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开过

第三章 第三十三节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虽然我们在办公室里尽可能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A城就那么大,出去逛个街,吃个饭,看场电影不可能运气总是那么好,一个熟人都不遇见。遇过了呢,似乎也很正常,男未娶女未嫁,年纪又相仿,而是又是上下级,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别人自然也不会多问,但谁又能保证她们不多想呢?多想就多想吧,又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一直这么自欺欺人式的自我安慰。当然,也少不了有好事的,一上班就凑到跟前,拐弯抹角想打探个虚实。对此的回应一律是,知道我漂亮的女同学多,想拉拢腐蚀我,让我帮他介绍对象呢,没别的。“不可能吧?”“真的。信不信由你!”这种骗傻子式的回答,得到的是三位一体高度统一的表情,质疑不忿和悻悻然。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由他去,多一句都不解释。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李伟打电话过来,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想请我吃个饭。齐志远那两天正好出差,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一起在成都呆过大半年,一直相处的不错,感情自然也比其他人深厚。加之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少年老成,在许多事上都给过我帮助,所以与其他人相比,我还是更高看他一眼的。
    一见面,我就打趣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相求啊,要不然怎么会放着年轻小姑娘不约,这么好心请我这个当姐的吃饭。
    “看来在丁宁姐的眼里,我李伟就不过就是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势利小人咯,太伤自尊了!”他一边用手捂着胸口,一边做出很受伤的表情,十二分忧伤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我快活地笑着。
    “当然不是了。”他一脸肃穆,“能说句实话吗?”
    我笑着点头默许。
    “我想你了!真的!”
    他的话,像风吹过麦浪,在我心里荡起一层感动的涟漪。
    “好啊,想我了,就请我吃好吃的!”我故作轻松状。
    “嗯,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就是专门送上门挨宰的,把刀子磨快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他跟着笑道。
    这是一家新开张的粥饼店,菜式看上去比较新颖,似乎也更精致一些。我点了两份套餐外加了几个小菜。
    我心里隐约感觉得到,李伟一定是有什么事,或者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所以,我很耐心地听完他的插科打诨式的开场白,安静地等待他转入正题。
    “问你个事?”他终于开口了。
    “说,想知道什么?”
    “我听说……只是听说……”他犹豫着,好像还在纠结要不要往下说。
    “听说什么了?”我表现出十分好奇的神情,鼓励他说下去,“你既然叫我一声姐,那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们姐弟俩不用藏着掖着……”
    “公司的人,都在传你和齐志远在约会,你们……是不是在交往?”他终于把问题抛给了我,脸上掩不住的担忧。
    “那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我不置可否,反问道。
    “姐,你也到岁数了,谈个恋爱很正常,但是如果是齐志远的话……”他顿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不行?”我笑道。
    “不是不行,而是……”
    “而是……什么?”我疑惑道。
    “你们不合适,因为你们不是一类人,你太单纯了,而他,远非你想象的那样……”
    “那他是什么样的?”
    “我不好说,反正公司有人传他有情人……”
    “情人?是说他以前谈过女朋友吗?这很正常,都这么大岁数了,谁没有个过去呢?”说着,我的情绪竟有些激动。
    聪明如李伟,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瞬间沉默了。
    一方面是和李伟的关系让我没有办法瞒他,另一方面,眼看着就快到圣诞节了,原本就打算公开的事,也没有在瞒下去的必要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有点不知如何收场。我猜,他原是想到我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的,可我偏偏把它坐实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尴尬的沉默之后,李伟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餐上齐了,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自己的晚饭,努力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从餐厅出来,天空中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花,像是在宣布这个冬天正式开始。
    没想到这场雪竟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星期。房顶,树木,公交站牌,甚至是细细的电线都戴上了厚厚的“棉帽子”,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和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里更像是铺上了松软的大棉被,整一个粉装玉砌的琉璃世界。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一改往日的行色匆匆,在雪地里小心翼翼踽踽而行。虽然铲雪车和环卫工人不知疲倦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但经过几天的辗压,很多路段还是变成了溜冰场。上班的路上,不断目击行人摔倒和车辆相撞的现场,看得人直吸凉气。
    昨天晚上齐志远打电话说,今天回来。但直到下午下班,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猜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航班延误了!这原本是可以打电话确认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想开口。不得不承认李伟的话,或多或少在我心里种下了阴影。虽然我很努力地想要忽略它,但疑问却接踵而至,扰得人有些心绪不宁。
    这段时间,林立南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听她手下的小周跟我们办公室的人闲聊时抱怨说,她最近脾气大的吓人,动不动为了一点小事,就劈头盖脸的训人,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纷纷揣测她是不是闹家变呢,还有人说她是不是早更了……在大家的印象里她一直是那种温婉和悦的女人,说话都很少粗声大气的,这种处事态度可不是她的风格,
    其实,对于她态度的转变,我也是颇有感触。最近的几次经理办公会上,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针对我的报表发难了,不是说我的报表太笼统,没有按片区统计,横向不具有可比性;就是嫌报表的及时性差,月报的数据太滞后,叫嚣着让改为旬报,最好是周报。还好有齐志远帮我挡着,他总是有条不絮据理力争,常常反驳的林立南哑口无言,连眼神里都满是幽怨。林自是不甘心,少不了冷笑着丢出一两句耐人寻味地话:“呦,我说齐总,你可真是会护短呢,我们横竖不过是站在工作的角度要求的高了一些,怎么感觉像是动了齐总的心尖尖呢?看来以后对丁宁的工作,我们就是有什么想法,也还是得掂量着来呢?”“看林总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成了护短呢?我们做上级的,不能只把下属的成绩当成自己的功劳,而把过错和疏漏推得一干二净,让他们自己承担,这不是我齐志远的风格,在我的部门从来都是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不光是对丁宁,其他人也一样。林总您对工作要求,注重效率,这我们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有句话叫做欲速不达。最后,我还想提醒林总,当心水清无鱼。”齐志远笑着解答道。林立南便似笑非笑地回上一句,这就不劳齐总费心了。
    参会的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明里挑刺暗中斗嘴的争论模式,抱着明确的隔岸观火的态度。最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岳不凡的脸上。岳老大却一脸很享受的表情,他曾说过,在银雪公司不提倡一团和气,在公司经营运作中,欢迎大家的不同意见,有争论才有进步,还美其名曰“头脑风暴”。但事实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有他认可的人,才会有表现的机会,就像齐志远,亦如林立南。而断这二位的官司,萝卜加大棒,或者各打五十板子,通常是最有效的办法。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是什么让她放下了那么优雅的姿态呢?我扪心自问,在公司一直还算谨言慎行,并没有得罪之处,可我们曾经的姐妹情深,也似乎荡然无存,这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但在雪光的映照下,仿佛明昧未分的样子。后天就是冬至了,一年里白天最短,而夜最长的一天。后天晚上,齐志远应该会陪我一起去吃饺子吧,去年我们就是一起去的,在A城最有名的宴宾楼,那边人真多,没有预订的话,得排一两个小时的队呢。今年他出差了,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这件事,那么我要不要提前打电话预订呢?算了,也许他另有安排呢,他在这种事情上一直都很上心,我还是不要太积极吧。时间过的真快,又到冬至了,不知道母亲最近怎么样,一会回到家,吃完晚饭给她打个电话吧,知道她没事,也会安心一点……坐在公交车上,反倒像住进了蜗牛的壳里,随着它一点点慢慢向前爬行,连思维也跟着变得迟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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