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谷主，仙君有个约

沉默了许久，她才抿着嘴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会这里呢？”
    他看着她略有些闪躲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里传出爽朗的笑声，他手扶着石桌手指捻起桌面上的瓷杯，微微挑眉看了一眼谭芳伊，“伊伊以为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修跖暗示性的话，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脸微微有些红，觉得喉咙里有些粘腻，“是……因为我吗？”
    修跖没有说话，笑意晕在眼角，满是情谊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这样的她让他的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许久，修跖放下手中的杯子，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他手支着桌面，慢慢站起身来，朝着谭芳伊的方向走了两步，“因为我承诺过，待你修成人形，就带你出去，自然是不能食言的。”
    谭芳伊抬起头，微微蹙眉，金色的眸子里闪着疑惑，只是因为这个？
    
花气袭人佳人在
    “其实，你不用这么帮我的。”芳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雪白的衣裙堪堪遮住脚背，浅金色的长发像是金色的流瀑一般垂下，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和无奈。
    修跖的声音温婉润泽，满含笑意，像是山涧中滴落的水声，直击人心，“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他撑着身后的石桌，慢慢挪步坐回到凳子上。
    为什么……？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帮我呢？
    芳伊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往外走了两步，仰头望着天边的月光，月色晕染下，那天边的云彩也变得更加飘渺，带了一丝仙气，她撩起裙角，在台阶上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白色的睫毛微微眨动，遮不住那金色瞳眸中的无助。
    修跖看着她的背影，单薄消瘦的骨架，看起来像是一股微风都能将她刮跑了，这样她……还记得当年在道宗里的时候，小师姐她就是……
    “小跖，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又在想……你的母亲了？”
    “……”
    “我看你这几日总是往藏书阁里跑，是不是在找什么？”
    “小师姐，你知道怎么让人起死回生么？”
    “起死回生？师父说过，生死由命，皆为天道，不可违逆。不过……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药么？”
    “……或许吧……”
    “我从小就被养在道宗里，从小就不记得自己的亲人，师父说他们是在一次除魔卫道的斗法中死去的，可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常常想，我的父亲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小跖，你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她……她是个善良的人，长得也很美，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人，虽然她总是穿着粗布衣裳，发上插着木质的簪子……可她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皇帝下令屠村，所有人，病的，没病的都被一把火烧掉了，包括我的母亲。”
    “孩子，你就呆在这下面，千万不要出来……”
    “娘……娘！”一声惊呼，修跖从睡梦中醒过来，他额头上满是冷汗，一身浅蓝色的衣衫也被打湿，脸上挂满了泪水，面色苍白如纸。
    原打算为他盖衣服的芳伊被他的惊呼下了一跳，手里的毯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她自己也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脸上挂着惊恐的神色。
    修跖紧握着佛珠，深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敛起脸上的泪珠，他弯腰将落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放在桌上，浅浅的昙花香在鼻尖飘散。他扭头看着依旧站在一边呆愣的芳伊，嘴角勾起，朝着她伸出手来，“伊伊，对不起……”
    看着修跖修长的手指，芳伊金眸微眨，慢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到他身边坐下。
    她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修跖的手，抿着嘴唇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犹豫了一会儿，芳伊抬头瞟了修跖一眼，声音低低地，“你方才是不是做梦了？你喊娘了。”
    修跖扭头望着天边圆月，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苍老疲惫，“尘缘之事本不过一场大梦，过眼云烟，可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当年师父就说过，我若是放不下，终有一天会毁了自己。他转过头，看着芳伊洁净纯真的脸，手指拂过她浅金色的发，拂过她的脸颊，“伊伊……从今以后，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有那种忧虑的表情，它们……不该属于你。”
    他的掌心很暖，就像是太阳一般让她依恋。他眼底的温柔关怀让她心跳加速，脸颊上浮起一抹红云。
    “咳咳……”突然间，修跖收回了手，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冒出冷汗，那散落的黑发就贴在额上，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了。
    芳伊一下子慌了，站起身，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修跖艰难地将喉间的血腥味咽下，腥涩的味道让他不禁拧紧了眉，手指划过嘴角，轻轻摇了摇头，“无妨，不要担心。”
    “可是……”看着修跖的脸，白中泛着青色，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是不是因为我？它们都说那日你救我耗费了许多修为，是不是？”
    他轻笑两声，嘴角的笑意晕染，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再怎么说，我曾经也是上仙，不过是帮你接了一下根须，就想要了我的命啊！那我也太不济了！”
    “可……”她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修跖打断。
    “这病啊，还是在凡间的时候染得，这么多年我虽然极力压制，却并未根除，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会有意让天帝将我贬谪，做这么个自由自在的小仙也不错。”他的脸上笑意温润，所有话都是无懈可击，似乎所有都是理所当然。
    
