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

第85章


许洪业拿被子擦干了眼泪,忽然就笑了,“我刚刚赶你走,我又怕你真的走,因为你爹身边真的没有人了。”
    许嘉仁:“……”
    “老五,你爹早就说过了,折腾不起了,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了。”许洪业道,“你说我好歹也是扛着大刀跟着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人,怎么就混成了今天这样?老兄弟们、老对头们一个个都死在我前面,我怕死啊!这辈子活的憋屈,受先帝的气、受今上的气,我真憋屈啊!人都说,人要死了,就会明白了,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会有今天?”
    “老五啊,听爹的话,叶柏昊能活着回来,不要叫他像我一样这么憋屈,把我这辈子说给他听,别和我一样……”
    许洪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许嘉仁却听得分明。
    父女俩说了大半个时辰,明姨娘来了,端着药,“老爷,该吃药了。”
    许嘉仁接过那药,手不稳,那碗药全洒了。
    “吩咐下去,再煎一碗。”许嘉仁转过头又安抚许洪业,“爹,女儿今天歇在这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说完,许嘉仁给明姨娘使了个眼色。
    出了屋,明姨娘道,“都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
    “我只是可怜他。”许嘉仁问她,“明姨娘,你在搞什么鬼?”
    明姨娘笑了,“五姑娘怀疑妾会害老爷?”
  ☆、第84章
“我不知道。”许嘉仁如实说。
    明姨娘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也不敢。”
    “哦?是么?”许嘉仁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陷害王氏?”
    明姨娘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全凭姑娘的手段,夫人恐怕现在还在国公府作威作福呢,妾只是等不及了,妾怕再等下去,夫人迟早会害死六少爷的。”
    许嘉仁想问明姨娘,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许烨霖呢?可是许嘉仁不好问,所以她只是狐疑的看了明姨娘一会儿,旋即走开了。
    当天夜里,许洪业咳血不止,明姨娘一直在身边伺候。
    许洪业后半夜神智不清,他抓着明姨娘的手不放,嘴里念叨,“闻玉,闻玉,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明姨娘对屋里的丫鬟道,“没看见老爷快不行了么,快去把几个少爷姑娘叫起来。”
    有个丫鬟问,“那老夫人呢?”
    明姨娘停顿了一瞬,道,“当然要给老夫人送个信儿过去。”
    一屋子的丫鬟被明姨娘打发走了,许洪业还在发癔症,“闻玉,你能原谅我么?”
    明姨娘伸手去摸许洪业的脸颊,那张褶皱的老脸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明姨娘温柔的道,“老爷,我是闻玉。”
    这个世界上只有段闻玉才会在许洪业面前自称“我”,许洪业迷迷蒙蒙中有些欣喜。
    然后下一刻,明姨娘俯下身子,将唇贴在许洪业耳边,轻轻的说,“我是闻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当年老夫人有意将自己给许洪业做妾,明姨娘是怎么都不肯的,她有心仪的男子,虽然那人不过是鄂国公府的一个护卫,可是明姨娘很早就衷情于他。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看自己好控制、容易拿捏,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就给许洪业下了药,让许洪业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被许洪业毁了。
    她恶心这个男人,每当看见这个男人都觉得无比的恶心,他害自己失去了贞洁,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那她也要让这个男人众叛亲离!
