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美人痛

第八章：落红晓来花飞尽
    1]  古庭廊外，胜簇的樱花洒尽满园芳香。
    散开，飘起，落下。
    筝乐间，银色的香炉飘着桂花甜气，清雾弥漫，掬起的是粉红色的纷飞，一个不经意，抚了一身侵肤蚀骨的温柔。
    迷离的花瓣，零碎地残了一地，似漾着淡香的吻痕。
    胜雪的白衣，笑意三分甜七分。
    地窖中，阴冷和潮湿。
    没有食物和水，独不缺的是一天一半时间的炙烤。
    低微的呼吸，蜷缩的身子，无论互相靠着取暖或是谁替谁遮挡毒日，都不能改善这恶劣的环境分毫。
    四壁无窗无门，寂静的连空气都似被抽离。
    注视，信任却只有无力。
    琴音悦耳，即使空灵掩不住的依然是迷离的萧索。
    就像近日相处中得道的结论，和最初的一面并无任何分歧。
    榻榻米草席，相距不远的面对面。
    冷烙行从第一次见到洛烟辭，就比所有人都清楚捕捉到了她看似与世无争的美目中那刻薄的锐气。不声不响的抬眼低眉间，已在隐隐的审度着一切，这样的不屑，自是对什么都难有真正的兴趣。
    完美的唇角漾着水样的甜意，超凡脱俗的气质之下，一切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的唯美。纤细的手指，玉一般的白晰却深深透着雪一般的冰冷，有一搭无一搭的拨弄着古筝的琴弦，传荡着感情最浓烈的天籁之音。
    安静，无声的安静。
    太过安静反而让人害怕。
    在开始的第一天，展思还会安慰原冥，有时甚至是用笑话来哄她开心。尽管善解人意如原冥，从不曾开口抱怨过什么。
    三天并不是一个短暂的日子，即便不长那样的不吃不喝也绝对是如酷刑般的存在。饥饿大部分时候是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存在。
    苍白的面色，褪了血的花唇，清灵的美丽如今是楚楚可怜的虚弱。
    本来一直是习惯的照顾，却不知是自身也已失去力气，还是看透了什么，展思再没有和身边的女子说一句话。
    也许是有意，也许只是无意。
    几天前的那一晚，血影教突如其来的袭击，人数上他们远远不及。
    若果三个人都有心力敌，并不是不能突围。
    何况被围攻之时洛烟辭拂袖间散落的淡烟，倒下去的人数远是清醒的倍数。
    只可惜，事情的变化往往也在一瞬间。
    当仇奉恕准备擒下血影教主时，冷烙行不明确的立场瞬间明朗。不知道是其本就和血影教有不解之缘，还是因着血影教主刚才的诱惑。
    说起武功，仇奉恕在当今江湖绝对是屈指可数的高手，能和他交手超过二百招的人至今未有，就连他两个师弟都不能。
    但是冷烙行却可以。并不是说他的武功就比其他人高出很多，而是和他交手，让仇奉恕莫名的产生了不协调感。
    比武最忌心乱，如果心乱，身手必会迟疑；可是面对一个似乎早就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招式的对手，心乱也是必然。
    所以两个人作对手，胜负迟迟没有分出。
    所以，在那之后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一项测试，之所以需要两个彼此信任的人，就是为了打破这份信任。
    楚川并没有说出这个最终目的，但是进来的第二天，展思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没有水和食物的地方，两组人谁可以坚持到最后也就是另一组坚持不住认输时，就是胜利。这个测试看似公平，却是相当之恶毒。
    首先是对于双方测试本身已是很残忍，更何况由此引发的情况。
    在第二天的时候，也就是展思考虑到这个可能时，楚川也告诉了他们另一个获胜的办法。
    谁可以将自己信任的同伴杀死，也就是辜负其的信任，也算是获胜。当然反过来，为了对方而死也可以。
    两个人进来，活着出去的势必只有一个人……
    爱和信任，确实存在么？
    哪一个不会改变？
    哪一个改变了就无法复原……
    2]  昨夜星辰昨夜风，花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清闲的相处，仿佛习惯成自然的缱绻爱意。不折不扣，不遮不掩，不离不弃，从容的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协调。
    仿佛本该如此，仿佛捉摸不透。
    “我在东瀛的时候，很喜欢一边喝着清酒一边听琴这样的赏月。”青松石，沿着月色的幽明，依靠在上面，惬意的品着翠玉杯中的酒水。
