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

  "喜欢芒果还是巧克力的慕斯？"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
  不是问你喜欢慕斯吗，而是直接给出两个选项让你选择。
  这么独断的提问方式，属于凌啸。
  "都好。"战扬随意地回答。
  "十分钟后我到你那儿。"
  战扬看向管家，示意他走过来，然后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不确定管家是否为你准备了晚餐，或者你问问他？"说着，战扬打算将电话递给管家。
  可是，凌啸已经先一步说道："我已经自己准备了，不用麻烦管家。"
  战扬忽然没话说了，只好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你找我有事儿？"
  电话那头传来凌啸低沉的笑声，"有，我知道没有正当的理由敲不开你战扬的门。"
  "我该谢谢你这么自觉？"战扬忍不住嘲讽。
  可是他的讽刺对于凌啸来说无关痛痒，论脸皮厚的程度，凌啸与袁骁各有千秋。
  管家仔细观察战扬的脸色，见他眉头微微皱起，问："凌先生要过来？"
  "嗯。"战扬单手推着轮椅朝书房去，"不过晚饭不用做他的。"
  闻言，管家嘴角微微翘起，回答的声音不禁响亮了些，"知道了，战先生。"
  说起这个凌啸，管家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非常感激对方为战扬做的一切，另外一方面……他真的觉得这个人脸皮太厚了！
  就算现在的战扬比以前内敛很多，又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气势柔和不少。但战扬还是那个战扬，骨子里的傲气丝毫没受到影响。
  连无法无天的战魁在他面前都要收敛脾气，只有这个凌啸，不管受到如何对待，总能找到借口再次出现在战扬面前。更让人生气的是，没人能反驳他见战扬的理由！
  同样是死皮赖脸，管家却跟喜欢袁骁！
  想到他，管家不禁又叹口气，这个以前能给一家子带来无数欢乐的人，现在却成了绝对不能提起的人，世事难料！
  十分钟之后，门铃准时响起，管家将凌啸迎进屋。 
  "钟先生，明天我就叫人过来帮忙。"凌啸进门第一句话是对为他开门的管家说的，"您一大把年纪，不该为这些事操劳。"
  "谢谢凌先生。"管家客气一笑，地三次拒绝对方的好意，"老头操劳惯了，再说，我不放心别人来照顾战先生。"
  见凌啸拎着一个餐盒管家也不伸手接，开了门之后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当然，他敢这么怠慢客人，是得到战扬允许的。
  作为主人，家里来了客人，战扬也没出来迎接，而是继续呆在书房，为竞拍做准备。
  凌啸已经习惯了战扬将他当做空气，进屋之后，自己去厨房拿餐盘将带来的晚餐盛出来，他带来的晚餐分量足够五个人吃，显然，他将生活在这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管家在一旁看见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上前帮忙。
  "钟先生真是个善良的人。"
  管家不为所动，垂着眼睛忙活自个儿的，"凌先生还是叫我管家吧，听惯了。"
  凌啸只是笑了笑。
  将食物摆放好之后，凌啸自觉地走进书房，轻轻蹲在战扬身边，含笑看着他，"买了慕斯，去尝尝？"
  战扬眼睛盯着频幕，头也不转地回答："谢了，我不爱吃那个。"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凌啸并不气馁，轻笑道："嗯，所以我还买了水果沙拉。"
  战扬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一顿，偏头看凌啸，对方回他一个无害的笑容。
  "凌先生……"战扬深吸一口气。
  凌啸微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好吧，凌啸，"战扬认真地看着他，"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医生于病人，超越这份关系的一切交流，我认为是没有必要的。"
  凌啸脸上笑容不减，确定战扬说完了之后，他起身，推着战扬往厨房去："你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等吃完饭再说。我保证，一定会认真听。"
  战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最后无奈妥协，将电脑递给管家。
  "里面没放苹果，放心吃吧。"凌啸将水果沙拉放在战扬面前，然后坐回餐桌前，开始自己的晚餐。
  管家站在凌啸身后，心情复杂地看着战扬百无聊赖地戳着水果。
  按理说，有人能无视战扬的脾气，对他知暖知热，将他照顾得妥妥的，管家应该高兴。
  可是，看到这样的画面，管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他觉得，自己宁愿看战扬跟别人斗得灰头土脸，也不要见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战扬那样的人，天生该站在顶端指点江山，而不是坐在轮椅里，陪被人吃饭。
  也许是感觉到管家的视线，战扬停下戳水果的动作，疑惑地朝这边看过来。
  管家立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转过身，快速抹了抹眼角，上楼替战扬准备洗澡水去了。
  凌啸用餐动作优雅却十分迅速，十五分钟之后，他放下叉子，扯了一张面巾纸将战扬的手指包起来，细心替他擦上面沾着的沙拉酱。
