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53章


  那小伙子见众人对自己的话益发不信,急得满脸通红,反而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一块亮晶晶的金币掉在他眼前的地上,一个男子醇厚中带点沙哑的声音沉沉说道:“你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
  见到一整个金光闪闪、足够自己吃两个月饱饭的库伦掉在眼前,那小伙子只瞧得眼也直了;不由分说,先将金币牢牢地抓在手中,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这名金主。见那人三十上下年纪,身量高大,除了面目英俊、气宇高华之外,衣着颇为朴素,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却是此人形貌一入眼中,独眼、克坦利心头都是一震:“月首法王到心冱个地方作什么来了?他追问那名‘水妖精王’的事,难道……”使徒十三的天网系统克集情报钜细靡遗,诸法王长成何等模样,他二人自不会弄不清楚。当时摒息静气,要等那小伙子的下文。
  酒楼中众人看见居然有人出这大手笔来买一个消息,全都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所有的笑语喧哗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静得那小伙子手心里冷汗直冒,连吞了两口唾沫之后才说:“大爷,大爷想知道些什么?”
  索朗陀耶闲闻地抛弄着掌中另一枚金币,说道:“你先说说那一男一女长成何等模样。”
  那小伙子眼睛随着那枚库伦上下转动,又吞了两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道:“那小伙子的形貌可特别极啦。长得帅且不说,他那一头头发,嘿嘿,居然是银色夹着蓝纹!这种颜色的头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另外那名姑娘,小人倒没怎么留意,只记得她个娇小,容貌也很俏丽,”索朗陀耶点了点头,说道:“继续。”那小伙子见对方不愠不怒,对自己记性不够佳良的事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另一枚库伦颇有到手的希望,精神登时大振,说话也流利了,说道:“那小伙子推开老板,三个人离开店里,往隔壁银楼去了。老板和我没敢追进去,守在外面,好一会子之后他们出来,往商店街去买了两大袋食物,然后就一直往水边去了。老板失魂落魄,一直在后跟着;我怕出事,不敢离开他,”索朗陀耶问道:“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么?”那小伙子道:“没有。就好像我们不存在一样。所以老板越跟越近,不离他们身后三公尺。所以,所以这么下着大雪的晚上,小人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三人到了河边,先前来卖珍珠的那位姑娘将斗篷一脱,乖乖,她……”说到这个地方,他紧张地吞了日唾沫:“她一头殷蓝色的头发一直泄到脚边,发丛间露出来的,清清楚楚是水妖精的耳朵!”
  索朗陀耶眼睛微微一眯。等酒楼中一片嘈嘈响起的议论声平息下去之后,方道:“她斗篷下穿的是什么衣服?”
  那小伙子说得高兴,正巴不得对方有此一问,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说道:“那可奇啦!我一向知道妖精有些古怪,可不知道古怪到这种程度!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袭薄纱,两条臂膀光溜溜的,也不怕冻!而且……”打了一个哆嗦,显是想起当晚的情况,便止不住替对方觉得冷:“她将斗篷交给那少年之后,二话不说,翻身就进入了水里,以后就没见她再出来过!我知道她是水妖精啦,可是这般娇怯怯的姑娘这种天气里下水……”说到此处,又打了一个寒颤。
  索朗陀耶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另外那两个人呢?”
  小伙子说道:“这小人可没多加注意,只知道他们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老板大喊大叫,口口声声说要到河里找那姑娘去。以后的事,您都知道啦。”
  索朗陀耶点了点头,将那枚库伦塞在小伙子手中,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自知经此一来,已成全店注目的焦点。他性情孤高冷僻,自不喜欢杂处于人群之中,让人指指点点。
  独眼与克坦利看着他离去,低声商议道:“索朗陀耶到这个地方来作什么?难道他也得到了喀尔提的消息?我听说此人一向不问世事,怎么突然对那传承者产生这么大的兴趣?”独眼沉吟道:“咱们现在顾不了他,先把消息传回果卓那里,让他处理便是。”说到这个地方,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沉沉地道:“空气没那么湿了,明天雪应当会停。琉璃镜这半天都没再移动,想是歇下来过夜了;咱们明天天一亮便出发,说不定还来得及。”克坦利抱怨道:“这等紧要的案子,偏偏遇上这大的风雪!”独眼说道:“大家的条件都一样,谁也不会比谁好过。那两名喀尔提脚程慢得厉害,下一个封印可不知道几时才解得开,就算一时跟丢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快别抱怨了。”克坦利心下稍安,大口吃饭。
  吃过饭、付了账,他两个便要离开酒楼,找家旅馆过夜去。这时分入夜已有好一会子,店子里越来越是热闹,人去人来的好不拥挤。一个不当心,便与一名精壮青年结结实实地擦挤了一下。他两个不想生事,连忙道歉不已。那青年连说“没有关系”,别过脸去,便往里间挤了进去。走了几步,发现对方半点动静也没有,自己情不自禁地好笑起来:“拜弗呀拜弗,你紧张个什么劲?上次到幸运角去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根本是你易容后的脸!就算是使往十三,也没有能耐看穿易容术、分辨出我的真面目罢?”轻轻撞了身旁的人一下,低声说道:“尤夫,你看到那个独眼的人没有?那就是使徒中的一个!”
