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晚清45年

第43章


在我离开北京之前,孙家鼐推荐我担任京师大学堂的校长,因为当时人们都认为,前任校长丁韪良离开中国,不会再回来了。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可能接受这个职位,我谢绝了。但我到上海后,他再次发出了邀请,我又一次拒绝了,推荐了傅兰雅博士,因为多年以来,他一直在上海中国政府开办的江南制造局担任翻译;后来,在我回英国休假的路上,又收到了他发出的第三次邀请。当我离开北京时,他送给我一对精美的花瓶,一只紫色,一只金色。
第三部分:代表教会上书北京与张荫桓见面
  12月3日,应张荫桓之邀,我去他家里与他进行了会谈。他告诉我,广东的官吏在广州双门底教堂搜出了革命党人的文件,其中涉及到一个姓孙的。这对于目前教案问题的解决,将造成很大的障碍。我的回答是:与历史上儒生们的叛乱相比,革命党的叛乱并没有造成更大的危害;并且,革命党对基督教造成的影响,也不比哥老会对儒教造成的影响大。听了我的话,他哈哈大笑。他还对我说,北京中国政府的衰弱,归因于恭亲王的体弱多病和翁同和对外国事务的茫昧无知。督察院的御史们权力很大,翁同和也怕他们。他们是朝廷手中的得力工具,其作用就是毁掉那些不受欢迎的官员。据张荫桓的意思,整个国家懂得外交事务的只有他和李鸿章(张荫桓曾任驻美公使)。外务部的所有工作都由他一个人操持,其他人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6.议政大臣刚毅      在我逗留北京的后期,2月2日那天,我如约去刚毅 自己的家中拜访他。他是满族人,62岁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八十年代,那时他是山西巡抚,是那里最顽固的反对改革的官员。任何涉及到花钱的改革措施,都会被他立刻否决,他会说那是对钱的一种浪费,是劳民伤财。在山西,他同那些将古老的天文学和占星术混杂在一起的术士们打得火热。在许多个夏夜,他一边观察星星,一边听他的那些朋友们讲述有关世界的过时了的认识,内容是天体对人类命运的影响。每当接到为士兵演习买子弹的申请书时,他的回复总是,铅子弹太昂贵了,并命令士兵用土块演习。  这次会面中,他非常友好,一举一动像总理大臣翁同和那样令人感到愉快。他对自己在山西、江苏、广东当巡抚时采取的政策非常自信,然而我却没有听到他给我介绍一项改革措施。但他努力做到了两袖清风。他非常急于向我说明,汉族官员是中外建立友好关系的阻碍者,而不是满洲人。汉人是固执的排外者。我努力提醒他中国不学习其他国家方式和方法的危险性。我强调了外国人的启发的必要性,并建议从外国聘请两名女政治家做慈禧太后的顾问,也为光绪皇帝请两位外国师傅。  第二天,我派我的秘书去见他,问他能不能为我疏通一下,入朝觐见,以便向皇帝提出这些建议。两人就此事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他说的是:他对皇帝没有任何影响力,因为翁同和一手遮天;在内阁里,汉族官员独行其事,甚至恭亲王与李亲王都无足轻重。他声言,翁同和把皇帝引进了一团黑暗里,“蒙蔽了他的双眼”。  刚毅的友善态度——尽管在感情上他是排外的,与其他满族官员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恭亲王像Lucner 那样傲慢自负,King Shin 要多粗鲁有多粗鲁。在这次会面中,满汉官员间的相互妒忌非常明显。刚毅后来成为维新运动的最大反对者,支持慈禧太后的反动政策。后来,他在慈禧太后的支持下组建团练,导致了1900年爆发的规模巨大的排外运动。                       7.向翁同和和李鸿章告别  2月24日,在我离开北京的前一天,翁同和派人把他的名片送到我在伦敦会的住处。按中国的风俗,这时非常正式的问候。我回赠他我的名片,并感谢他的厚意。没想到,他就在外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我商量。这是空前的举动,此前没有一位中国的总理大臣曾拜访过传教士的住处。我们就宗教宽容和政治改革问题谈了一个小时。首先,他为朝廷没有发布政令,批准传教士的请愿书向我表示歉意,说他的上司不想支持他(见前章)。我请求不要将基督徒与非基督徒区别对待,并强调倘若能做到这一点,一切麻烦都将不复存在。他谈的第二件事是问我能不能帮助强学会,因为政府打算恢复它的合法地位。对此,我的答复是,如果强学会不能对中国做一些切实有用的事情,我不想跟它发生任何联系。  他离开后不久,派人送来了四匹丝绸,还有让我路上吃的八盒点心。这些,加上孙家鼐送我的一对花瓶,我倍加珍惜,因为它们是友情的标志。  那天晚上,我跟李鸿章最后见了一面。他已被指派出席沙皇的加冕典礼。尽管他对我们广学会的一些出版物的价值表示过肯定,但却没有打算为我们学会捐助点资金;在他总督任内,二十年时间里,我一直致力于赈灾、出版和中国的改革,但他从来不承认基督教会为中国做了一点好事。针对他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白梯克先生概括道:“谁能从荆棘丛中收获葡萄?”
