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开过

第三章 第三十八节


2008年,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都是悲欣交集的一年。
    雪灾,地震,奥运会,三鹿奶粉……这些词汇,离我们的生活那么近,却又是那样远。
    铃子怀孕了,靳结婚了,银雪上市了,而我辞职了。
    在三鹿奶粉事件将整个奶品行业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银雪的产品却经受住了重重考验。这并不是说岳不凡有多么高尚的职业道德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只不过是受发酵型酸奶生产工艺的限制和海外市场对乳制品严格的准入制度约束的结果。在我们整个行业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等牛奶做酸奶,二等牛奶做纯奶,只有三等牛奶才用来做奶粉。因为这一事件的爆光,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我的,省外同类产品超低的价格与我们高昂的生产成本之间的不解之迷也随之解开。
    银雪上市前夕,公司收回了我们八个人的股权认购协议书,说是要重新进行股权登记。所有人都为能拥有公司的原始股份而欢欣鼓舞,庆幸终于熬到了咸鱼翻身。然而,事实证明,是我们太天真了。那些协议书,在离开我们之后,从银雪的历史中砌底消失,负责办理此事的,就是和我们朝夕相处了八年的公司财务总监齐项君。
    受到愚弄的人们,无法发泻心中积累了多年的忿懑,发疯了似的冲进了岳不凡的办公室,一番斥责和质问之后,只得到了岳冷冰冰的一句:有证据,你们就去告好了!众人顿时失语,做鸟兽状散去。
    除了离开,我们别无选择。
    离开,原本是五年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但那五万块钱的借款,像一张无形卖身契,将我牢牢捆住。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还完了那些债。
    只是,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因为房地产开发,母亲在绿城为大哥买的平房拆迁,大哥用拆迁款为在A城买的楼房支付了首付,母亲的房子则直接折算面积换成了新楼房,这套房是为弟弟准备的。
    母亲自上次大病之后,大哥出面为她申请了城市最低生活保障,弟弟也通过劳务派遣公司找到了相对稳定的工作。大哥二哥不负重望,为母亲奉上了一双孙子孙女,实现了母亲承欢膝下的愿望。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多余的人。
    十一月初,我回到了绿城。真的想家了。想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陪陪母亲。
    铃子的预产期到了。对于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夫妻俩小心翼翼、如获至宝。铃子的脸上更满满的都是要当母亲的幸福。“再加上这个小东西,我的人生就是算圆满了!”躺在医院病床上,抚摸着圆圆的肚皮,铃子快活地说道,“她可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呢,预产期都过了三天了,还不见动静,存心想把她爹妈给急死呢!”虽然嗔怪着,但脸上的幸福与满足与还是羡煞旁人。“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着急的毛病呢?什么事都着急!生孩子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时候没到,你急地没用……”她老公在一旁宽慰道。几年没见,当初又黑又瘦一脸乡土气的谢家树,气色润朗,身材渐丰,经过时间的打磨,多了些气定神闲的味道,倒也变得耐看起来。
    “就是,这又不是着急的事,你就耐点性子吧,十个月都等了,也不再乎这三两天!”靳笑道。
    “是啊,一辈子长着呢,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呢?要是我,我也不着急!”我打趣道。
    “你是不着急,可我们急!”我话意刚落,铃子和靳居然异中同声道。
    我立刻有点窘,自嘲道:“莫急、莫急,面包会有的,老公会有的,娃也会有的!”
    “嘁!”那两个又步调一致。“别光动嘴,来点实际行动,我可告诉你,天上可不会掉馅饼,有时候幸福是需要争取的……”铃子又准备教育我了。“就是,有时候还是要现实一点,不能太理想主义……”靳也跟着帮腔。
    一看情况不妙,此地不宜久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遂一边嘻嘻哈哈应承着,一边找了个理由,拉着靳,撤了出来。
    出了医院,时间还早,心中不免有些烦闷。靳看出我的情绪不是太高,提出要陪我喝几杯。
    我们步行着穿过闪烁着霓虹的高楼大厦,来到一处僻静之所。据靳说,这里有一间酒吧是她初中同学阿龙开的。不得不说,我走的这八年,绿城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走在这些陌生的街道上,我经常会有种怅然所失的感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虽然每一年都会回来几次,但那些短暂的停留,只是在不断地刷新记忆而已。A城于我而言,也是陌生的,我从未融真正入她,就像她也从未张开怀抱接纳过我,我们彼此注定只是过客。
    酒吧不算太大,有着浓浓的朋克风格。
    靳一向不太喝酒,所以我给她点了瓶汉斯小木屋,自己要了啤酒。
    靳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在银雪干了八年,虽然没有真正坐到总监的职务,但一直干得都总监的活儿,就凭这八年的工作经验,在A城找一份养得活自己的工作,应该没有问题。”
    “噢,你能这样想最好。那天听说你辞职了,我和铃子都挺为你担心的,铃子还问他老公,能不能再他们单位给你找个工作呢……可惜,国企,你也知道……”
    “她永远都是那么爱操心!”我笑道,“不知道她女儿以后能不能受得了她……”
    “就是。”说着,靳也笑了,“那,你和那个齐志远,还有没有可能了?”她小心的问道。
    “你说呢?”我呷了一大口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江……虽然地球是圆的,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绕上一大圈,然后再重逢。更多的人,只是渐行渐远,然后彻底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是啊。人总要向前看,只有向前看,才有希望……”
    “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三个还在学校的时候,一班班长陈锐追铃子的事吗?”
    “记得呀,当初还是我给传的纸条呢……”
    “那你知道,陈锐为什么突然放弃了吗?”
    “是啊,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铃子是怎么做到的?”
    ……
    不知道为什么,十多年前的记忆突然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时一幕幕地回放起来,我和靳兴高采烈地聊着我们那些青涩岁月中往事,真的是,风在树梢鸟在叫,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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