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之井

第192章


  倒是苏紫真人不露相,不仅主动替白秀麒挡了几次酒,还声东击西,反劝了程馆长和徐部长好几杯,把那两个斯文人都灌成了大红脸。最后徐部长借口尿遁,程馆长则趴在桌子上,也不知是装睡还是真晕了。
  实在是抵抗不过,白秀麒也就只有起身尿遁。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包厢,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刚走到洗手台就看见徐部长在那儿捧水洗脸。两个人照了面都会心一笑,徐部长还主动递了一根烟。
  “布置新展馆的事儿,以后还要请白先生多多指教。”
  白秀麒客气的回答:“指教不敢当,我也只是过来学习。如果能够锦上添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徐部长笑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和你还挺有缘分的。当年我刚被分配到这里的时候,是做壁画修复和临摹工作的。当时你爷爷正好也在泰陵研究壁画,他教了我不少东西。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吹自擂——我也可以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了。”
  “我爷爷他来过这里?”白秀麒好奇地追问。
  “是啊。呃……他还来过这家店呢。”
  徐部长示意白秀麒跟着自己,两个人掐了烟来到二楼的过道上,左右寻找了一番,锁定墙上镜框里的一副老照片。
  照片里还真有祖父他老人家。
  白秀麒一时感慨,就想掏手机将照片翻拍下来,这才想起手机被偷的糟心事儿。
  好在来日方长,这件事儿可以慢慢做。
  或许是觉察到了他们两个“尿遁”的阴谋,陈超捏着个酒杯迈着轻飘飘的脚步跑出来抓人。三个人这才重新回到包厢里。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酒桌上的“风向”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知怎么回事,苏紫坐在了白秀麒的位置上,他微微弓着背,左手托腮眯着眼睛做瞌睡状,大半个身子几乎都靠进了章函的怀里。
  而章函依旧坐怀不乱,右手虽然被苏紫给靠住了,左手还是很淡定地举杯喝着酒。
  不知道为什么,白秀麒居然觉得这个场面还挺和谐。
  苏紫和章函的正对面,刚才还趴着装死的程馆长已经“复活”了。他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清醒,两只眼睛红红的,说话也咬字不清。
  “我有一个侄女儿,今年22岁,在美国读大学……人长得那是又高又漂亮。要气质有气质,要学识有学识。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啊……”说到这里,他打了一个酒嗝:“小苏?”
  这是在给苏紫说媒?!
  白秀麒真是弄不懂事情的发展了。明明不久之前,这个程馆长连碰杯都不愿和苏紫碰,怎么现在感情好成这样了?
  他正思忖着,就看见那边苏紫醉眼迷蒙地摇了摇脑袋:“谢谢您……可我真的不用。”
  那边程馆长又问:“不要?难……难道说,你有对象了?”
  “……没。”苏紫还是摇头:“我这么穷,还是别祸害其他人了。”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了看章函的脸,吃吃地笑道:“您介绍给章院啊,章院人这么帅,又有才学,又有家底……这才是最佳人选啊。”
  面对他的这一串恭维,章函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那边的程馆长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又“啪”地一头栽倒在了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章函终于发话了,“找人把喝醉了的都送回家,不要耽误了明天的工作。”
☆、第一百八五 酒後
  所有人之中,除了陈超要留在陵区值班之外,程馆长、徐部长都跟着小李上了一辆车。车上原本还有一个座位,但由于喝醉了酒的苏紫一直粘着章函的关系,所以章函默许了他和白秀麒一起跟着自己走。
  雷雨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停歇了,由于低温,地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渣,在车头灯的照射之下反射出一层银光。
  因为待会儿准备提前下车去买手机,所以白秀麒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在他的背后,苏紫已经进入了酩酊大醉的状态——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缠着章函,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没有人能够听得懂的话。
  在一般人的眼里,这的确应该算是一个很诡异的场面——才刚被破格试用的小员工,居然大大咧咧地扒在大老板的身上发酒疯,就算半路上被丢下去也不奇怪吧。
  可是章函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和白秀麒寒暄的话都没有。他就那样安静地让苏紫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好像肩膀上扛着他的整个世界。
  半个小时之后,车辆回到了柏官县城。
  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分,县城的主干道上依旧是人头攒动。白秀麒请司机将自己送到县城里唯一一家手机卖场前,又回过头来看着后排座上的人。
  “你走吧,我会把他送回去的。”章函道。
  白秀麒冲他点了点头,这才下了车跑进店里去。
  黑色的轿车重新启动,沿着人头攒动的街市缓缓前进。
  章函轻轻地推了推靠在身边的人,等到对方有了反应,才低声问道:“你住哪里。”
  “我……”苏紫动了动嘴唇。却答非所问:“我也下车,能自己走……”
  章函当然没有同意这个要求。他想了想,伸手捡起苏紫的那个旧双肩背包,拉开拉链在里头找了一找,居然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快递袋子。
  “直接去家属大院。”他对司机说道:“送我们到侧门。”
  县城不大,几分钟后车辆就停稳在了家属大院的侧门外。章函拒绝了司机的帮助,自己扶着酩酊大醉的苏紫走进大院。
  来到泰陵履新这些时日。这还是章函头一次踏足到大院里的这个区域。老旧的水泥建筑上下镶嵌着冰冷的铁窗。忘记收进屋的衣物在北风里僵硬地摇晃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他按照快递袋子上的地址,将苏紫扶到了其中一幢的单元门前。
  “钥匙?”
