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II诸神之战

第59章


然后是众红衣主教与“圣子”骑士。他们鱼贯而前,恭恭敬敬地亲吻“影子教宗”的戒指,向他宣誓效忠。简单庄重的登基礼结束后,所有人又全都无声无息地鱼贯退场,只留下帝释天与里奥·阿波罗在密室。
“帝释天,我的兄弟,”里奥·阿波罗摘下头罩,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窗外广场上沸腾的人群,“最后一年即将来临,和平还将持续多久?”
“众神之神,我的地上之王,”帝释天没有回答,而是从旁边提起一个小型的冷藏箱,放在祭台上,“这是今夜光照会送来的‘登基之礼’。”
里奥·阿波罗惊讶地瞥了他一眼。冷藏箱的外面嵌着一张水彩速写,画的正是此刻圣彼得广场万民欢腾的景象。漫天的烟花,绚丽旋转,就像是梵高笔下的诡异星轮,又仿佛一张张怪异的脸,从天上窥视着这个世界。画上没有落款,只有特拉克尔的一段诗:
睡眠和死亡,黑影们
彻夜盘绕着这颗头颅俯冲。
永恒的冰冷波浪,
会吞没人的金色影像。
在群星下,
夜缄默的面孔。
里奥·阿波罗猛地转过头,双眼灼灼如电,寻找着这幅水彩速写的作画角度,应该就是在圣彼得广场的东南角。但那里人潮如海,烛光摇曳,一时间又哪能分辨得出?“礼物是两个小时前送来的,他早已经走了。”帝释天淡淡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应该到了巴黎。”
“巴黎?”里奥·阿波罗皱起眉头,打开冷藏箱,脸色瞬间变了。
寒气扑面,铺垫着红色锦缎的冷藏箱内摆放着一个似人似猴的恐怖头颅,白霜凝结。头颅被挖去了眼珠,黑漆漆的眼窝仿佛在瞪视着他们,嘴角咧着笑,随着狂风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猴头的下面斜放着一张巴黎的明信片,正面是圣诞之夜的埃菲尔铁塔,反而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挺拔的汉字:“八点,打开电视,丁。”
※※※
晚上19点45分,瑞典,斯德哥尔摩。
狂风尖锐地呼号着,顶着风势在两尺厚的积雪里跋涉,简直有些寸步难行。好在拐过这个街角,酒吧就已经到了。霓虹灯坏了大半,只剩几个字母在漫天风雪里闪烁。窗玻璃雾气迷蒙、人影绰绰,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的热闹景象。那断断续续的摇滚乐与欢声笑语,此时就像天堂的圣曲。
高歌推开门,热气与嘈杂的欢笑声扑面而来。周围的男男女女纷纷转过头,有人尖声怪叫:“中国怪人你来迟啦,从夏天的长城走到这儿是不是有点远哪?”其他人举起酒杯,冲着他哈哈大笑。
他听若不闻,如往常般坐到吧台的角落,招手示意,要了一杯最烈的伏特加。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只有他永远穿着牛仔裤与短袖T恤,永远寡言少语,永远坐在这个昏暗的角落,独自喝完二十杯伏特加,然后离去。
酒吧里的常客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古怪,但还是会时不时拿他来取笑,除了这位名叫丽莎的女调酒师。
她朝着他嫣然一笑,斟了半杯酒放在他面前,又给了他一盘瑞典肉丸、驯鹿肉排和什锦汤,低声说:“喝酒前先填饱肚子,我请客。”高歌没有回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将空杯子推到她的面前。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给他重新斟了半杯酒。
她长得不美,瘦瘦的身材,男孩似的金色短发,脸上满是雀斑,只有那双蕴着笑意的淡蓝色的双眼,在这昏暗的灯光里,让他想起那个与她同名的女人。
高歌仰起头,将伏特加灌入喉咙。烧辣如火的液体,瞬间直灌头顶,差点儿呛出了眼泪。这个女孩永远不会明白,仅仅因为她的眼睛和名字,他选择留在了这间嘈杂的酒吧,和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是你的,有人让我将这转交给你。”丽莎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盒子,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柔声说:“原来你叫高歌,你喜欢唱歌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空杯交到她的手里,然后打开了盒子。丽莎“呀”地失声惊呼,脸上红霞泛起。盒子里面覆盖着一张水彩速写,上面画的正是她,她站在吧台后头,左侧的窗口霓光闪耀,仿佛极光飞舞,又像是梵高笔下旋转着的诡异星轮。
画上没有落款,只有策兰的一段诗:
它看见,它看见,我们看见,
我看见你,你看见我。
并将从死中复活,
在这一时刻结束之前。
听见丽莎的惊呼,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探头扫望。但当高歌移开水彩画,露出盒子里的东西时,所有人无不轰然大哗,互相推搡着四散奔逃。
盒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明信片,和两个骨碌碌转动的眼球。高歌皱起眉头,握住眼球,凝视着那双幽绿的瞳孔,在手心慢慢地转动,然后将剩下的半杯伏特加灌入喉中。