    冷烙行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这样的时候，我身旁都会有很美丽的女子陪着，或许是偶遇，或许是重逢。她们中的人，或许会写和歌，或许会起舞。”
    双臂环胸，影子在正前方修长着，月光是背映，看不清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许是享受，也许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那我这样被掳来的，该怎么算？”
    甜，玉白的莲足点水间激起的小水花在空中配合月色形成心型的晕圈，窈窕的身形没有规则的纤转，不经意的流落绝色风尘。
    一袭月色纱衣，若隐若现的勾勒着洛烟辭纤细的柔骨，唇边一抹浅显微笑，魅惑的无声无息。
    “算是特别的吧。不过要不是你很配合的伤了仇奉恕，我想掳走你估计没这么容易。”黑眸，深邃不见底，目光所及之处是另一双水眸。“这么看来，当真是烟辭姑娘故意诱惑我如此做的吧。”
    笑，“你不觉得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在诱惑你么？”流云飞袖间，片片花开花落，粉红色的迷彩，指尖，水之间，弥漫的香气挥之不去。
    月色下，如此如此的美丽。
    “我说觉得了，你会比较高兴吗？”反问，看不到表情，一贯的不肯直接给出答案。
    “我想从这样没有犹豫的眼中看到惊艳的眼神。”似水的温柔，呢喃言语，霎那间闪近的身姿。
    温暖中总泛着深入骨髓的凉意，那一下冰到没有人气的轻抚，柔柔的仿佛没有半分力气。洛烟辭的肌肤总是低于常温的，无论什么时候。
    “即使看完你会后悔？”动也未曾动，轻声出口的话语听不出一丝丝感情波澜。那只尚依稀在颊边的纤手，寒冰一般，即使他也难以感染暖意。
    “我决定了的事，不管是什么结局，都绝对不会后悔！”凝目，涟漪着比萧索更深刻的执著，白纱衣翩飞的裙角勾勒着月色独有的迷情。
    “既然薄情又何必留情……”双目注视，明亮和深沉，讥讽还是别有深意。
    月色偏移，旖旎的光芒迷蒙的映清嘴角微抬的弧度，冷烙行唇边那一抹不知何时展开的微笑耀眼的令人目眩……
    相近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有一种感情，比信任和照顾更坚固。有一种心情，比无私更宽容。有一种选择，到了非执行不可时得出的未必是意料中的决定。
    日久生情也好，一见钟情也好。
    “你可以不必再演戏了，从小凡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别有目的接近我的。”地窖中，冷漠的话语比冷寂的环境更为刺痛。在开口时，展思早已没有了平日的玩笑和温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原冥断断续续的言语，表达的是一份无助的不解和恐惧。
    “不用再装无辜了，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可不好。我本来还想如果你自己肯坦白，就算陪你玩这么一段也值得，但你却是个太拙劣的对手。”不留情面的伤害，与平时那个总是看似漫不经心的展思有着天差地别。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也许真的是他发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转变。
    颤抖的感觉，从手指传到心间，那个对她照顾有加，那个救了她一命的恩人，那个总是洒脱的笑着的展思，那个她认为可以信任……噙着泪水，原冥那样清澈的眼已经看不到清晰的画面，一切都开始模糊，不过这一次，真的不是因为身体的不能忍受……
    香馨的白梅花味道，那份柔弱迷惘的宁净，纯粹到透明。
    绝尘精致的五官，有着不能移目的惊艳。像瓣忘了开放季节的花，漫无边际，疯长在盈然暧昧的气氛里。
    火热连接着冰冷，细碎的吻或深或浅的落在水质的细嫩肌肤。片刻间，如雪地洒落樱花，雪白的颈肩已全是如血吻痕。
    那一刻，月色有些殊离……
    空洞的深邃，黑暗不见五指。
    颤抖的手中握着那样一柄精致的匕首，凭着天生的夜眼，原冥知道展思睡得正熟。如果她此刻用常和风给她的护身刀子……
    “展大侠，其实我很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但是我受雇于慕容公子，我不能背叛他……”低语间，泪落下。
    血，染红了展思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