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眼瞅着刘汝明仓皇逃出，熊廷弼心头好笑，这件事虽是小事，但骆养性借机试探，便是卖了孙鋡一个人情，而孙鋡也毫不迟疑的接应了。一个试探，一个接招，这二人倒是将遇良才了！
    段展眼见如此情形，慌忙过来邀请二人入席，孙鋡虽然不齿其势利眼，但眼前情形却也容不得他离去。
    当日，为接圣旨，知州段展操办全场，办流水席二百余桌，沈阳、辽阳附近小有身份者纷纷前来观礼，情形壮观异常，经此一事，孙鋡大名越发远扬，辽东文武更是动心不已，眼瞅着孙鋡要青云直上，搭关系自然是越早越好。
    席间，众人频频敬酒，孙鋡也是来者不拒，举杯豪饮，辽东男儿本就豪气干云，最喜这等性子，见孙鋡这等豪爽，越发喜了三分。
    那骆养性更是酒罐子，和熊廷弼贺世贤等人吃吃喝喝，酒也喝了不少，却也不显醉意。眼前孙鋡被人团团围住，不由笑道：“你等且慢，让小弟敬孙兄一杯，莫等孙兄回京青云直上，便忘了小弟！”
    孙鋡思索着对方话中的意思，手却不慢，满上酒杯笑道：“骆大人说笑了，似大人这般俊杰，孙鋡求之不得，焉能忘了大人！”
    二人碰了一杯，同时一饮而尽，骆养性啧巴啧巴了嘴巴笑道：“既如此，怎的还叫大人，孙兄若不嫌弃，不妨一兄弟相称吧！”
    这话一出，诸人再次心头一惊，满朝文武最怕的是谁？不是首辅大臣，也不是久居深宫的万历皇帝，而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如今，锦衣卫指挥使的公子竟然与孙鋡称兄道弟，这就表明了一个信号，皇帝真要重用孙鋡了！
    想到此处，便是尤世功等人心头也热火了起来，沈阳一战后，他们与孙鋡交情自然升温，但那时候的他们并没有想到孙鋡能带给他们什么，可如今就不同了。若能接上锦衣卫，以后便有多多的便利。
    当下，不论文武全都举杯轮番上场大罐孙鋡。
    这一来，孙鋡顿时吃不消了，眼见自愧祸首的骆养性在旁边呵呵大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倒是自来熟，首次见面就想灌醉我。
    手托酒杯轻轻扣了扣桌面，众人声音顿时一停，骆养性眼见孙鋡怪异一笑，心头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孙鋡道：“既是兄弟，岂能看着兄弟没有酒喝！”说罢转头环视众人一眼，朗声喝道：“诸位，骆大人远来是客，你等莫要怠慢了客人，大家伙儿齐心合力，好好招呼招呼骆大人！”
    不论文武，但凡在座之人早就想着攀上骆养性的关系，只是锦衣卫恶名远扬，大家也是有心无胆，此时听的孙鋡之言，顿时心动，不敢奢望和骆养性攀上交情，便是在对方眼前混个眼熟都是天大的机遇。以后向别人说自己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公子一起喝过酒，怎么说就能唬人一把，更别说一些有心人了。
    不容骆养性反对，在孙鋡带头下，秦虎等人鼓动下，先是罗家集出来的汉子轮番上去敬酒，后面看着骆养性没什么架子，胆子顿时大起来了，一咕噜上去敬酒。
    至此，酒宴气氛达到高潮。
    一番觥筹交错，直到夕阳西下之际，众人才慢慢散去。骆养性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周永春也被知州段展送入客房早早歇息了。
    倒是熊廷弼毕竟位居高位，旁人不敢放肆敬酒，倒也没喝多少，回到孙鋡住处眼瞧着孙鋡依然清醒的样子，不由笑道：“贤侄倒是好酒量！”赞了一声指了指书房淡淡道：“走，聊聊去！”
    这是要指点自己了！孙鋡心头一喜，命人送了些炭火请熊廷弼进去。
    眼瞅着下人待茶离去，熊廷弼微微抿了一口后瞅着孙鋡，长叹了一口气，问道：“贤侄怎么看今日的事情？”
    孙鋡微微一沉吟，低声道：“如雾里看花，花似花、花非花！”
    熊廷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孩子悟性果然不俗，“你所言不错，只怕某些人已经在算计你了！”
