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是个大奸臣

35 襄王无梦


从太医院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只见城中大小街道,处处张灯结彩,人流如织。有幼童手提各式灯笼在人群里穿梭,留下一串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可惜未央早没了玩乐的心思,她此时心情郁郁,茫然看着那擦肩而过的幼童的笑颜,竟心生几分羡慕,如果能像他们一般,永远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回到岑府,远远看到阿贵蹲在门廊外,架着炭火好像在熬着什么东西,心里纳闷,走近一些,药香顿时扑鼻而来,才知他竟是在煎药,忙凑上前问道:“阿贵,是谁病了?”
    阿贵从浓烟中抬头,见未央站在眼前,不由‘嘿’‘嘿’一笑,用衣袖蹭了蹭鼻翼,说道:“大人受了风寒,正在屋内将养,我怕炭烟呛到他,所以搬到外面来煎药!”
    未央蹙眉,“大人身子不适,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贵见未央神色严肃,似有薄怒,不由低声嘟囔一句道:“是大人不让说的,大人说大过节的,不想让府里人担心。”
    未央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语气有些过重,不由叹了口气,看着阿贵将煎好的药汤倒入碗中,说道:“这药我帮你送过去,这大过节的,你也甭在这儿守着了,去红姑那支十两银子,到灯市逛逛去吧!”
    阿贵犹豫道:“大人那儿——”
    “你放心,师兄我来照顾,他也不会责怪你的!”
    阿贵这才将药碗递给未央,‘嘻’‘嘻’笑道:“多谢姐姐!”
    未央摇头轻笑,朝他摆摆手,说道:“去吧!”
    “哎!”阿贵喜滋滋地答应一声,转身一溜烟儿跑远了。
    未央一手端着药碗,推门进入书房,刚转过屏风,便听到里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不由心里一紧。快步走到榻前一瞧,只见岑文甫仰面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色暗淡,轻蹙起的眉头像是正忍受着痛苦。
    他虚弱地闭着眼,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阿贵,于是开口道:“先将药汤搁下,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几日不见,没想到他竟病成了这个样子,未央不由心口一疼,忙放下药碗,倒了一杯水送到床头。
    岑文甫吃力地睁开眼,见是未央,稍稍有些惊讶,不由沉了脸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见我了!”
    未央扶他坐起,端着茶碗送到他嘴边,看着他一口口喝下,方轻声道:“怎么生病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岑文甫靠倒在床头,微喘着粗气,顿了顿,方虚弱地说道:“你这几日故意躲着我不见,难道还在为公孙无极的事埋怨我?”
    未央本不愿与他聊这个话题,见他一味提及,不由低声叹道:“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外人生你的气,你别多想,好好养病要紧!”
    岑文甫侧眸看了未央一眼,似乎对这个答案甚为满意,于是接着道:“一入官场,身不由己,若是他公孙无极处在我的处境,恐怕也未必会手软!”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我不怪你!”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可惜陪伴的太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甘心,就会觉得时间太快,就会觉得想要的太多,“师兄,如果现在我们都死了,你有没有什么遗憾?”
    岑文甫一阵咳嗽,未央忙伸手帮他捋一捋胸口,又拿着帕子帮他擦拭嘴角,岑文甫伸手推开,轻笑一声,说道:“自古以来,有哪个人的一生能够十全十美,不留遗憾?”
