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梅煮马

    梅佳琪看着马弈一脸好奇的样子，收住了自己的笑声，在沙发上坐好。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天哥正好去他家拜年，然后就撞见了一脸气急败坏的那女人，那女人到了家里，也不管有没有客人，就对他乱吼一通，他要面子，就与那女人吵了起来。”
    梅佳琪没有说，她口中的“他”是谁，也没有说“那女人”是谁，可是她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她有多少年没有交过那个人一声“爸”了，一年，两年，三年，还是……她已经记不得了呢？
    不过，她不想喊，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孤儿，这样也就不会有那样一个父亲标！
    马弈望着梅佳琪，目光闪了闪，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梅佳琪就势，靠在了马弈的肩头。
    “小梅儿，真不打算再认他了吗？那毕竟是你的——”后面的话，马弈没有说，只化为一声叹息铗。
    “马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见过那样狠心的父亲吗？当年，母亲为了他自杀，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母亲出殡期间，他却和那个女人风花雪月，根本就没有想到母亲，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出面，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对母亲究竟有没有一分情意在，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母亲是真的爱过他，如果不是真的爱了，又怎么会选择那样一个极端的方式自杀？”
    “后来，我常常想，母亲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付出了生命，蹉跎了一生，究竟值不值得？母亲死后，他有没有想过母亲？”
    梅佳琪说着，落下了泪来，一滴一滴地泪水，顺着脸颊，落在马弈的肩头，让马弈一阵心疼，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其实，她今天这样平静地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证明了，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无论是那一场在她心底永远化不去的噩梦，还是她那个薄情的父亲。
    那一年，他陪在她的身边，亲眼见到了她的崩溃，又见到了她的坚强，还曾看到了她的眼泪。
    痛过，伤过，哭过，才更加的刻骨铭心。
    有些事情，也许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因为当初事情来得太突然，伤的太深，所以，记了一辈子。
    等到十几二十年，心平静下来，再回想，才发现，当年的事儿，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人，总是要选择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总会要面对一死，也许，当年梅妈妈选择那样的方式离开，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马弈，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母亲什么事情都迁就那个人，一直低声下气，是因为母亲性子软弱。可是，当我看到母亲选择了那样一种死法，我才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软弱，她之所以所有事情都顺着那个人，是因为，她爱他，可是，她爱了一辈子，最后换来的，不过是自己了结了自己的命！”
    梅佳琪自嘲一笑，默默地流着泪，泪水顺着脸颊，滑到嘴边，说话间，入了嘴中，酸酸涩涩苦苦的味道，在喉腔内弥散。
    马弈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喃一句：“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再难过。”
    “马弈，我不难过，我为母亲感到骄傲，真的。她死了，反倒是利索了，也不用再念叨着那个人，不用受那个人的气。”
    马弈听着，心里一疼，侧首，心疼地亲吻着梅佳琪的额头。
    她说不难过，可心里到底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坚强从来都是欺骗外人的华丽衣衫，却永远欺骗不了自己。
    她心底的软弱，他看的到。所以，有些事情，她越是装的毫不在意，越是表现的坚强，他反而越心疼。
    她说，她为着自己的母亲感到骄傲，她对着自己的父亲漠然以对，可是，在这样一场父母的故事里，她独独忘了自己！
    她没有说，那一年，她是在怎样的痛苦中挣扎过来。
    她没有说，那一年，她是以如何的心态操办着母亲的后事。
    她没有说，那一年，那些个夜晚，她是怎样在害怕恐惧中煎熬过来。
    是，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失去了的是以前的时光，以前的故事，可是记忆却永远存在脑海！
    他心疼怀中的小妮子，心疼地看着她流泪，每根神经都疼。
