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个大奸臣

29 无药可医


桑墨阳是在两日之后赶到长安的。
    天还未亮,岑府的门房便被一阵拍门声吵醒,他披衣起身,刚打开门,一个雪白的身影便迎面闯了进来。
    门房见来人有些眼熟,但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正想盘问几句,那人却一把将他推开,迈开步子便向后院奔去。
    阿贵睡意朦胧地起来解手,隔着灌木丛看见门房追着一人跑来,仔细一瞧,认出那人是桑墨阳,心中一喜,忙喝退门房,引着桑墨阳一路往后院而去。
    到了竹舍,阿贵隔着门说了句‘桑先生来了’,便听房内椅子‘吱呀’一响,有脚步声往门口而来。开门的是红姑,红姑见门外果然站着桑墨阳,不由眼眶又是一热,说了句“桑先生,您可来了!”便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桑墨阳眉头皱起,朝红姑微一点头,便撩起衣摆,跨进门去。进了里间,见岑文甫紧握着未央的手坐在床边,呆呆出神,便急忙凑上前去,唤了一声‘岑兄’。
    岑文甫抬起头,惊得桑墨阳心里‘咯噔’一下,只见他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疲惫不堪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猛地看上去,倒更像一个病人。
    两人目光一碰,也未多说什么,桑墨阳便弯下身子,接过未央的手臂,默默号起脉来。红姑几个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个,都神色严肃地盯着桑墨阳,只见他号了右手,又扯过未央的左手,手指搭在腕上半天,仍是不发一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良久,桑墨阳才将未央的手臂放入被中,轻轻帮她盖好,然后从胸前摸出一个瓷瓶,倒了粒丸药出来,喂入未央口中。
    红姑见桑墨阳起身,忙开口问道:“桑先生,未央的病情如何?”
    桑墨阳看了一眼红姑,转而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岑文甫,冷笑道:“你们都给她吃了些什么混账药!”
    岑文甫眸孔微张,目光里掠过一丝惊惧,听桑墨阳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太医院的那些人竟是开错了药?忙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半天,才颤抖地发出声音,问道:“到底有什么问题?”
    桑墨阳的脸色很不好看,“我问你,之前瞧病的大夫,一直诊的可是内外交滞,伤及肺腑?”
    岑文甫目光一滞,“难道不是?”
    桑墨阳听了,怒笑几声,眸子不由浮起一层绝望,咬牙恨道:“庸医!”
    岑文甫见了桑墨阳眼中的绝望,心口顿时一阵闷堵,只觉一股热流上涌,不由猛咳几声,身子向前一倾,兀自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人!”红姑与阿贵一声惊呼,忙向前一步,欲伸手扶他,却被岑文甫扬手制止。两个伺候的小丫头见了这个情形,吓得躲到一边,捏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
    岑文甫犀利的目光倏忽扫了过去,骂道:“哭什么哭,吵到了姑娘,有你们哭的!”
    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忙忍住了哭声,鼻头犹自一抽一抽。红姑悄悄使个眼色,将二人支到外面去了。
    顾不上胸口疼痛难忍,岑文甫一把握住桑墨阳的手腕,敛眉道:“到底是什么病?”
    桑墨阳凝眸看他,冷冷道:“哪里是病,她明明是中了毒!”
    岑文甫的手臂一紧,直勾勾盯住桑墨阳,一字字道:“什么毒?”
    桑墨阳的眸子里隐隐似有痛色,“一种西域才有的毒,无色无味,却能一日日耗尽五脏六腑的精元,直到五脏衰竭而亡!”
    岑文甫缓缓松开桑墨阳的手腕,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他听到‘一日日’几字,只觉得心都要呕出血来,难道这么多天,竟将她的病给耽误了!若真是这样,那跟他亲手害死了她有什么分别?
    桑墨阳斜觑着他,继续冷笑道:“中了此毒的人,只是虚弱嗜睡,昏迷不醒,症状与重伤无异,一般的庸医如何能诊治的出来?你应该早些通知我的!”
    岑文甫按着胸口静静地立了半天,方问道:“何解?”
    桑墨阳目光一沉,沉默良久,才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无解!”
    岑文甫一听,瞬间感觉整个天地都晃动起来,无解?连桑墨阳都说无解?那世上还有何人能救她!所以说,硬挺了这么多天,等到了却还是一个‘死’字吗?
