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商会

第49章


“我不饿,我不要吃菜,”俊逸将她抱到床上,动手解开她的衣服,“阿秀,我要吃你。我这就要你为我生一个儿子!”
阿秀不无羞涩,欲推还迎,配合他脱去自己身上最后的褂兜。
“不不不,阿秀,”俊逸三下五除二地解去自己衣服,将她压在身下,“不是只生一个,我要你生两个,生三个,生出一窝儿子!”
“阿哥……”阿秀的身体酥软了。
一连数日,俊逸像是醉了酒似的泡在阿秀房间里,直到小半夜才赶回家,更有两日,直到天亮依然不见踪影。
春江水暖鸭先知。鲁宅上下,感受深刻的莫过于碧瑶。
第五日晚上,眼见天色将要黑透,碧瑶、秋红仍旧一边一个守在鲁宅的大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大街。
齐伯走过来,冲碧瑶扬下独臂,笑道:“小姐,你俩站在此地做啥?当门神哪!”
“没啥事体,随便看看街景。”碧瑶冲他淡淡一笑。
“晚饭凉了,郑姨让我请你俩吃饭呢。”
碧瑶略显失望地又看大街一眼,朝齐伯点下头,与秋红一道随他走向餐厅。
满满一桌都是她平素爱吃的菜肴,但此时的碧瑶胃口全无,在餐桌边闷闷地坐一会儿,看向陪在一边的齐伯:“齐伯,我想问你个事体。”
“小姐请讲。”
“我阿爸他……这几日哪能不见个影哩?”
“哦,”齐伯晓得她有这一问,早就备好了,“老爷新近当选商务总会的总董,增添许多事体,忙不过来哩。”
“忙得连家也不回了?”碧瑶直盯住他。
“回了呀。”齐伯挠挠头皮,“昨晚老爷还回来了呢。”
“我哪能没看见?”
“呵呵呵,老爷回来得太晚,想必小姐睡熟了。”
“你骗人!”碧瑶忽地站起,将筷子啪地朝桌子上一摔,“我到鸡叫都没睡!”两手捂脸,哭着跑向后院。
齐伯倒是傻了,干脸坐在那儿。秋红怔一下,放下筷子,紧追出去。
碧瑶一气跑进自己闺院,坐在亭子里正自伤心,隐约传来顺安的朗朗吟咏声。声音来自后院,由小到大,略带一丝他从甫韩氏那儿耳濡目染的南词腔调:“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碧瑶心里烦透了,拼命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犹如一把钻,隔着房子和围墙,一字接一字地直钻过来。
碧瑶越听越火,猛然擦干泪水,冷笑一声,跳下亭子,黑起脸走过去。
后院正中,顺安坐在一个矮凳上,跟前摆着一摞书,就着从西天边一层厚厚黑云的缝隙里钻过来的最后一抹辉光,正拉开长腔,抑扬顿挫地吟咏。
碧瑶越走越近。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厣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地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帮重重叠叠的泪……”顺安感受到是小姐来了,且越离越近,吟得越发起劲。
“哟嗬,啥人在此吟唱古韵哪,介好听哩!”碧瑶在离他十几步处站定,压住火气,半带嘲弄道。
“小姐……我……”顺安稍显尴尬,起身揖道,“刚买回几本书,见天色尚早,就在此处品读,谁想看得入迷,吟唱出声,有扰小姐了!”
“嗬,没想到大男人也欢喜小女人的书哩!”碧瑶的语气越发嘲弄。
“莫非小姐也欢喜这些书?”顺安故作惊愕。
“欢喜,欢喜,欢喜死了!”碧瑶黑沉起脸。
“敢问小姐欢喜的是哪一本?”顺安拿过几册书,殷勤地介绍,“我这里有《西厢记》《拜月亭》《墙头马上》和《倩女离魂》,一总儿四本,号称元代四大名曲,清一色天一阁读本,堪称上品哩。”
“这几本我都欢喜。”
“太好了。小姐若是欢喜,小生双手奉送。”
“这就奉送吗?”
顺安双手捧书,走到碧瑶跟前,弯腰揖个大礼,模仿戏台上的小生做派,拉开长腔道:“些微薄礼,不成敬意,望小姐笑纳,玉览!”
