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记

第39章


  徐秉谦抿唇不语。
  凤捭懒得再看他,偏过头,看着路边的落叶,问:“说吧,你是打算留哪只胳膊给我?”
  徐秉谦抬了抬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左右看着,一脸为难。
  他琢磨了很久,对凤捭说:“真要?这不太好吧……况且我身上也没刀。”
  “没刀啊?”凤捭勾了勾唇角,手臂举起,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滑落在手心。她将匕首朝徐秉谦脚前轻轻一丢,“我有。这匕首陪了我许多年,你是认得的,削铁如泥,更别提你那俩胳膊。”
  徐秉谦撩起外袍,弯腰将匕首捡起。
  他见凤捭的表情无比认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想要哪只手?”他问。
  凤捭猛地转过头,瞪着他,说:“这么说,你是承认当初欺骗我的?”
  “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徐秉谦拔出匕首,将锋利的刀口对准了左手腕部。
  凤捭看着他如此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强忍着冲过去将他揍翻在地的冲动,说:“当然有区别。如果确实是情有可原,我就会原谅你,不要你的那只破手臂。”
  徐秉谦将匕首从手腕部移开,解释:“我承认我没有信守承诺。”
  “然后呢?”凤捭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好说的?现在你已经是秦夫人,我还是我。”徐秉谦把匕首插入刀鞘,上前几步,将匕首递到凤捭跟前,“我确实希望自己是白益,可我最终只能是徐秉谦。”
  凤捭推开他的手,怒火渐现,问:“你跟我说什么绕口令我听不懂。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何食言?是因为你回到大周之后找到了自己心上人了?还是因为你从头至尾,就是在骗我?” 
  “凤捭公主,抱歉,是我从头至尾都在骗你。”徐秉谦微微一笑,“如果你真要留下我的一只手臂,那就还请你自己动手。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凤捭动作飞快地从他手里拔出匕首,抵在他脖子处,说:“白益,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就算这是大周,我也敢这么做。”
  她说不出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难受吧,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从等三个月到等半年,到被告知要嫁给拓跋暨,到逃至大周,到白益看见自己却不来相认,到自己到嫁给秦少郅……这一路走来,她对白益原本炙热的心早慢慢凉了下来。
  可要说不难受吧,又总觉得有一股气滞留在胸口,连呼吸都感不顺畅。
  她把出鞘的匕首抵在徐秉谦脖颈处,徐秉谦并不躲闪,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手只要稍稍一用力,往前引那么一丁点儿,就能割断他脖子处的重要血管。
  可是她下不了手。
  她没办法杀掉眼前这个人。
  她曾经,是那么盼望能做他的夫人,跟他一起来见识大周的繁华胜景,尝便大周的各地美食。
  曾心许之,何以取之。
  凤捭垂下眼眸,看着他腰间的玉佩,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
  徐秉谦见凤捭半天不动手,说:“公主,我和你的事都已过去。少郅和我相识多年,我了解他,他对你是真心的。我想他会好好待你的。”
  “他当然对我好。”
  “我见你之时,确实已心有所属。可你那么认真,我便不敢对你实话实话……”徐秉谦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现在不也挺好,你嫁得圆满,我无负担一身轻松。”
  凤捭握气得颤抖:“徐秉谦你这么对我,你就真的不怕我杀了你!……你看什么看?对,我的手在抖,我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杀了你。我来找你,只是不肯相信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骗我。既然你真的是在骗我,我对你也不会再有半点情分。”
  她拿着匕首往下一滑,将他腰间的系着绿玉的绳子割断。
  绿玉顺势掉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凤捭接着把匕首往玉上一刺,玉顺势碎成了两片。
  她站起来,从徐秉谦手里夺回刀鞘,将匕首插入鞘中,说:“这玉你不配戴,你走吧。你我从此再不相见。”
  凤捭往路边站了站,给他让出道。
  徐秉谦低头看了一眼碎掉的玉,悲伤在他眼里短暂地停留,当他抬头时,目光之中透露出情感的只有淡淡的惋惜。
  “那,就此别过。”
  徐秉谦越过她,走了两步,停了停,回头似乎想对她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凤捭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去看他。