  "别着急，右手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如同动作一样轻柔，带着安慰的性质。
  战扬冷冷抽回手，"你的同情心放错地方了。"
  "好，错了就错了。"
  他的语气让战扬再次皱眉，语气不禁又冷了几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凌啸保持着微笑，"回中国之后，我们的治疗要第一时间继续。"
  "我没说要带你去。"战扬睨着凌啸。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凌啸笑，"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医生可以再找。"
  "我代表权威，"凌啸脸上的笑甚至有些得意，"钟先生不会允许你重新找别的医生。"
  战扬无法反驳这句话。
  "就这么定了。"凌啸蹲下身，轻轻握着战扬还的右手，"试着动一下，有感觉吗？"
  战扬盯着凌啸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用完好的左手将对方的手拂开，转动轮椅背过身，"别在我面前耍心思，你还太嫩。"
  战扬一直这么警觉，凌啸无奈地笑笑，"我走了。"说完起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管家后脚推门进来，"战先生，艾玛小姐的电话。"
  艾玛打电话过来只有一句话：后天回国！
  竞拍的会场设在某交易中心，开拍这一天，交易中心外豪车云集。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下。
  袁骁从车上下来，用手指将墨镜往下勾了勾，"就是这里？"
  "袁总，时间快到了。"身边的秘书敬职敬责地提醒。
  袁骁将墨镜推回去，踏上大理石的台阶，步履稳健朝大厅走去。
  "对不起先生，麻烦您让一让。"有人在他身后道。
  袁骁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他往旁边让了一步，那人推着一张轮椅沿着残疾人通道走到大厅。
  "是谁这么敬业，身体不好还参加这个！"袁骁笑笑，"万一竞价太高，吓坏了怎么办？"
  他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小跟班李秘书不见了。一回头，见那刚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一脸纠结地东张西望。
  "你干嘛？"袁骁走过去，问。
  "袁总，实在对不起！"20岁刚出头的小伙子一脸尴尬，"我想去厕所……"
  "……"袁骁扯了扯嘴角，挥挥手，"快去！"
  李秘书如获大赦，小跑着走了。
  袁骁看了看时间，距离开场还有几分钟。他发现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挺傻的，便朝一边一人多高的不知名的盆栽走去。
  参加这次的竞拍的企业真不少，临近开始，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袁骁轻巧避开脚步匆匆的行人，走了几步，目光瞬间凝固--在人流中，那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微微垂着头看手里的竞拍介绍。
  阳光给他镀了一层白金一样的光，此时的他，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那人忽然感觉到了来自袁骁的目光，抬眼，准确地捕捉住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袁骁脑子"轰"地一声，如遭雷击，顷刻间，灵魂被灼烧殆尽！
  第七十四章 你是我的信仰
  这一刻，匆匆的行人都不存在于袁骁眼里，他大步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开目光的人走过去。
  对方戒备地抬头看气势汹汹出现的他，那陌生的眼神让袁骁下颚瞬间紧绷。
  "你没死！"袁骁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对方与他直视。 
  用欣喜若狂已经不能形容袁骁此时的心情，他一颗心恨不得长在那个人身上--他瘦了，肌肤呈现出气血不足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黝黑晶亮。
  战扬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 
  "这个蠢到死的轮椅是怎么回事？"袁骁皱着眉，可惜他的这个表情被墨镜遮挡。
  战扬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轻柔却坚定地拍掉对方的手，"这位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
  "放他妈的臭屁！"袁骁怒喝，一把将眼镜扯下，一手撑在轮椅背上，一手撑着扶手，将视线与战扬的放在同一水平面上，"看清楚了，不认识？"
  战扬将视线对焦在眼前这英俊的面孔上，眼神在对方眼角那点墨色上停留不短的时间。
  "认出来了？"袁骁做出笑的表情，眼神却十分复杂，"战扬，你该不是坠楼把脑袋磕坏了吧？"
  战扬沉默地盯着袁骁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情不自禁一样抬起左手，还未触及袁骁的眼角，指尖一颤，没有在进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