    “其实有些遗憾本不用成为遗憾!”如果少一些顾忌,多一些勇气——
    岑文甫抬眸看向未央,未央却躲开他的视线去端那碗汤药,端起来将手指贴在碗身上,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岑文甫。岑文甫接过来,托起碗底,一口饮下。
    药汤入口,苦涩无比,那滋味儿萦绕在喉间,良久不散。未央话里的深意,他如何不懂,却只是沉默了片刻,转而缓声道:“人生在世,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未央心下一沉,蹙眉轻笑,笑容里却荡漾着化不开的失落,“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岑文甫伸出手,轻轻帮她将一缕乱发拨至耳后,目光深邃柔和,淡淡道:“阿央,你还这么年轻——”
    未央脑中‘轰隆’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不堪重负,一瞬间崩塌了下来,她只觉得心口刺痛,精神恍惚,待稍稍平静下来,才发现她的手竟紧紧地覆在了岑文甫的手上,她愣了愣,方抬眸看着岑文甫,轻声唤了声“师兄——”
    岑文甫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抽回手,未央感受着皮肤摩擦带来的温度,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向下沉着,一直沉,一直沉——
    她咧开嘴,轻轻地笑了,她懂了,她便是那‘不可为’,锦绣前程便是那‘有可为’,她真傻,只有傻瓜才会自以为是的提高身价,她真傻,自以为奇货可居,却被人弃之如敝履!
    她突然有些替桑墨阳不值,看看他执着的是什么?是别人眼中的敝履!
    “阿央——”岑文甫的声音嘶哑低沉,不觉悄然蹙起了眉头,他还从未见过目光如此落寞的未央,那目光淡若清水,却带着彻骨的悲凉,他竟有些怕了!
    “……”
    沉默在悄悄蔓延,好一会儿,未央方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
    未央的双眼眯成两弯新月,嘴角浮起了平日常常挂着的笑容,轻声道:“师兄,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岑文甫看着她起身走远,看着她跨过门槛儿,看着她回身关好房门,听见脚步声一路走远,不由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脸颊涨红,才颓然靠倒在枕头上,默默闭上了眼。
    转眼到了盛夏,太子之位已空了半年有余,朝臣们屡次上表,要求皇上册立储君,奈何李睿却只字不提。大臣们催的急了,李睿便胡乱搪塞一番,并不做实际行动,故而立嗣之事便一拖再拖。
    半年多的时间里,未央又碰到过容珠几回,只是每一回碰面,容珠皆似见了仇人似的,对她冷言冷语,横眉冷对。
    未央苦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就算同桑墨阳的亲事不成,也不至于就落下了仇恨!果然从小蜜堆里养出来的官家小姐,脾气也不是一般的任性。
    既然惹不起,躲着总不会错。未央便从此躲着容珠,只是这回不巧,太医院里偏又打了个照面。
    未央‘呵呵’笑着,一脸尴尬。
    容珠捏着帕子,冷冷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突然哼道:“我看得出来,桑墨阳对你不同,我要你离他远点儿。”
    未央一头雾水,既而叹气,简直懒得理会这种无理取闹,“容姑娘不要误会,桑太医是未央的朋友,我来看他,也只是朋友之间的普通拜访!”
    容珠撇撇嘴,冷笑道:“我不管是什么拜访,只是不许你再见他!”
    未央被容珠挑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是滋味儿,不由脾气也上来了: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没道理这般欺负人!
    “还未得到他的心,便要吃这等无厘头的飞醋,姑娘这醋吃的实在蠢了些!”
    没料到未央竟敢会顶嘴,容珠先是一愣,继而大怒,指着未央骂道:“你既不回应他的心意,却又吊着他不放,实在过分!”
    “……”
    未央哭笑不得,和这种人讲理,简直就是自讨苦吃,未央懒得再理会。想想当初真是昏了头,竟还真心想要撮合她与桑墨阳,幸亏没成,否则真是坑了桑墨阳一辈子!
    容珠见未央抿着嘴角不说话,不由大怒,“你说话!”
    未央瞥她一眼,叹道:“容姑娘,未央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对桑墨阳并无非分之想。他的妻子不可能是我,但会不会你,那是他的自由,我尊重他,我希望你也尊重他!”
    容珠被一通言辞逼得哑口无言,瞪着未央瞪了半天,直憋得双颊通红,才指着未央恨恨说了一个“你!”
    未央轻轻拨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容姑娘,桑墨阳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如果连我也离开了他,那么他在红尘之中,该有多么寂寥——”
    说完,不顾容珠一脸愠怒,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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