人境谪仙酒香浓
    修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来用不了多久，仙界又将恢复往日的热闹了。
    “伊伊，还记得当日我们的约定吗？”修跖扭过头，唇角的笑意晕染在眉梢，为他添了一份的颜色，就连那苍白的脸色也泛起一点红润。
    “嗯……”芳伊微微歪着脑袋，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神思回到当日，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等你完全好了，我带你去喝酒，那可是天下佳酿，是这世间最好的饮品，会让人忘却所有难过。
    想到这里，她微微颌首，长长的睫毛垂下掀起，“记得。”
    他脸上的笑意晕染开来，就连那深潭似的眼眸也有笑意在荡漾，一手抓过她纤细的手腕，眉飞色舞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
    芳伊没想到他倒是说风既是雨，被拉得一个踉跄，随即拧着眉站住脚，看着他宽厚的背。
    “怎么了？”察觉到芳伊的不同，不禁挑眉扭头看着她。
    看着他略略显得苍白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嘴角抿起，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你的伤……”
    “哈……”听到她担心的话，修跖不禁笑起来，心中也瞬时觉得暖暖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别担心，我身体好得很呐！嗯……”他定定地看着芳伊的眼睛，嘴角含笑，让她明白自己所言非虚。
    芳伊皱眉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定定地点了点头。
    站在仙门外，回身看着仙界那高高的石柱，芳伊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们这算不算是私自下凡？”
    “自然是……”修跖看着她噙着忧色的眼眸，嘴角的笑意未曾掩去，“算的。”
    “啊？”芳伊愣了一下，双眼不禁瞪大，金色的眸子闪着迷惑之光。
    他一手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一手拂过她的脸颊，像是一个诱惑良家女子的恶人，“但只要我们及早回来，不让他们发现，不就好了。”他往仙门深处看了一眼，“好了，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嗯！”
    “这里就是凡间？”芳伊看着眼前热闹的小镇，满眼惊奇，一双手闲不住地左摸摸，右碰碰，“嘿~真是太有意思了！”她声音也变得明快起来，完全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四处奔跑，笑声四溢。
    修跖跟在她身后，脸上挂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察觉到路人皆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芳伊，不禁皱眉，直到看到她那飘起的浅金色头发，才明白怪异所在，往前紧赶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腕，“这边来。”
    拐进一条小巷，修跖掐指念诀，白光下，一件纯白色的披风披在谭芳伊身上。
    修跖长长吐了一口气，平复自己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抬手将风帽盖在她头上，遮住她那头耀眼的头发，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伊伊，这风帽莫要摘下。”
    抬手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风衣，笑着点了点头，“嗯！那我们走吧！”芳伊歪头看了他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修跖看着她轻轻笑了笑，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一口污血无法阻止地喷薄而出，洒在墙上。修跖深深拧着眉，看了眼墙上冒着热气的血，抬手擦了擦嘴角，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谭芳伊的脚步。
    “伊伊，伊伊？”修跖看着人来人往的巷子，却是找不到芳伊的踪影，一下子慌了，紧紧捂着胸口，推开层层人还浪潮，“伊伊……”站在原地，只感觉到人海中自己竟是如此渺小，她会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