碧瑶一把接过,冷笑一声,噌噌噌噌,一本接一本撕作两半,啪地摔在地上,猛踏几脚,咚咚咚咚大步离去。
“小姐,你……”顺安没想到是这结局,结巴道。
“叫丧呀你!”碧瑶顿住步,叉开腰,恶狠狠地回他一眼,“难道本小姐不能撕掉属于本小姐的书么?”扭个身,扬长去了。
顺安呆了。
鸿运赌场的雅院子里,阿根脚步匆匆地打外面进来,见老千庞正与王探员在聚精会神地下棋,躬身候在一边。
“讲吧。”老千庞的眼睛仍旧盯在棋盘上,声音却冲他飞来。
“回禀师父,”阿根哈腰道,“小的查清爽了,姓章的原有六人,新近又收容两个小瘪三,一道住在棚区里,连续数日在白渡桥上作案,专门选择黄昏之后、夜色降临之际出手,北边巡捕来了,朝南跑,南边巡捕来了,朝北跑,就跟耗子似的,这几日捞到不少,还没有失过手哩!”
老千庞缓缓看向王鑫。
“嗯,该将军了!”王鑫摸起一马,啪地落下。
见阿根仍在发愣,老千庞白他一眼:“王大人发话了,你还傻愣什么?快去,照我讲定的,逮上几个,扭送巡捕房!”
“是。”阿根转身去了。
是夜九时左右,一个黑影飞也似的跑进棚户区,推开房门,靠在门框上,呼呼喘气,带着哭腔道:“阿哥,阿哥——”
正在与养伤的四弟清点战利品的章虎急走过来,见是阿青,心里一沉,急道:“出啥事体了?”
“阿哥,我……”阿青上气不接下气,“我跟阿黄、阿波去做……做生意,没提防巡捕房的人换成便装,在桥两边伏着,把阿黄、阿波几个全抓走了,只……只我一人逃出来!”
章虎倒吸一气,愣怔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走到一个大坛子前,抱起坛子,倒出里面的所有银子,装进一只钱褡子里,对阿青道:“走,跟我去趟巡捕房!”
二人赶到巡捕房,见不下五六人候在大厅里,或愁眉苦脸,或怒骂不止。不用问就晓得他们是等候报案的受害人。
看到他来,一个包打听模样的走过来:“是来报案的吗?”
“是是是!”章虎连连揖礼。
那人打量他一眼:“叫何名字?”
“在下姓章,叫章虎!”
“哦?”包打听没有再问,拿眼扫他一阵,招手道,“你跟我来!”
章虎略怔一下,让阿青候在厅里,抬腿跟他走去。
二人绕过几个廊,来到边角一个房间。
包打听敲门道:“王巡捕,你要的人到了!”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包打听打开门,推章虎一把:“进去吧!”复又关上房门,回身去了。
一张大几案后面,王鑫用指节轻扣桌面,两眼不住地上下打量章虎。章虎二话不说,扑通跪地,倒头就拜。
王鑫悠悠问道:“你叫章虎?”
章虎叩道:“小的章虎叩见大人!”
“你来此地,可是要报案的?”
“小的不敢。”
“哦?”王鑫再次轻扣案面,“你非来报案,又有何事?”
“小的是特意来孝敬大人的!”章虎从腰中掏出钱袋,双手捧过头顶,跪前几步,将钱袋恭恭敬敬地摆放在案上,复又跪着退至原处,叩拜于地。
“呵呵呵,”王鑫笑过几声,提起袋子,哗啦一声倒在案面上,神态悠然地码起银元来,一边码,一边看向章虎,“小伙子,讲讲看,你我素不相识,这半夜三更的赶来孝敬,总该有个讲法吧!”
“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章虎连连磕头,痛哭失声。
“你这哭的是哪般呀!”王鑫将那堆银元码成三个高摞,伸指一弹,三摞银元哗啦一声全部塌倒,撒得满案子都是,还有不少蹦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王鑫不慌不忙地一个个拣起,重新再码,就如在玩一场游戏。
“大人,”章虎忖出什么,越发哭得伤心,“小的此来,是特意求您高抬贵手。小的有几个兄弟,近日在白渡桥上拣了几个包包,给大人您添麻烦了。”
“是哪能个拣的?”王大人呵呵笑着问道。
“这……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就不多讲了,只请大人宽宏大量,放几个兄弟一马。他们几人,一是苦于生计所迫,二是小的疏于管教,只要大人高抬贵手,小的保证……”
“呵呵呵,”王鑫抬手打断他的话,“不瞒你讲,你们几个小阿飞,本大人早就盯上了。之所以放你们几日,是本大人一时性起,想跟你们玩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
“是是是,大人虎威,小的将铭心刻骨,再不敢冒犯了!”
王鑫将案上银元全部码完,这又绕过案台,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元,再次回到案后,码齐,看向章虎:“嗬,小伙子,你这孝敬倒是不少哩,怕是不下一百块嗬!”
“些许薄礼,难成敬意,望大人笑纳!”
王鑫爆出一声长笑。
“大人,小的手头不济,只……只有这点了!”章虎以为他嫌礼小,苦丧起脸道。
“礼是心意,不在多寡,是不?”王鑫止住笑道。
“谢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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