    可是，他却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在那样的一场故事里，他虽然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可对于那个故事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他唯一能够做的，不过是陪着她痛，陪着她哭，可是，却没有办法让她不痛，让她不哭！
    “我后来常常想，如果再来一次，那天，即便是我知道了母亲的决定，我也不会去阻止。”
    疼痛，留给她一个人好了，就要母亲痛快的离开吧！
    如果能够唤来母亲的安心，她不介意被忽视！
    梅佳琪抬起头，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马弈：“马弈，你说，我是妈咪的好女儿吗？”
    马弈心一动，亲吻了一下梅佳琪的眼睛，吻去上面的泪水，末了，抬起头，说了一个字：“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从小，虽然淘了点，可却是梅妈妈的开心宝，是那个家中，唯一能让她真心笑的人。学习好，又懂事，从来不让梅妈妈操心，梅妈妈一直觉得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是她一生的骄傲。”
    “马弈，你这是哄我的吗？”即使是骗她的，她也感觉很开心。
    “傻丫头，我怎么会是骗你的呢？你看这些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梅佳琪低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两个人打闹了这么多年，以前见面就吵，可是他除了惹自己生气外，倒是真的没有骗过她。
    “马弈，你真好！”说着，梅佳琪笑了，伸手环着马弈的腰，只是那眼睛里还噙着泪水。
    如果不是那泪水，人们根本不会晓得，就在刚才，她曾哭的那样伤心。
    马弈笑笑：“知道我的好了？”
    “嗯。”
    “知道我的好了，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点，不要总是掐我踢我。”
    “咬你行吗？”
    马弈坏坏一下：“行啊，不过要看你咬哪里。”
    “……”
    “呵呵……”
    “没个正经。”
    “我要整天扳着一张脸，还能讨你笑吗？”
    梅佳琪不语，瞪了马弈一眼，只是，可能因为哭过，那一眼没有什么力道，看着娇媚极了。
    马弈心一动，邪逆一笑：“小梅儿，你这是暗示我什么吗？”
    “……”
    “什么暗示什么？”老爷子一脚踏进屋子，就听到了自己孙子说了什么，不过没怎么听清。
    听见老爷子的声音，梅佳琪俏脸一红，马弈也尴尬地咳了两声。
    老爷子那是什么人，几十年的商场生涯，那可是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着马弈与梅佳琪的别扭样，“嘿嘿”一笑，心里亮堂着呢。
    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李婶，走过去，拍了一下马弈的头，对着马弈挤挤眼：“臭小子，是不是你又‘欺负’琪琪了？”说到“欺负”二字的时候，还刻意加强了语气。
    “老爷子你下手也不轻点，你孙媳妇不是被我欺负了，而是被两个不识相的气到了，连带着你孙子我都要跟着受气，你身为你孙子的爷爷，难道不帮你孙子出出气？”
    老爷子扔了一记白眼：“被媳妇欺负，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媳妇是干嘛用的，就是娶回家里当祖宗一样供着的。”说着，老爷子又笑呵呵地看向梅佳琪：“琪琪啊，告诉爷爷，是哪两个不要脸的，竟然惹你生气了？”
    这会儿，李婶从厨房出来，送水果，听到老爷子这么一说，便插了一句：“老爷，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欺负梅小姐的，可不就是两个臭不要脸的吗？而且还***气熏天，刚才这客厅上上下下，我还打扫了一遍，可累死我的老腰了。”
    梅佳琪被李婶的话逗乐了，一时间，刚才心头的不快，全部消散了。
    李婶的话，虽然说的不明朗，可老爷子那是什么人，即便是现在老了，可是几十年的阅历放那儿呢，聪明的很，一听李婶这样一说，也就明白了。
    于是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冷嘲热讽地将那两人说了一遍，可老爷子高明着呢，就连这骂人，都不带指名道姓的，可他这一说，屋里的人，都明白。
    梅佳琪只觉得窝心，她想着，自己前几年虽然过的辛苦，可到底熬过来了，现在，她身边还有马弈陪着，有老爷子宠着，生活过的也算舒心。
    即使将来有个什么事情，马弈的父母不喜欢她，可有老爷子在，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
    这样想着，梅佳琪舒心的笑了。
    马弈瞧着梅佳琪面上真心的笑容，心里头的大石头，也算放了下来。
    马弈面上陪着几个人说说笑笑，可这心里还是将李妍母女记在了心里。
    他想着，有些事情，也该解决了！
    马弈的眼中，滑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老爷子抬头的瞬间，瞧见了，只是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眉眼，与梅佳琪说笑。
    “琪琪啊，我手里可是珍藏了许多臭小子小时候的照片，等会儿，你要不要看看？我记得，还有这个臭小子光屁股在地上爬的呢。”
    ……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