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原密码

第53章


床上铺着一张由几件格马女人合力织成的白色葬衣,上面安放着久美那具被烧得漆黑的遗体。久美的遗体被人们安放成坐势,这是人们对女神的敬仰。
她穿戴着草原牧人能够拿出的最富丽豪华的服饰,烧焦的头皮上插着最珍贵漂亮的羽毛的假发,干枯如炭的身上戴着贝壳串珠、项圈、手镯。
直到久美被俘虏的时候,格马人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西玉树的公主。于是格马人按照公主的葬礼来安葬她,规格当然不会低。
在久美的旁边还有一张灵床,上面也躺着一个女人,她的身上也裹着几层同样精美的织物,只是她那漂亮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常的红晕,人们已经再也听不到她的嬉笑了。在她的脚边,坐着孤独凄凉的格马老头人。他那白发苍苍的头,几乎快要低垂到地面,仿佛被迫在接受这次老天对他的打击。几绺白发散乱地落在他的两鬓,盖住了他的部分前额,他那紧锁的双眉,在向人诉说着他心中隐藏着多么深沉的痛苦。
少头人就站在他阿爸的身旁。在阳光之下,他眼神迷茫,似乎整个人已被一分为二。刺鹫也在不远处呆呆地立着,被格马人拖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不吃也不喝。
此时的刺鹫倚在一棵枯树上,竭力想以自己的男子气概来克制那猛然袭来且迟迟不肯褪去的悲伤。这个孤独的战士一直站在那儿,忧郁地默默凝视着久美那具漆黑的身子和格马大小姐那张冷冷的、毫无知觉的脸。他知道久美已经不在这副躯壳里了,此时也许她正和千户头人有说有笑呢,也有可能正在帮奶妈挤奶,更有可能在空中用同样悲伤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喊着阿哥,可刺鹫什么也听不见了。大小姐呢?也许此时就在久美身旁,继续跟她掐架。也有可能两个人都不在这里,去了很远的地方。谁知道呢?
刺鹫的神情凝聚不动,他的姿势也固定不变。要不是他那黝黑的脸上不时还有双白色的眼球在微微转动,在一个陌生人看来,简直说不出这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葬礼结束了,格马人埋葬了两位公主。刺鹫一个人长时间地呆坐在地上,没人敢去打扰他,也不忍心去打扰他。
等眼前完全黑下来后,一股钻心的痛楚突然从刺鹫那麻木的肉体中涌出,黑色在他的全身滚过,一阵冰凉。就在刹那间,一种感觉从极远处袭来,它是什么?是酸涩?是压抑?是痛苦?是恐惧?是茫然?是凄楚?还是沉重?庄严?肃穆?冷峻?刺鹫说不清,反正什么感觉都有,好像都掺和在了一起。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眼角是麻木的。他想吼,可吼不出声来,嘴角是麻木的,嗓子是干的。
他知道此时千户头人肯定在某个地方骂他,骂他是个笨蛋,看不出奸人的诡计。不然为什么耳朵会这么烧?他知道阿爸肯定在身后用鞭子抽他,抽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然背心为什么会这么疼?他知道久美肯定就坐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不然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等刺鹫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天上有点点的星光照耀起来,地上也有点点的星光照耀起来,那是无数的火把,是格马大帐里庆功的烛火。
第四十三章 决战赤链虎
“少头人,有上百马匪和几个汉人在外面叫阵。”两天后,格马斥候前来报告。
“有几个汉人?”
“是的,能看清楚的有三个。”
“知道了!”
少头人不知道赤链虎急于前来决战是有原因的。这个鬼道高手收到了接力而来的飞鸽传书,说袁世凯做梦梦见自己要当皇帝,可称帝闹剧很快就悲切收场,皇帝只当了区区百天。梦中的袁世凯失去了所有的权力,他的幕僚和部众也纷纷垮台作鸟兽散,他自己也一病不起,行将呜呼!醒来后一向迷信的袁世凯大惊失色,找人破梦,解梦之人说大利西方,若有人将正邪两串念珠合并,只恐压住龙脉,袁世凯皇帝宝座只能坐百天。坐够百天脉气殆尽,便会滚下龙坛,活不过百日而亡。袁世凯怒斥赤链虎处事不利,以至于使自己没有得到上天应有的庇佑。赤链虎接到袁世凯的飞鸽传书后恨恨不已,发誓杀掉刺鹫抢夺人骨念珠。
“马匪已经是群龙无首了,斥候报告说马匪长官已经逃回了河湟,至今没有消息。瘦子多杰也被刺鹫头人劈死了!眼下只剩这三个功夫高超的汉人了,只要汉人一死,残匪必退,不需要我们出手。”少头人分析一下,信誓旦旦地对众人说。
“我去对付那三个拿铁帽子的人!给我十匹快马,我有用!”少头人刚说完,刺鹫就对人群开了口,这是他两天两夜里说的第一句话。
“好!胜败在此一举,你可有把握?”少头人一拍大腿。
“没有把握,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刺鹫冷冷道。
“与其等死,不如反击,死就死个痛快!”大伙呐喊着跃跃欲试。
“那可不行,不能蛮干。”少头人提醒着大家明白,这回他们对付的可不是大股的骑兵,而是从汉地来的高手,不能蛮干。
“那我们怎么办?”
