫贼沈璎珞!”
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女人皱起眉,“沈璎珞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人立即反驳道,“都传说她是死了,可有人看到她的尸体?没准这淫贼是因为树敌太多,藏了起来。现在又跑出来祸害人!”
有人附和道,“黎大姐说得有道理,我听说霞映宫的一个男弟子受害当晚,她们宫主发现了那淫贼的踪迹,可就是连人半片衣角都没抓到!你说说看,连霞映宫宫主都没追上,此等轻功,江湖上能有几人?”
听到她这话的人都沉默了,霞映宫宫主的轻功虽不是天下无敌,但放眼江湖,终归是少有敌手,能从她眼皮子底下轻轻松松逃跑,连面都没见着的,不过惊鸿派大弟子迟蓉、吹雪山庄庄主郁欣、巨灵帮帮主章韵,以及寒月阁阁主宁霜这四人而已,但想想都知道,这四位决计不可能是采花女贼。
“拈花一笑”沈璎珞!
她非但没死,反而重出江湖了。
这个事实,众人都只能无奈地接受。
当年沈璎珞为害江湖之时,无数人对她恨之入骨,偏偏没有人能够将其抓捕。而今,是否有人能阻止她?
坐在其他桌的江湖人士也加入了她们的讨论,“不是有人觉得这采花女贼是冲着惊鸿派来的吗?没听说沈璎珞跟惊鸿派有什么仇恨啊。”
“如果真是沈璎珞做的,哼,那淫贼可不见得是针对惊鸿派!”有人“呸”了一声,语气中尽是鄙夷。
“呵,她沈璎珞轻功高又如何,胆敢得罪惊鸿派,除非是想送死。”有人冷笑。
最先开始说起这事的那桌,有人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尽,不无兴奋地说道,“我听说,惊鸿派这次给惹火了,大弟子迟蓉亲自负责此事,吹雪山庄的少庄主也参与了!”
坐在她对面的一人眼前一亮,“吹雪山庄的少庄主?赵姐说的可是那位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郁临川?”
被称作“赵姐”的女人笑着点头,“正是他,郁少庄主说定要捉住这淫贼,替江湖除此一害!”
“啧啧,郁少庄主我见过,真真不负‘江湖第一美人’之名!少年英才,惊才绝艳啊!”一女子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手中酒杯悠悠晃着。
旁边的人嘘她,“哟,瞧你这样子,看上人家不成?”
女子正想反驳,忽然听到正对着酒楼大门那桌有人惊叫起来。
“哎,你们看,那不就是郁少庄主吗?”
酒楼门口,迟蓉与郁临川正并肩走过,女子英气逼人,男子俊美非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他们俩在一起啊,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有人忽然提起另一件事。
其他人便问是什么传言。
“说是吹雪山庄要与惊鸿派联姻,迟蓉迎娶郁临川为夫。”
“倒也是女才郎貌,不过这两派若联姻,日后江湖上怕真是没有门派能对抗她们了。”一个年近花甲的女人感叹道。
她这话一出,立时有人反驳,“那可说不准,魔教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当今江湖上哪有人是宁霜的对手?”
方才还在谈论采花女贼的众人,很快就开始讨论别的话题。
坐在角落里的黑衣女子慢慢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收回看向门外街道的目光,没有人注意到,她唇角勾起的那抹愉悦而嚣张的笑容。
郁临川么?
看着迟蓉、郁临川二人并肩从街道上走过,肖枫无聊地丢了一颗瓜子进嘴里,“咔嚓”一声,他偏头吐出了瓜子壳。
江鸢目不转睛地盯着郁临川四周。
接连嗑了好几颗瓜子后,肖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钟师妹,我本以为你不会答应你师兄的,没想到你竟然……”
江鸢眨了眨眼睛,“呀,你能忍到现在才问,也不错。”
肖枫瞪她,“你!”
见对方要生气了,江鸢识相地替他解惑,“你觉得我该拒绝师兄的建议吗?”
“那当然,不是你自己说你师兄长得很好看?既然如此,以他为饵,多半能将那采花女贼引来,若是……若是你师兄因此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肖枫脸上有着不解,但更多的是莫名的怨气,他又补充道,“可惜郁师兄问的是你,如果他问的是我大师姐,我大师姐肯定不会答应让他冒险!亏你还是郁师兄的同门师妹!”
听完他这段似是抱怨的话,江鸢脸上笑容不变。
她望着肖枫,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郁临川。”
肖枫“啊”了一声。
江鸢的目光又投向了下面街道上的郁临川,认真地说道,“我师兄他,才不是需要站在女人背后靠女人保护的人呢!”
就好像在他们的世界一样,安晓笙也曾多次以身犯险,作为她男友的沐凌风却从没有阻止过。江鸢好奇问他,难道你不担心她会出事吗?
男生浅笑,江鸢,我要做的,不该是在她做出决定时提出反对意见,而是尽我所能在她身后予以庇护。
他从未想过阻止她冒险。
“所以,”江鸢明亮的眼眸中眸光坚定,“我不会试图挡在他身前的,我会拼尽全力与他一起。在我心里,师兄很重要,但越是重要,就越应尊重。”
肖枫的瞳孔逐渐放大。
怎么会有人这样想呢?
越是尊重,就越应尊重。江鸢,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如你这般所想?