第三部分:代表教会上书北京变法维新的过程
  8 变法维新的过程  在我回国休假期间,变法维新的愿望迅速弥漫了全中国。林乐知先生——他的《中东战纪本末》一书风行一时——被邀请担任将在上海开办的一所大学大校长,但他拒绝了。不过,他同意起草一份建立现代国际教育体系的章程,并以大英政府在印度建立的教育制度为主要底本,精心准备一个实施方案。  变法运动像巨大冰川的消融,像阿穆尔河(黑龙江)坚冰的破裂,阻碍水流的巨大冰块被裹挟着,冲进大海。  康有为的大弟子梁启超在上海创办了一家报纸,叫《时务报》,作为改革派的喉舌。报纸一开始就取得了极大成功,在从南到北的整个帝国激起了维新思潮的涟漪。它得到了驻节武昌的总督张之洞的和其他一些官员的大力支持。它的写作风格介于高级的文言(一种属于古典文学的高级文体)——只有相对较少的学者才能理解——与白话之间,后者一般的苦力都能理解。它的内容很纯粹,博得了每一位学者的推崇;它的风格很朴实,每一位读者都能明白。甚至湖南省,曾因它对基督教的卑鄙下流的诽谤而使帝国蒙羞,也在1897年邀请梁启超到长沙——它的首府——担任一所改革派开办的学院的校长。很多湖南人成为改革的热心倡导者。他们还邀请我的秘书蔡尔康先生——在上海时他协助我做一些文字工作——为他们举办讲座,被蔡谢绝了,他说,所有新观念都是外国人的,而不是他的。  维新变法运动大有希望的一个迹象是,人们开始认识到,由来已久的对外国人的仇恨是不公正的;与外国人的友谊应当得到培养;中国古老的教育制度已经远远不能适应现代社会的要求;必须引进西方的学问。有一些改革者甚至走得更远,声称儒教过于功利和世俗,大胆地主张采用基督教为国教。这个时期大有希望的另一个迹象是报纸的突然增多:在三年之内,由19家增加到70家。  9 中国女学  1897年底,我又回到了中国,发现变法维新运动正风起云涌。一所女子学校在上海创办,倡始者是中国电报局的局长(总办)和其他一些改革家。学校坐落在去江南制造局的路上,距圣凯瑟林桥不远。我的妻子理查德夫人应邀推荐一位年轻的中国女孩,条件是在美国新教圣公会接受过培训;另外推荐一名外国妇女,教授英文课。这个职位她推荐了林乐知博士的女儿。她自己则被要求至少每月巡视学校一次,检查一下有什么做得不到位。  1898年2月,强学会在上海出版了《时论新编》()其中四十四篇文章是梁启超写的,三十八篇出自康有为之手,而我的文章则有三十一篇被编者选中。陈炽——曾帮助我修改、写定献给翁同和的改革草案——也奉献了一些文章。  10 光绪帝令人吃惊的变法诏书  这时,康有为已被任命为总理衙门的秘书,对皇帝很有影响力。张荫桓,前一年曾作为特别使者观光维多利亚女王在位六十年纪念典礼,既是内阁成员又是总理衙门大臣,也加入了变法维新派。内阁里的低级秘书们 对改革充满热情。年轻的皇帝很快就表示了他对改革派大信任,把他们的改革建议付诸实施,其结果就是相继颁布了一系列不同凡响的变法诏令:  ⑴废除已经实行了500年的八股考试制度;  ⑵在北京成立一所大学,研究西方科学;  ⑶将所有庙宇转变成从事西式教育的学校;  ⑷成立一个翻译委员会(译书局),负责将西方的学术著作翻译成中文;  ⑸成立专利局,鼓励各种有益于国计民生的新式发明;  ⑹保护基督徒,使之不再受任何侵犯;  ⑺将改革派的报纸《时务报》确认为政府的政治喉舌;  ⑻废除中央及各省无用大机构;  ⑼鼓励年轻的满人学习外语,并到国外观光学习。
第三部分:代表教会上书北京对改革派的第一次打击
  11 对改革派的第一次打击  与此同时,慈禧太后及保守派也没闲着。他们非常警觉地注视着改革思潮在全帝国的迅速蔓延,并且,为了防止改革派的任何突然袭击,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已在实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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