  “嗯……”苏紫靠在他的肩膀上扭动了一下。“上衣口袋……”
  章函伸手到他的羽绒服口袋里,在一堆硬币和毛票之间摸到了钥匙,门打开了。他又搂着苏紫往里头走。
  房间是一楼的东边套。一室一厅的小房间,白粉墙、水泥地面。没什么家具,地上堆着一个一个的纸板箱。就是收纳家当的容器。
  没有在客厅里找到合适的位置,章函只能将苏紫扶进了卧室。
  卧室比客厅还要窄小,只有一个简易衣橱和一张床。床上的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可仔细一看却很薄。
  屋子里很冷。章函扶着苏紫走到床边,顿时感觉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他放下苏紫左右张望,很快就发现床边的窗户破了一个洞,塞住洞口的纸巾被雪水打湿了掉在窗台上。
  他走过去重新将玻璃上的洞堵好。接着就听见身后“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章函回头。发现苏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来,脱下鞋子丢在地上,接着又去脱掉上身那件臃肿的羽绒大衣。
  但他毕竟还是喝醉了的。手指抖抖索索地,好不容易才将拉链拉开,又被衣袖给缠住了。他苦恼地左右扭动了两下,又倒回到了床上。脱了一半的羽绒服挂在胳膊上,口袋里的硬币和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章函走过去,将手机和硬币捡起放在苏紫的枕边,然后俯下身来托住苏紫的后背,帮助他将外套彻底脱了下来。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章函就觉察到了——苏紫的身体很轻,也很单薄,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素质仅凭一条薄被如何抵御冬天的严寒。
  他让苏紫重新躺回到床上,将薄被拉起来掖好,又将羽绒衣重新盖在薄被的上面。做完这些事,他想了一想,又跑去一旁的衣橱里翻了件大衣来压着羽绒衣。
  如此一来,苏紫倒是被裹得严实了,只露出半张酡红的脸颊。被长睫毛遮掩着的眼眸漆黑如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剩下好像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章函便打算走人。然而他才刚转了个身,右手却被轻轻地拽住了。
  “别走……”
  这一拽分明没有带着什么气力,然而章函还是站住了。
  他低头,看见从层层被裹下探出来的那只手,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指尖冷得如同冰雪,仿佛只要稍稍用力一捏就会消融不见。
  “公子……不要走……”
  苏紫还在轻声低唤着。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双颊上就已经满是泪痕。但是还有更多的泪水,正不断地从湿润的星眸中滑落。
  酒精作用下的苏紫看起来十分虚弱,虚弱到似乎连说话的力道都没有了。
  章函只觉得心脏一阵揪紧,他知道自己胸腔里似乎有些情感,正在不受控制满溢出来……
  最先受到影响的是手指。它们正一点点地弯曲起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苏紫冰凉的手。拇指在毫无血色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仔细感受着皮肤之下微微起伏的筋络和骨骼,确认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
  而就在这种抚触进一步加深之前,却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苏紫枕边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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