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

第29章


拓跋焘一生戎马,没能好好坐下来思考治世的政策,或多或少地忽视了经济手段对于国家昌盛的重要性。)
  下面他又说:你要是想保全国家,还想坐江山呢,就把长江以北都割让给我,我可以把江南赏给你住。不然的话嘛,那就快下命各地严阵以待吧,来年秋天我自当亲自前往攻取你的扬州,到时候想要活命可就由不得你咯。当年我向你讨要珠宝,你不给我,如今正好取几颗髑髅,充当珠宝也不错啦。(嚯!口气好大,凶残野蛮哪!)
  然后拓跋焘就开始夸耀自己的武功啦:你当年北通蠕蠕,西结赫连夏、沮渠蒙逊、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这些个国家,我都消灭了(这句又是过分,柔然、吐谷浑和高丽都没有被北魏彻底消灭,而且活得都比北魏还长呢)。看看他们的下场,再想想你,你以为你能独存么?
  最后露出鄙夷之色:我去攻打你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最多不过筑个城自守罢了。你那里下点小雨,水就漫过胸了,你还能在水里射我不成?我这趟去取扬州,可不像你搞小动作,你那些间谍啥的,我抓了也都放回去了,世人眼睛亮,明白得很呢。你那些功臣,一个都容不了,哪里配跟我比?你总想着跟我打一仗,我可不傻,也不是苻坚哦,打算什么时候打呀?我白天就派骑兵包围你,晚上就离你百里宿营;你的百姓要是降我呢,就把他们带回北方,要是不听话嘛,就统统杀死(的确是残暴无比);附近要有粮食,我就先一步吃光了啊,让你的军队没吃的,看你能挨几天?你们这些南方人擅长偷营,我也知道,所以宿营离你百里之外,你就算每三里安排一名探马,首尾相接,也不够你排的,看你怎么能暗算我。你以为我要攻你城的时候呢,我也不近城围你(算是吸取了攻城战失败的教训吧),就引水灌城。哦,对了,我知道你老爹时代的旧臣,都已经给杀绝了,那些人如果还健在呢,虽说老了点,但好歹还能出谋划策。如今你给杀绝了,岂不是天助我也?其实我也不用大动干戈,我这里有些会法术的婆罗门,派几个小鬼去把你绑来就行了!
  拓跋焘的信,字里行间充斥的是侮辱取笑的话,却恰恰体现了他虚弱的一面。全文基本上是在夸耀自己怎么怎么能干,怎么怎么能打胜仗,偏偏忘了“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的大道理。关于战功,说得越多,就越显得拓跋焘对于刘宋用兵的无把握;关于战术,讲得越详细,就越显得自己“黔驴技穷”,聊以自慰而已。这些文字起不到恐吓震慑的作用,倒是在客观上有点示弱、聊以壮胆的意思,或者说拓跋焘这时还是对南朝比较忌惮的(数年之后,南朝因为皇室相争而大乱,北朝对南朝的最后一点忌惮就不复存在了)。
  书信大大刺激了南朝的君臣,将对抗导向了对撞。两位统治者在他们统治的最后几年,都犯下了类似的错误,于是,一场原本应该十分精彩的大战,从一开始就变了味,逐渐演变成为乱糟糟的灾难。
 