  等她觉得人应该已经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才回头。
  看见的只有漫长的,望不见那尽头的路。
  她低下头,抬脚对着玉轻轻一踹,碎成两块的玉被她踢到了路边。
  她翻身上马,却没心情就此离开。骑在马背上的她,觉得心里特别不对劲,总想再去把徐秉谦追回来,把匕首插入他胸膛里,让他也感受一下心口仿佛被尖锐之物划开碎裂的痛苦。
  她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凤捭从来不知道,恨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从来都是父王的掌上明珠,也总是木辽人仰慕的对象,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直到遇见了白益。
  她原来也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她其实没有真的恨过谁,当初和秦少郅在嘉峪关斗得你死我活的,她都从没恨过秦少郅,因为她知道彼此只是立场不同,对立的两个人,没必要浪费情感去忌恨。
  “如果下回再遇到徐秉谦,我一定杀了他!”
  凤捭暗暗下定决定,骑着马往回走。
  等她走到长亭处,发现秦少郅正站在亭子边看着自己。
  “秦少郅……你,你在……”凤捭一脸惊讶。她还以为秦少郅肯定早就回府。
  秦少郅轻咳一声,说:“夫人,再等半盏茶功夫,你要是还不出现,我就要追过去了。”
  凤捭听到这句话,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出来,秦少郅不知情,想不到他知道,而且还纵然自己去找徐秉谦。
  “我只是想找他问个明白。”
  “恩,我知道。”秦少郅扶着她下马,抬手按在她的心口处,“你要是不问清楚啊,不知道得在心里盘算多久。还是问明白的好,问明白了你这儿就不许装别人了,只许装你家夫君。”
  凤捭破涕为笑。
  她觉得自己真丢脸,竟然在秦少郅面前哭了。
  都多少年没哭过了,她差点要以为眼泪已经和自己绝缘。
  &&&
  徐秉谦坐在马车上,久久发呆。
  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伪装。
  刚才,凤捭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像自己往前动一动,就这么死在凤捭怀里。
  他哪里有勇气对凤捭实话实说?
  说了又不能改变什么,徒增两个人的烦恼罢了。
  刚才走的时候,他真的特别想抱一抱凤捭,对她说:“木樨,我怎么会骗你,你一直都在我心里。”
  凤捭一直叫白益,他却没勇气再喊出她的小字。
  凤捭喜欢吃桂花糕,说只恨此生不能与桂花为伍。
  他便笑着打趣她:那你不如改名字叫桂花。
  于是她真的一本正经地问起了大周人传说中字的意义,并说要不然我也入乡随俗,取个小字,就叫桂花。
  他嫌桂花太俗,便对她说,桂花又名木樨,不如你叫木樨好了。
  可惜回忆的美好不能消除现实的残酷。
  她说,再不相见。
  这样也好。徐秉谦想。
  他头靠着车壁,习惯性去摸腰间的那块玉,这才想起玉已经不在身上。他立刻对马夫说:“我们回去,我有东西掉了。”
  马夫调转车头,奇怪地问:“徐大人,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徐秉谦说:“是。”
  非常重要。
  当回到先前凤捭弄碎绿玉的地方之后,他从车上下来,让车夫站得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十分仔细地搜寻起来。
  他找了很久,终于在路边的落叶下找到了一半,又不远处找到了另外一半。他擦去上面的尘土,将两块碎玉小心地藏在身上,这才真正和车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o^)/~
  好多人爱公主啊,愁人。
  哈哈哈。
  ☆、第 36 章
  
  回府之后,凤捭似乎真的彻底放下了徐秉谦。
  用完晚膳,她翻出了秦少郅写给她的酸诗,不停地问秦少郅这句是什么意思,那句是什么意思。问得秦少郅都要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问:“夫人,我还以为这些都被你扔了的。”
  凤捭回:“我本是想全部丢了的,因为我又看不懂什么意思。后来,见你的字写得不错,我就想留着以后临摹。”
  “……早知道你今天问这么多,当初我就应该把字写得难看些。”
  凤捭连忙把这些都收好。
  “你送我了,便是我的。”
  她把纸笺和那本《书生与狐狸精》放在了一起,后来又坏笑着把《书生和狐狸精》拿了出来。
  秦少郅怔怔地看着她,问:“你要……干什么?”
  凤捭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说:“我来检验一下我认识了多少个字。”
  “额……”秦少郅觉得其实这树上讲的内容,他可以直接在床上告诉凤捭。
  凤捭随手翻了一页。
  “……王生心摇目,目……”凤捭指着第二个字,问秦少郅,“这是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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