关心从来都不该成为阻止对方飞翔的理由,对那些有实力也有理想的男子而言,他们在做出某些决定时,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以关心为名的阻止。
肖枫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江鸢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伸过手来,从肖枫手上抓过一小把瓜子,一颗一颗的丢嘴里嗑。
肖枫嘴角一抽,移开了视线,关注迟蓉他们周围的情况。
正如他们之前商量的一样,故意将惊鸿派要和吹雪山庄联手对付采花女贼的消息放出去,迟蓉、郁临川二人再带人上街,作出严查的样子来。只要那采花女贼还在小镇上,就不会收不到消息。
既然她摆明了是冲着惊鸿派来的,在惊鸿派昭告天下,向她发出挑战之后,给惊鸿派狠狠地扇一个耳光,岂不乐哉?
戌时三刻,惊鸿派客院,郁临川住处。
一道黑影悄悄摸摸地跃上屋顶,飞快地跳到了窗前。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大喝,“抓住她!”无数火把举起,明亮的光将黑夜照成了白昼,诸多弟子冲了出来。
然后,当众人出来时,那黑影已经不见了。
坐在室内的那人沉下脸色,抬手拔下插在墙壁上飞镖,取下纸条,展开,“莫想鱼目混珠,本姑娘去找真正的美人了。”女扮男装的女子右手蓦地用力,那张纸在瞬间化成碎片飘落。
这些人竟敢小瞧我沈璎珞,用个女人就想替代美人,当我男女都分不清么?我“拈花一笑”沈璎珞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隐在黑暗中的女子嘴角一勾,纵身跃上了屋顶,脚步轻快地飞身而去。
主院,迟蓉住处。
有人在门窗上轻敲,三长一短,最后一声停下,屋里传出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什么事?”
“郁师兄,迟师姐让我来转告你,沈璎珞被她抓住了!”
“噢,这么容易就抓住了?”室内男子轻声笑道,“江湖上都说沈璎珞如何如何,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这世间总有这么一种人,单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就已经足够你想象出对方会有怎样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沈璎珞暗道,这江湖第一美人,倒是名副其实。
脚步声逐渐走近窗边,修长的身影映在了窗上,窗户“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
轻如烟雾的白色粉末从打开的窗户撒入,然而……沈璎珞瞪大了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前,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她听风辨位,飞身跃上了屋顶,只见五根细雨牛毛针扎在了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沈璎珞眯起眼睛,“郁少庄主何必躲躲藏藏,不如现身一见?”
少女的笑声从夜色中传来,“呵呵,我可不想让你那双眼污了我师兄,想见他,没门!”
她话音一落,又是一把细雨牛毛针“嗖嗖”地飞来,犹如春日雨水一般细细密密,好在沈璎珞轻功卓越,都躲了开。
沈璎珞挑眉轻笑,“有意思,小姑娘,你想使用银针,也要先追上我再说,对不对?”
绿衣白裙的少女自庭院中的大树上跃下,然后纵身飞落在屋顶上,与沈璎珞对视。沈璎珞视线下移,将对方打量了一番,朗声笑道,“小姑娘,报上名来。”
“吹雪山庄,钟芜。”
吹雪山庄。沈璎珞拂了一下袖子,眉眼间笑意盈盈,“听闻吹雪山庄的轻功亦是一流,钟芜小姑娘,不知你能否……”她刻意顿了顿,秀眉一挑,“让我见识见识?”
江鸢顺手拔下一支发钗,笑得天真,“哦?可以呀。”
她右手蓦地一挥,发钗并未离手,但那钗上层层叠叠的花瓣却在瞬间脱离钗头,尽数向沈璎珞飞去。
沈璎珞的瞳孔瞬间缩紧,密集的花瓣环绕在她周围,她飞身躲闪开去,那些花瓣打落在屋顶上,一片片瓦片碎裂的清脆声音入耳。沈璎珞眯眼,在落地的那一刻脚后跟一点地面,飞身融入了夜色之中。然早在她躲闪花瓣之时,江鸢已经快步上前冲了上去,她意图暂时撤退,江鸢却没有落后,反是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呵,吹雪山庄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轻功高手!沈璎珞转过身,一柄短剑自袖间飞出,她快步上前,径直刺向了江鸢。
江鸢反手将那支少了钗头花朵的发钗插上发髻,手上银针银光闪闪,与沈璎珞斗了起来。
江湖中人皆知,沈璎珞的轻功很高,武功却不如轻功那么漂亮,好在她的对手江鸢也没有多厉害,斗了一炷香时间,倒是打了个平手。江鸢轻喘着气,身体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翻落在距离沈璎珞几丈远的地方。
另一支发钗被她快手拔下,沈璎珞一惊,那不是刚才的……
沈璎珞快步跑向另一边,抬脚跃向空中,逃了。
江鸢“哼”了一声,手执发钗追了上去。
两人一跑一追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期间也打了好几回,都没有分出胜负。沈璎珞气得不行,以往她仗着自己轻功高,哪怕对方武功再高都能逃跑,何曾被人追成这样过?
惊鸿派主院,肖枫快步跑来,冲郁临川叫道,“郁师兄,我大师姐也带人去追了,咱们也去吧?”
哪知白衣少年静坐在屋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手中茶杯,对他笑得一脸风轻云淡,“不必。”
肖枫闻言目瞪口呆,“我们不去?”
郁临川微微颔首,“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肖枫急了,“钟师妹不是一个人追上去的吗?郁师兄你就不担心她打不赢那个沈璎珞吗?”
郁临川垂下睫羽,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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