“不要着急,听少头人的。”属下们安静下来听少头人吩咐。
“你上前来,我们这般行事……”少头人思索片刻忙将刺鹫叫到跟前,对着他的耳朵如此这般地一顿交代,刺鹫听后频频点头,两人不谋而合。
中午时分,刺鹫策马冲出寨门,跟赤链虎打斗一番后佯装逃跑,将赤链虎引开了。
“看,那个蛮子想逃跑!”
“老大,蛮子们打算引我们进树林,怕是没安好心啊!”
“怕他作甚,抢回念珠要紧。”
“老大,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兄弟能不能收手?”高大的武士脸色有些发青,不知道为什么,昨夜他梦到兄弟三人凯旋而归了,可早上就接到了倒霉的飞鸽传书,说大总统当不成皇帝了!他觉得梦是反的,恐怕这次要栽了!
“怎么?你怕了?”矮个子其实也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肯承认。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叫我如何收手?”老大叹了口气,他没有和残忍的马匪同流合污的意思,可对大总统一定要有个交代。
“追吧!追上去快速了结了,你我兄弟就回家,永世也不再回来!”
“驾!”
等赤链虎领着众马匪追到一处树林后,惊奇地发现逃命的十多个男人都是一副打扮。从远处看根本分不清楚谁才是刺鹫,这些蛮子只是没命地向前飞奔,根本没有正面交战的打算,这可惹恼了赤链虎。
其实逃跑的都是少头人精心挑选的和刺鹫身材差不多的勇士,这些勇士们一早上就光顾着逃命了,心里早窝着一股火,等分散开了敌群,大家个个弓上弦,躲在树后,铁箭头上涂抹了毒汁,闪着黑黝黝的光亮瞄准后面树丛里追赶来的赤链虎和他的同伙。
赤链虎等三人已经插入了密林的纵深,牧人们躲藏在暗处,从前后左右的密林缝隙里观察三人。
“刺鹫头人,他们来了。”
“看见了,放狗!”
“拉索!”手下吹了一声口哨,远处埋伏的人将二十多头猎犬放了出来。这些猎犬呼哧呼哧地朝三人的坐骑奔去,马匹受了惊就不听使唤了,嘶叫着左奔右突。
“刺鹫头人,他们乱了。”
“放箭!”
离刺鹫最近的一个伙伴冷不丁地掏出一个吹筒,将一支带着浓烈腥臭气息的毒箭用力吹出来,毒箭穿过树林潮湿密集的树叶扎入了敌方高个子武士的喉头,端着长刀的敌人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坠马倒地毒发身亡。接着,又是十几发毒箭“嗖嗖嗖”地从四面八方穿出来,不断地射中矮个子的衣服,矮个子武士反应要快些,对着箭支射来的方向左右避闪,可胯下的马不听使唤,老是给他帮倒忙。避开了十几支箭,可还是被一支毒箭头擦破了皮肤,而后剧毒的毒液极快地渗进了血管,顷刻间就令矮个子武士感觉头昏脑涨,这时埋伏在一旁的牧人们一拥而上,十几支长长的投矛已经穿透了他的肚皮,将这个恶人钉在松软的铺了百十年腐叶的泥地上。
刺鹫躲在一棵树后看着前面的动静,手里攥着刀把暗暗等待着,他要找机会单挑赤链虎。
突然前边积雪的灌木丛里赤链虎的人影一闪,埋伏在刺鹫一旁的同伴贸然出击,手里的一支箭迅疾地射出,对面的汉人“哎呀”一声倒了下去,可他没有想到对手是在诈死,强壮的汉人在倒地的同时取出身后一个黑色的像草帽一样的武器,一甩手“咔嚓”一声飞来,铁草帽准确地套在了刺鹫伙伴的脑袋上,看上去像是给他戴上了一顶官帽,又像是一副头盔。汉人见兵器得手后用力拉了一下连着铁帽子的细铁链,帽子就哗啦一声飞回到了他的手里,刺鹫的伙伴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空脖子上的血喷了一人多高,他的脑袋永远地搬家了,留在了铁草帽里。
刺鹫又急又恨,恨的是对方狡诈无比且出手迅疾,急的是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而无能为力。此时前来策应的两个马匪兵逼近了,刺鹫张弓又是两支箭飞出,树侧面想暗算他的两个狡猾的马匪手捂着血淋淋的眼睛倒地,疼得打滚喊叫。
喊声惊动了赤链虎,也使他回过神来。手握怪异兵器的大汉终于判断出了刺鹫藏身的准确位置,一甩手将赤链锤重新抛出,那怪东西发出尖锐的啸叫声直朝刺鹫飞了过来,刺鹫连忙低头躲避,怪锤从刺鹫的脑袋顶上划过去后割断了碗口粗细的一棵小树飞回了主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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