明信片的正面是圣诞之夜的埃菲尔铁塔,反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挺拔的汉字:“八点,打开电视,丁。”
※※※
晚上19点55分,巴黎,塞纳河右岸。
距离“葵画廊”两个街区外的餐馆灯火辉煌,坐满了前来品尝蜗牛与龙虾汤的饕餮食客。门口还排着六七个没有订座的客人,在风雪里跺着脚,搓着手,低声说笑。天气虽然寒冷,但只要能吃上这儿为其林三星大厨的招牌菜,哪怕再等一个小时也是值得的。
他们瞥了眼停在路边的两辆哈雷摩托,吹了几声口哨。那两辆黑色的超级摩托显然是特殊定制的,一辆空着,另一辆上坐着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摩托低沉的轰鸣声一阵阵地传过来,挠得他们心痒难耐。
“喂,兄弟,你这两匹小马得花多少钱啊?”两个年轻的律师忍不住呵着手,一路小跑到黑衣人的身边,艳羡地左右打量。
黑衣人冷冷地望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透过那黑色的头盔,隐约可以看见一张画着白纹的脸,和一双森寒如电的眼睛。两人头皮一阵发怵,在瞥见他手背上青光闪耀的蛇鳞,吓了他们一大跳,只好讪笑了几声,挥着手往回跑去。
有一转身,险些撞在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国男人身上。那人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戴着黑色的帽子,双眼闪亮,尖尖的下巴,如果不是听见他温和有礼的道歉声,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穿着男装的清秀姑娘。
其中一个律师心里一紧,觉得这张脸似乎在电视上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中国的电影明星吧,他摇了摇头,友好的报之一笑。
中国男人也微微一笑,心想,多亏飞碟消除了你的记忆。如果你想起我的名字叫丁洛河,一年前曾是全球最大的通缉犯,甚至被认为是魔鬼撒旦的化身,你今晚没有吃龙虾汤的心情了。
“没事儿吧,昆西?”直到那两个年轻律师递给他头盔,他跨上摩托后,问道。
昆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年前伦敦街头的那块血战,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喉咙却受到了重创,声带严重损毁。但也正是从那时起,这个蛇族最后的战士疯狂地迷恋上了哈雷摩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迎着狂风全速疾飙,更能体验到从前在羽山里驾双翼龙的感觉了。
“你等我一下。”丁洛河看了看手表,将头盔挂在摩托把手上,转身走向那间餐馆。
推开门时,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八点。餐馆里的电视画面突然变成了“沙沙”的雪花,几秒钟后,切换成了委内瑞拉平顶山的壮丽风光。
画面似乎是从直升机上航拍的,伴随着巨大轰鸣声,晚霞如火,巍峨雄伟的平顶山脉横隔于天地之间,峭壁陡直,镜头越移越近,贴着那近乎垂直的悬崖直冲蓝天,然后又掠过平坦的山顶,向着远处一道深壑飞去。
“怎么回事?能把声音调小点儿吗?”宾客们被突然变大的噪音吓了一跳,纷纷抱怨。接着餐馆的各自角落都传来了更换电视频道的请求。
餐厅经理急忙找来遥控器,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将声音调小,更无法转变频道。餐馆里的五台电视,全都一致播放着委内瑞拉的航拍风光片,响彻着飞行器的轰鸣。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餐馆里爆出一片惊呼。
平顶山上的裂壑里,突然冲出了一轮飞碟,旋转着破空飞起。几乎就在同时,画面下方射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将那飞碟轰然击中,拖曳着熊熊火光,撞落在山顶的凹沟里。
飞碟浓烟滚滚,几个古怪的身影从散落一地的残骸里钻了出来,尖叫着四散飞逃。那些怪物就像一只只丑怖的大猴子,长臂红臀,背后长着巨大的双翅,飞翔的速度快如闪电。
画面下方的白光猛烈地吞吐着,猴人们纷纷惨叫坠落。一只猴子瞪着幽绿的双眼,龇牙狂怒地咆哮着,猛地扑向镜头,轰地一声,被炸散也万千血块,冲天洒落。
餐馆里惊呼四起,女宾们慌不迭地挡住双眼,惊魂不定,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窥望。
轰鸣声中,画面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定格在飞碟的残骸上方。一道人影从航拍的飞行器上跃落山顶,仰起脸,对着镜头淡淡地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景象,还是探索频道的科学纪录片,也不是国家地理的自然旅游节目,更不是科幻电影,而是完全真实的、现场录播报道。”
丁洛河哑然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自己的脸,虽然总觉得有点陌生,但却比预料的上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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