    当年王氏之所以会利用楚楚陷害许烨华,还是她在后院放出的风声:许洪业有意请封许烨华为世子。
    当年也是她将掺了毒的香粉兑在许嘉萱的胭脂中,用以挑拨许嘉萱和许嘉怜的关系。
    当年也是她,偷偷地放走了被禁足的许嘉怜,从此许嘉怜一去不归。
    ……
    她要让许洪业的女人、孩子、一个个离开他,叫他也常常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也很可怜,他的至亲至爱都与他离心离德,她还没有享受到报复的快感,这个男人的一生就已经走到了终点。
    许嘉仁一众人等赶来的时候许洪业睁着大大的眼,可是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僵住了一般。
    明姨娘攥着手帕,一直在擦眼泪,然后噗通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许洪业的一干儿女都围在屋子里,死一般的静谧之后,传来的是悲痛的哀嚎。
    许嘉仁一直站在最外围,她耳边都是凄厉的哭声,可是她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她知道自己该哭了,可是她就是流不下一滴眼泪。
    许洪业的后事是由许烨霖办理的,他虽然年纪轻,没有经历什么事,可是他人聪明,想问题也面面俱到,加之有许烨华、许烨星两兄弟的帮忙,许洪业的后事操办的很顺利,念于太子逝世不久,许洪业的后事注定不能大操大办,但是称之为井井有条也不为过。
    许洪业出殡那日,许嘉仁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又是跪又是叩,外人怎么拦也劝不住,白冰一直围着许嘉仁转,许嘉仁看着行事风格稚嫩的白冰,心情很复杂,而许烨霖对这样一位难以主事的妻子,常常是暗自叹息。
    晚上,许烨霖留许嘉仁住在国公府,这样也好有个照应,正说话间,宫里派来了公公,宣了旨。
    许烨霖承袭许洪业的爵位,是鄂国公府新的主人。
    许嘉仁晚上还是没有留在鄂国公府。
    她看得出来,许烨霖很高兴,高兴地一点也看不出他经历过丧父之痛。
    她躺在床上,小腿肿的厉害,全身都酸痛难当,精神也不好,困得要命,可是就是闭不上眼。
    都是白天又跪又拜,熬得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妙梅想给她按摩,被她赶了出去,许嘉仁心里空落落的。
    她一滴眼泪也没为许洪业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说悲痛也不至于,她只是有些麻木了。
    她睁着眼睛,屋里黑漆漆的,暗的足以将她吞噬,她觉得很累,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回到现代去,如果没有叶柏昊,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是愿意穿越回去的,她觉得这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这个夜晚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她有预感。
    所以,她鬼使神差的为穿越之事感到纠结,她怕她一闭上眼睛,再一睁眼又发现自己身首异处怎么办,这十年来经历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南柯一梦?她不敢睡,就这么苦熬着,直到天色渐明,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叶柏昊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衣裳,骑着高头大马来到鄂国公府门前,那马儿俊的很,看着威风凛凛,叶柏昊比那马儿还俊,他身手敏捷,一个翻身就下了马,踏着四方步,笑盈盈的向她走来。
    许嘉仁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她只是想,这样的叶柏昊多好。
    许嘉仁迷糊中感觉自己被温暖包围,有一只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温柔的慢慢抚摸着,许嘉仁翻了个身,下意识的往那温暖的怀里缩了缩,只觉得那股温暖将自己包裹的更紧了。
    次日,许嘉仁睁开眼,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把她吓了一跳,她一激动差点没把男人踹下去。
    叶柏昊被她吵醒了,睁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她,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眼,叶柏昊醒盹了,忽然就乐了。
    “不认识我了?”
    说完,叶柏昊按着许嘉仁的后脑勺,在她脸上响亮的嘬了一口,声音特别大,大的许嘉仁面红耳赤。
    许嘉仁望着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男人,心疼的不得了,当然,她不是心疼叶柏昊,是心疼自己:
    自己好好一个翩翩贵公子怎么半年多不见成了这副倒霉样?
    叶柏昊看见许嘉仁眼中的嫌弃,很受伤,“媳妇儿,半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许嘉仁又好气又好笑,“我还嫌你痞里痞气的呢!”
    “和那帮兵痞子待久了,太斯文会被笑话成娘们儿。”说完,叶柏昊似乎还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男人气概,捧着许嘉仁的脸就亲,差点没把许嘉仁给憋死,亲完了,许嘉仁摸着嘴唇,疼的直掉眼泪,“你的胡子扎死我了。”
    叶柏昊是一回京就回了家,和许嘉仁勉强缠腻了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后才进宫。
    许嘉仁目送叶柏昊离开,只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又被填满了。
    两个人相拥而眠,这已经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萧瑞立了大功,可是圣上却并未对他多加褒奖,反而斥责他抗旨不归,最后在众臣的劝谏下,萧瑞才免除了处罚。
    萧瑞虽然在圣上那里没讨到好,可是无形中却在朝臣中增加了威望。
    萧瑞的同母妹妹萧玉儿一直尚未出嫁,这次身价也随着萧瑞水涨船高,但太子去世不过三个月,萧玉儿的婚事只怕拖下去了,而同样因为婚事被拖延的还有刘夏和顾澜依这一对。
    刘夏在民间积累的好名声传到京中,加之又有未来老丈人安昌侯从中斡旋,刘夏很快就调了职,升任吏部给事中,前途一片大好,顾澜依、许嘉仁和白冰坐在一处喝茶,许嘉仁常常拿刘夏打趣顾澜依。
    说实话,许嘉仁并不喜欢刘夏这个人,这个人好虽好,但是太死板,和这样的人相处肯定会很沉闷,可是顾澜依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她对他未来夫婿更多的是一种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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