    那边红姑并阿贵两人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岑文甫听到哭声,突然间竟冷静下来,也罢,是生是死,他都不再让她孤单一个人便是!决心一下,转眸望着桑墨阳,一字一顿道:“尽人事,听天命!”
    桑墨阳心有所动,默默道:“好!”
    岑文甫回身唤了一声,“阿贵!”
    阿贵忙抬袖抹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着应了一声。
    岑文甫吩咐道:“你陪桑先生到药房去,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府里没有的,就到太医院去要,太医院没有的,你来找我!”
    “是!”
    桑墨阳将自己关在药房里,整整三日,未离开一步,连饭也很少吃。
    阿贵小心翼翼地陪着,时而见桑墨阳翻看医术,时而见他爬上木梯去翻找药材,时而埋首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这一日,阿贵一边坐在矮凳上捣药,一边抬眸偷偷去瞧桑墨阳,只见他静静地坐在灯下,盯着那医书看了许久。桑墨阳一直都是个异常沉默的人,少言寡语倒也不奇怪,只是今天的气氛颇有些不太对头。
    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桑墨阳的视线都未离开过那本医书一眼,阿贵抬头看看窗外的夜色,不由遮着嘴角连打了几个哈欠。
    他心里也极是关心未央的病情,中午瞅了个机会偷偷溜去竹舍问了红姑,红姑只说情况不好。阿贵隔着珠帘看了眼木雕似的守在床前的岑文甫,悄悄叹上一口气便又匆匆赶回药房。
    桑墨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注意到阿贵曾离开过。
    油灯‘嘭’地爆出一个灯火,阿贵吓了一跳,回过神,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走到灯前将灯芯挑了挑。
    重新盖好灯罩,侧眸见桑墨阳的眉头在灯下蹙成一团,大概是这几日没怎么休息,所以眼圈微肿,面色极白,薄凉的唇瓣上也无丁点儿血色,他身上披的月白袍子像是凝了一层夜霜,令他整个人显得莫名冷清,竟无端有几分脱俗的味道。
    桑墨阳双眼盯在书上,目光却没有焦点,阿贵见他微微咬牙,轻抿着嘴角,神情凝重,便知他此刻心中必是翻江倒海一般十分不平静。
    阿贵轻轻摇头,回到板凳里坐下,低头去拨那药草。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吓得心里‘咯噔’一下,一抬头看见桑墨阳直直立在案边儿,双手搁在桌面上,一直手还紧紧攥着一支笔。
    桑墨阳双眉紧锁,目光如炬,眼中波光流转,似有痛苦,无助,愤懑与忧虑交织,竟是有些入了魔障的样子。
    “桑先生——”阿贵心中着急,站起身欲开导几句,却见桑墨阳神色一变,突然抬袖一挥,将那桌案上的东西悉数掀翻,只见书卷,药材,丸药等哗哗啦啦落了一地。
    阿贵一句话憋回口中,吓得愣是不敢再说一句。桑墨阳一句话也没说,走到衣架前盯着挂在上面的长衫看了几眼,目光极柔,伸手抚摸几下,又触电般地收回,突然一转身,大步向门外而去。
    阿贵急忙追出,一边跑一边喊道:“桑先生,您去哪儿?”
    阿贵没有拦住桑墨阳,揣了一肚子的忐忑去见岑文甫。
    听说桑墨阳离了岑府,不知去向,红姑立刻吧嗒吧嗒落下泪来,哽咽道:“连桑先生都——”
    岑文甫听了,反倒出奇的平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未央,目光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竟有几分痴像。
    红姑怕他陷入魔障,忙劝道:“大人,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岑文甫扶着床头站起身,红姑见岑文甫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不由一阵心酸。
    岑文甫转过头,面色从容地说道:“阿贵,吩咐下去,准备棺木吧!”
    此话一出,房间里立刻哭声一片。
    阿贵抹着奔涌而出的眼泪,迟疑道:“大人——”
    岑文甫蹙眉,突然厉声呵斥一句,“还不快去!”
    阿贵一个激灵,忙转身向房外走去。
    岑文甫又叫住他,“回来!”
    阿贵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岑文甫。
    岑文甫顿了顿,像一瞬间被抽走了气力似得,扶着桌角坐下,按住眉头,轻声说道:“将书房外的空地收拾出来!”
    “是!”阿贵一愣,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让他收拾书房外的空地?难道是要将那里作为林姐姐的长眠之所?
    这样一想,不由吓了一跳,大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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