    “算计我？”孙鋡愣道，他自来道这个世界也不过两三月的光景，足不出百里，在朝中自然谈不上仇人二字。
    不过旋即想到日间所遇，顿时有些若有所思。
    “你可知圣上为何要你从水路回京？”熊廷弼并没有直接回答孙鋡的反问。
    孙鋡摇摇头，这事儿他也琢磨了半天，乃是脑海中信息实在有限，无从猜测圣意。
    “圣上多年不上朝，朝中众臣互相拉帮结派，只知争权夺势、不知为国为民，朝堂乌烟瘴气，一片混乱啊！”熊廷弼慨然长叹，慢慢讲述了起来。
    想当年，万历初即位，也算是雄才大略，颇有作为的雄主，几十年下来，年纪大了，棱角也没了，眼瞅着朝中乱七八糟的，却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今年以来。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他自个儿也感觉有些撑不住了，这才开始考虑江山的传承。朝中党派争斗不休，辽东鞑子袭扰不宁，萨尔浒一战成为他终生的污点，奈何大明元气大伤，便要报仇也是有心无力，为今之计唯有寄望于后代子孙。
    但兵戈相向又岂是简单之事，朝中重文轻武，大多都是夸夸其谈之辈，要找一位良臣辅助太子还真找不到，然而，就在万历犯愁的时候，孙鋡横空出世了，万历自然喜不生喜。
    深思熟虑后终于决定让孙鋡从水路尽快回京，这其中固然有抬举孙鋡的意思，更多的却是担心孙鋡沿途扯入党争之中。
    熊廷弼只是讲了大概情形，但聪明如孙鋡者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样看来，那位钦差大人是福王当系了！孙鋡心头琢磨着就听熊廷弼继续道：“沈大人一生追剿海盗、清除倭寇，从不曾结党营私，深得圣上看重，要他来接你也不无保护你的意思？”说完熊廷弼长叹一声苦笑道：“不满贤侄说，便是老夫也被人冠以楚当之中，苦恼异常，贤侄千万要引以为戒！”
    孙鋡也是苦笑一声，道：“小侄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话问的熊廷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孙鋡身为孙承宗之子，子出生之时便已烙上了朱常洛的大印，哪里还有他选择的余地？
    “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素珍动人的嗓音，“公子，奴家熬了些醒酒汤，是否送来！”
    孙鋡上前打开门，就见素珍怯怯地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两碗汤粥正冒着热腾腾的气息！
    “有劳珍嫂！”孙鋡慌忙让开，素珍乖巧地放在二人身后速记退下！
    “这女子倒是不错，贤侄好眼光！”熊廷弼喝了口汤由衷赞道。
    孙鋡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心头却开始发愁素珍的后路了，按他原先的打算，是要带秦虎回京的，可如今秦虎留在辽东，那素珍是否愿意离开哥哥跟自己回京就是问题了。
    看来还得找秦大哥谈谈才行！
    ……
    据骆养性讲，沈从容还有五六天便要到了，算起来，他在沈阳的时间也就两三天了。
    第二天一早，孙鋡便找到秦虎，出乎孙鋡意料的是，在他提出素珍去留时，秦虎却不发表意见，只是淡然道：“妹子就我这个哥哥一个亲人，理应由我照料，只是我久居军中，不是很方便！”
    孙鋡点了点头，半晌后道：“我知道了!”
    随后问及素珍，素珍的回答一如孙鋡所料，既想跟孙鋡离去，又舍不得哥哥，纠结异常。最后还是秦虎劝说了一番才点头。
    三月，大寒已过，春风送暖。
    在期待了几日后，孙鋡终于启程上路了。
    送行的不止有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有刚刚上任的巡抚周永春！不过就在孙鋡离去前，还是发生了一件让孙鋡愕然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