十 王玄谟的失败
  其实不管有没有拓跋焘的这封挑衅信,宋文帝都是打算发动大规模的北伐的。他身边的大臣自然是投其所好,徐湛之(他在刘义康倒台后认识到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从此便紧跟皇帝的路线,宋文帝也渐渐宠幸他)、江湛和王玄谟这几位都是一个劲地鼓吹北伐必胜论。这里头最积极的就是彭城太守王玄谟,经常在宋文帝面前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地神侃,宋文帝给侃得热血沸腾,感慨道:“观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狼居胥山位于今天蒙古北部的肯特山,西汉霍去病大破匈奴,封此山以祭天。宋文帝久居深宫,听了王玄谟吹的牛,就飘飘然想远追强汉的武功,真有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辛弃疾的词“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指的便是这个典故。与权臣韩侂胄的北伐相比,元嘉年间的北伐可以说是由从上到下一群糊涂蛋所发动的,留给后人的唯有笑柄而已。
  看看宋文帝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一见皇上有封禅之意,御史中丞袁淑马上就说:“陛下英明神武,以大军席卷河北,然后封禅于泰山,臣愿上封禅书,以庆贺这千载之合。”很有点“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味道。
  宋文帝做足了明君的美梦,便于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秋天召集群臣,提出大举北伐,让大家尽快统一意见。大臣们从实际情况考虑,提出了不少异议。左军将军刘康祖认为时日已晚,不如等到来年再动兵。宋文帝居然说:“北方魏虏暴政,各地起义军此起彼伏,如若再等一年,岂非让那些心向朝廷的义士们心寒么,不行!”仿佛天下苍生等着他去早日解放。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曾经受过檀道济的举荐,是当时刘宋国中为数不多的知兵之人。宋国国内的诸蛮反叛,他统军平叛,屡立战功。沈庆之对宋文帝进谏,说:“我军以步兵为主,魏军以骑兵为主,势难匹敌;檀道济两次用兵无功,到彦之北伐失利。如今的王玄谟等人,怕是还不如那两位将领,我军的强盛,也比不过从前,恐怕出师不利,反而受辱!”
  宋文帝不以为然地说:“魏国窃据我国的河南地区,与小丑无异,我军往日没打胜仗,是有别的原因的:檀道济是养寇自资,居心不良,到彦之是中途生病,运气不佳。魏军所倚仗的只有马匹,今年夏天河水满涨,我军只要泛舟北行,拿下碻磝、滑台这两处易如反掌,打下这两处后,我们就有了粮草百姓的资助,再拿下虎牢、洛阳,也不成问题。等到了冬天,我们的城池也修固了,魏军的骑兵胆敢过河,管叫他有来无回。”
  沈庆之还是觉得不妥,坚持反对。宋文帝便让旁边的徐湛之、江湛与沈庆之辩论。沈庆之打仗虽强,口才不行,也说不过这些人的大道理,末了气愤地说:“治国如治家,耕田的事要询问农民,织布的事得请教婢女。陛下今天讨论的是北伐之事,却跟这伙小白脸、书呆子商量,这哪能搞得好!”宋文帝大笑,也不理他。
  其他反对的人也有那么几个,比如太子刘劭和护军将军萧思话,宋文帝一概不听反对意见,下令各地宋军整装待发。
  拓跋焘听说刘宋要来讨伐,又修书一封,送来几匹马,说:“两家彼此和好已久,也算做个邻居嘛,而你却贪得无厌,引诱我国边民,实在可恶。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争夺天下者,又何止你我二人,你何必斤斤计较?(这倒是句大实话)最近听说你要来,如果能到我的中山或者桑乾川,那就随你来吧,你来我也不迎,你走我也不送。如果你是厌倦了那边的宫廷生活,可以来我平城住嘛,我就住到你的扬州去,咱们换一换。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足不出户,你出个门,还不跟三岁儿童一样,哪里比得上我们鲜卑人,从小在马背上生活。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就送十二匹猎马,再加上一些药材。你来我这里马力不足,可以骑我给的马,水土不服,可以吃我的药。”
  与前一封信一样,这封信也是纯属多余。宋文帝在收到信后,立即下诏书,北伐!
  虽然宋文帝在诏书中宣扬的声势浩大,颇有百万雄师之感,但真正发动的北伐军只有五路:第一路是主力水军,由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统帅,王玄谟与沈庆之、申坦一正两副为先锋,率领一万只船沿黄河西进;第二路是太子左卫率臧质的东宫禁兵,加上骁骑将军王方回、建武将军刘康祖和右军参军事梁坦的十万步骑兵,直取许昌和洛阳;第三路由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领徐、兖等州士兵,第四路由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统领荆、豫等州士兵,从东西两翼并进;第五路在最西面,由雍州刺史随王刘诞率领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鲁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等将攻打弘农和潼关。另外,江夏王刘义恭坐镇彭城,节度诸军。(宋国的各路统帅除宋文帝的亲信外,全部都是他的儿子(三子刘骏、四子刘铄、六子刘诞)或者弟弟(刘义恭)。可见这时候宋国的兵权已经牢牢掌握在刘氏宗室手中,这本是宋文帝希望看到的局面,却也给他身后潜在的内乱埋下了定时炸弹。)
  皇帝的动员令一下,反倒暴露出宋国准备不足的软肋。首先是供给不足,没办法,发倡议,上至王公、妃子、下至富民,捐献金帛、杂物以备军用;接着军中又报告兵力不足(搞笑啊,原来号称十万的军队都是纸糊瞎造的呢),好,发动青、冀、徐、豫、兖、南兖六州(南兖州在徐州以南,今天的苏北一带)民丁,每户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军令一到,十日之内全部装束好聚集到广陵或盱眙待命,另外又募集武艺精湛的壮士,加以赏赐;再来有司报告军费还不足,于是又下令后方的州郡,富贵人家以及和尚尼姑(这招狠,南朝时期的佛教寺院是相当兴旺的,财产都不在少数),一律借贷四分之一的财物,打完仗即归还。宋文帝喊了半天“封狼居胥”,结果自己的后勤工作都没做好,治世二十多年却没把自己的军事后备搞上去,从这一点上已经隐隐显出败相。
  东路的主力进军顺利,北魏的碻磝、乐安守将都不战而走,宋军轻松取下黄河南面第一座重镇碻磝。萧斌作了个错误的决定,留经验丰富的沈庆之把守碻磝,却让那个言过其实的王玄谟继续向西,攻打滑台。
  王玄谟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围攻滑台应该不难拿下。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