  尤夫急忙扭头去瞧。但独眼、克坦利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了,半点影子也瞧不见。这小伙子甚是失望,抱怨道:“你怎不早些说?上回陛下带你去幸运角我没跟成,这次又失之交臂!还说我跟你出来长点见识呢?回去一说,岂不被大伙儿笑死!”拜弗翻了翻眼睛,说道:“有什好见识的?这些人杀起人来不眨眼,要是让他发现我们也在跟踪喀尔提,说不定会认定了陛下不信任他们,一怒之下,先把咱们两个‘卡察’了!”允夫吐了吐舌头,道:“说是这等说,在这里遇见了他们总是好事吧?最起码证明了;这些人可没白拿金子!”
  拜弗叹了口气,说道:“我恐怕这只是尽尽人事而已。那传承者岂是容易应付的!风妖精王赛拉飞尔身受重伤、被抬回净城的惨状我亲眼目睹,简直……”打了一个冷颤,叹道:“我只怕陛下一片苦心,到末了全属徒劳。咱们这样一路追索那两名喀尔提,也不过是为了让陛下多少安一点心罢了!”
  说到这个地方,跑堂的前来点菜;拜弗将菜单交给尤夫让他去发落,自己茫茫然看向窗外,心下寻思:“这雪明天可不知停是不停?”
  那雪飘了整夜,到天明时渐渐细了。索朗陀耶在枕头上侧转头颅,看向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有心想再睡上一会,却是脑子里翻来翻去,尽是昨晚想过不知几遍的问题:“那传承者在这里出现过,可见得这地方定然离他隐居之处不远。佛兰珂一路追着喀尔提朝这个方向而来,想是不会错的了。只不知这一两日之间,见得到她人么?”想到这个地方,心头热血翻涌,久久不能平息:“真不知道坦多玛在想些什么!封印一事虽然紧要,也不能教独生女儿冒这等大险。她那么娇怯怯的一个姑娘……八名魔导师保护着地?嘿嘿,封印解了三个之后,整个世界动荡不安,诡谲难测;真要遇上了什么风险,区区几名魔导师派得上多少用场?要早知道坦多玛会派她担当这等艰矩的任务,我——”思绪转到这个地方,想到自己师出无名,再也“我”不下去,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盯着天花板直兀兀地发呆。
  索朗陀耶本来有些书呆子脾气。过于博学多闻的结果,难得遇见可以相与攀谈的对象,不免份外寂寞。以是那日在净城与佛兰珂一晤,情根深种,再也无法自己。他初时还搞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回到禁镜城之后,左思右想,辗转反侧,那姑娘的身形笑貌却竟不知道为了什么,随着时日消逝,愈来愈是鲜明。索朗陀耶苦恼至极,很疑心自己中了某种诅咒,便去遍阅古书,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便是爱情?原来我爱上她了!”
  只可惜当时呼荷世界与爱情这码子事睽违久矣,他就算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也还是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于是发奋苦读,将古借中有关爱情的部分读了个滚瓜烂熟,甚至还挖出了两本不知如何混进典册之中的言情小说来。那小说作者唤作纳兰真,名字好生古怪,竟不知生于那个年代、那个领地。小说写得虽不高明,但索朗陀耶如获至宝,详加研究,好容易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爱上了她便要去娶她?早说嘛!我这便去跟坦多玛提亲……”
  却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她若是不欢喜我可怎么是好?坦多玛自不会不答应我们的亲事。但她自己若不愿意,那可无谓至极了。”当即赶往飘城,想与佛兰珂私下一谈。谁知去了之后才知道:佛兰珂离城已有十来天,是追着喀尔提去的!
  坦多玛见他神色有异,不免多方追问。索朗陀耶支支唔唔,半个字也不肯吐露。离了飘城之后一路追踪过来。为了怕随从在一旁碍事,他堂堂一个法王居然独身旅行,连一个侍从都不肯带。好容易追到卢斯,打听得佛兰珂一行人过去没有好久,兴奋之情实是难以自抑。眼看天色又亮了一些,再也躺不下去,一鼓辘从床上翻了下来,推门而出;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晨的冷空气,这才觉得头脑稍稍地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异响。索朗陀耶回眼一瞧,正看到一方风毯自后头院落飞起,冒着细雪朝东而去,心下微微地觉得有些奇怪:“是谁一大清早便冒着风雪赶路?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