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顾烟岚同学出人意料地没有回答陆玉鸾,她放下酒杯之后仍在咳。林疏影按捺住想笑的冲动,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沐清浅关切地递了一方手帕过去,顾烟岚接过,掩在嘴边又咳了几声,喉咙还是有些难受。
陆玉鸾见状抿了抿唇。
对方毕竟是东明国的敬王,女皇的亲妹妹,顾烟岚擦了擦嘴角,拿着手帕的手放下,搁置在膝上,抬起眼皮来淡淡地看了陆玉鸾一眼。
陆玉鸾张了张嘴,又闭上。
气氛有些尴尬,打破这尴尬的是少年清朗的笑声,“客随主便,既然敬王殿下想看你表演才艺,你若是拒绝,可太没有风度了。”他眉眼弯弯,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看热闹不嫌事大。
作为伙伴,顾烟岚自然是透过林疏影这装乖的美少年形象,一眼就看穿了他想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本质,也跟着笑道,“疏影说得不错,敬王殿下都诚心相邀了,我若是拒绝,岂不是太不给敬王殿下面子?虽然敬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会生我的气,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陆玉鸾先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暗自磨牙。
这女人每句话听起来都是好话,可她总觉得顾青蔓在讽刺她!
慕清彦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
“可疏影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天分,后天也不够努力,这乐器、舞蹈画技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啊。”说到这里,顾烟岚状似苦恼地皱起眉头,片刻后双眸微微亮了亮,直直地将林疏影望着,“不若疏影你帮一帮我的忙?”
你想看我的热闹,就别怪我拖你下水了。
林疏影的眼睛几不可察地眯了眯,顾烟岚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沐清浅哭笑不得,说好的同为伙伴一致对外呢?
林疏影的眼神轻飘飘地飘向了置身事外镇定自若地品酒的慕清彦,头朝左边偏了偏,笑眯眯地道,“啊呀,天下第一才子就在这里,楚王殿下确定还要让我这个半壶水帮你的忙吗?”
被点名的天下第一才子手上动作一顿,接着继续饮了那杯酒。
顾烟岚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不想林疏影已然抢先向慕清彦开了口,“久闻杜公子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不知能否看在我等远道而来的份上,请杜公子帮个忙?”
旁观的人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孟书遥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面上表情异常复杂。
酒盏被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慕清彦抬头看向林疏影,他眸光清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语气淡淡地问,“你确定?”
疏影可真是,惹了烟岚姐就算了,还敢把清彦哥也惹到了,真是蛮拼的。沐清浅忍住了笑意。
林疏影笑容满面,“我确定。”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隐隐擦出了火花。
事情突然脱了缰,不在陆玉鸾的控制范围内了,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顾烟岚和林疏影,一会儿又看向慕清彦,在心中暗暗理着现在的情况。
让一堆外人看着你俩斗嘴真的好吗?丢脸都丢到异世界来了真的大丈夫?顾烟岚默默地抬手扶额,然后拍了拍林疏影的肩膀示意他闭嘴。林疏影转头,笑呵呵地正准备对她说话,怎料顾烟岚将眼一斜,目光倏然凌厉起来,她的唇瓣缓缓分开,吐出两个字来,“安静。”
林疏影:“……”
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欺软怕硬,尽管林疏影平时跟顾烟岚斗嘴斗得挺欢,一旦顾烟岚明确表示出会生气的前奏来,他就安分了——哪怕顾烟岚是假装生气。
顾烟岚的嘴角扬了扬。
她以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陆玉鸾,后者很快恢复了笑容,“不知道楚王要让在座的各位看什么?”
顾烟岚朝她点点头表示礼貌,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陆云霓行礼,“能否请陛下提供琴具?”
陆云霓自是无异,让人去取琴来。
顾烟岚又向陆云霓行了一礼,抬步走向一个方向,一步一步的,犹如踩在了孟书遥的心上,他看着她步伐坚定地走向了杜衡,彬彬有礼地道,“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顾青蔓会不会弹琴,孟书遥并不知道,可他会弹琴,顾青蔓却是知道的。但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候,她并没有来请他帮忙,反是请了素未蒙面的杜衡……孟书遥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不愿去细想,她这行为背后的深意。
惊奇的、疑惑的、好奇的、诧异的……各种目光落在了两人的身上,然玄衣少年却是不曾注意到一般,他一拂衣摆,站了起来,道,“不胜荣幸。”
两人的距离挺近,慕清彦刻意压低了声音,“理由?”
顾烟岚的唇动了动,“原主不会弹琴。”
“然后?”
“天下第一才子不可能没有掌握这项技能。”
慕清彦的眸光闪了闪。
确实,杜衡既然有天下第一才子之称,琴棋书画都是水平一流的。慕清彦魂穿占据了他的身体,根据安晓笙制定的穿越规则,他也就没有丝毫困难地掌握了杜衡所会的东西。
真是方便啊。
这时,宫侍们将琴送了上来。
慕清彦接过去,修长的手指落上去,轻轻拨了一下,霎时,清越的琴声回响在大殿之中。
“好琴。”他面色不变地赞了声。
顾烟岚笑了起来,“陛下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慕清彦坐回原位,将琴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十指置于其上,语气淡淡地问顾烟岚,“哪首?”
好几首歌名从顾烟岚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她低眉冲他一笑,“《九张机》。”
慕清彦颔首表示明白,遂不再说话。
素手拨琴弦,优美的琴音自他指间琴上响起,萦绕在众人的耳畔。
顾烟岚微微侧身,伴着对方的琴声,启唇吟唱了起来。
一张机,蜃船静驻雨淅淅,红颜落泪相思里。仙山轮廓,梨花稍雨,海燕过潮汐。
两张机,危楼峭壁冷风急,纱飘不料颜如玉。青丝缕缕,婵娟难掩,暗涌起涟漪。
三张机,珠联骁勇对强敌,滴滴点点熏风绿。明眸臻首,芳心微予,此后愿长依。
四张机,冰轮灯火尽鹃啼,烟尘未悔平生意。衷肠暗寄,此生应是,爱恋不相欺。
五张机,星移斗转若白驹,秋来夏去将冬季。韶华悄变,彼情难变,子夜梦唏嘘。
六张机,昔时国土叹难离,天涯落寞今终聚。吴钩亮鞘,长嘶骏马,霸业且可期。
七张机,花蝶巧变伴华衣,陌路冷眸知何意?荣华影只,奈何情浅,惊艳望虹霓。
八张机,忽闻仙女奏横笛,彩蝶梦遁逍遥去。多少故梦,红颜一曲,故忆若昨夕。
九张机,银装微裹雪靡靡,此心永伴华发密。柔情几许,红绳常系,琴瑟咏相惜。
“明明合作得很好啊,难怪晓笙要让你试一试他们?”就在那两人一人弹琴一人唱歌时,沐清浅声音极低地凑在林疏影耳边说道。
林疏影也凑到沐清浅耳畔,“他俩初中时候因为学生会的关系就合作过,晓笙也是因为听说效果非常好,才想让他们这次在校庆上也来一发,没想到两人齐齐否认。”
沐清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已经在她和疏影面前合作表演过一次了,就不能再推脱了是吧?
顾烟岚唱完最后一个字,慕清彦的十指在琴弦上又抚了一小会儿,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余韵未消。
林疏影“啪啪啪”地鼓起掌来,高声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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