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76章


一击得手,对方立时离开了水中,教自己无法追查他的动向。可是如若自己再一次对月封印动手,同样的情形难保不再来一次……可是,难道就这样罢手了不成?至少、至少让我再试一次啊?总该有办法引开他的注意的?譬如说……声东击西?
  笨,怎不早些想到这个方法呢?虽然说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这个方法也未必有多大的效果……而机会只有一次。像那么精明的角色,没有可能会上第二次当的,更何况我也已经虚耗得差不多了……费姬,费姬,撑着点啊!她费力地给自己打气,竭力抗拒着越来越重的晕眩。指挥着湖水尽头的水流哗然喷起,仿佛是自己在那个地方指挥坐镇一般,自己却以最快的速度潜回月封印旁边,第三次试着将龙剑插落!
  没有用。月封印旁边凝聚的力道大得惊人——太惊人了。即使她这回已经竭尽全力、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龙剑上头,也只能勉强将剑插进隙缝之中,却无论如何也插不安稳。那股强大的力道就像是最倔强的弹簧,拚死命将龙剑挤了出来。只这么三五秒钟的拉锯,流水又已经开始了紧急的警告!
  再不走就是白痴了!警讯一起,费妮丝雅立时展开了瞬间移动,光一样地离开了这片充满了怨气与负能量的险恶之所。就在离开的前一刹那里,她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利刃穿过水中的波动。
  由于事态紧急,她事先完全不曾想过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任凭本能去牵引,让自己整个的身躯投向了最让她觉得温柔、最让她得到抚慰的水域。当她整个的身体在另一片水域中再度成型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疲倦,多么疼痛,多么虚弱。四肢百骸简直都已经不属于自己,酸楚和疼痛一直浸到了骨髓的深处;头脑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而她无法自制地一直要咳嗽……可是,就算在这种近乎虚脱的状态之中,她也依然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片水与一般的水大不相同。这里的水格外温柔,温柔得使她直想落泪;这里的水特别宁静,宁静得使她方才所经历的一切烦扰暴虐都仿佛不再存在。在这样的宁静与温柔中却有一股子虽然隐约、却很强韧的生机四处流动,坚持却又随意、毫不霸道地将她的疲乏一丝一丝地抽走,一丝一丝地抽走……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费妮丝雅这才注意到: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了。清朗的银鳞之月刚刚自天边浮显出来,月色将她处身的湖水浸得近乎透明。这湖并不算大,却形成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椭圆形状。环湖的丘陵起伏有致,形状非常优美,一望无际的森林绵延远去,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旷神怡、心神宁定的淡香。
  “这是……安息木的香气?湖的四周全是安息木林……啊,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地闭了一下眼睛:“这里一定是月浴湖!我跑到月妖精的新圣地来了!”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似的,一些小小的银色光晕开始在幽暗的安息木林里头浮显,在湖面上流动。月妖精到湖里洗澡来了,费妮丝雅昏昏沉沉地想着,嘴角牵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甜甜脆脆、很孩子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喂,你没有事吧?”声音的主人关切地道,一团银光闪呀闪地落到了她的眼前。那是个身高不足一尺的月精灵,淡银色的短头发,淡绿色的大眼睛,整个身体几乎都是透明的,却有着异常甜美的容貌——一种中性的美貌:“水妖精?你是水妖精的王,对不对?”
  “嗳。”费妮丝雅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个月精灵的接近使她偷悦——身体的疼楚明显地减轻了不少,虽然四肢倒像是更沉重了:“我是费妮丝雅。”
  “我叫贝贝妮。”小小的月精灵清脆地说,用一种庄重的神情打量着她:“水妖精王怎么会跟人打架了?这个不大寻常喔。”
  费妮丝雅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事情如此复杂,岂是三言两谙说得清楚的?更何况这其中有一些关节,连她自己也还弄不明白。她在水中翻转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躺平了,看着远远近近几十团银色的光影在近乎透明的幽暗中浮浮沉沉,还有一些沉到了水底,自澄净的湖中透出温柔明亮的光芒来,一时间神智竟然有些恍忽,不知道自己是否浮沉于天上。如此美丽的处所,如此美丽的妖精……这一切怎会变质得那么厉害呢?那个无声无影的敌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来历呢?
  贝贝妮也不催她,只是有些好奇地坐到了她的肩上,伸出细小的手指来饶着她的发丝。费妮丝雅斜了他一眼,一时间感慨万千。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一大团悦目的银光在她身前不远处亮起,简直就像是月亮自身自天上降了下来一般,将左近周围都给照得通透了。然而那光芒却又是绝对柔和的,半点也不刺激。费妮丝雅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坐了起来——“又见到你了,费妮丝雅。”月后银羽的声音柔和恬淡,却已经不再是她们初见面时的那种淡漠,几乎可以说是带着关怀之意了:“噫,你受了伤?怎么会?这世上还有谁伤得了你的?”
  “我也——正在思索这一点呢,月后。”费妮丝雅沉吟着说,慢慢地将她在禁镜城底的经历说了出来:“我实在无法理解。那不应该是索摩族人。没有一个索摩人能够拥有那么强大的能量的——固然巨大的负能源消耗了我大量的能量,但那并不是我落败的唯一理由。可那人也绝不可能是妖精。没有哪个妖精能够同时具备水火两种能量的……”
  银羽慢慢地闭了一下眼睛,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既然对此不作任何的表示,费妮丝雅也就不作任何的追问,只接着说道:“一直到我试着去解封印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月封印的外头罩了一层结界——非常强大的结界……”说到这个地方她双目陡然大睁,而后沉沉地吐了一口长气出来:“我明白了!月封印之所以变得如此邪恶,问题就出在这层结界上头!怪道我一直觉得不对:在那地下空间里头,月封印的明度和亮度都远比它本来应有的暗上许多,敢情便是那层结界覆盖其上的结果!‘光’本来就不应该受到任何掩盖的,一掩盖就扭曲了……”一口气说到这个地方,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咳嗽起来。
  银羽微微地皱了皱眉,眼眸深处流露出不忍之色,柔和地道:“你也太勉强了。解封印本来不是你的差事,”只说了这么两句,便慢慢地垂下了眼睫;显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欲再有任何的责备。等费妮丝雅咳嗽声稍稍停了下来,淡淡地道:“先在这里慢慢养将身体吧。别想太多了。”
  贝贝妮好生欢喜,说道:“你答应她留在这里吗?人家可以跟她玩吗?”
  银羽眼睑微微地垂了一垂,没再说只字片语,便和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贝贝妮知道月后不作任何反对,那便是答应的意思了;偏过头颅来看着费妮丝雅,说道:“你要是嫌我烦,我就走开唷。”费妮丝雅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可能有人嫌你烦呢?你这么可爱——”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叫道:“费姬,费姬,你听得见我吗?”正是娃蒂在用妖精传呼和她联络。
  回答了娃蒂的呼唤不过三五秒钟,一道闪电落在月浴湖畔;火妖精王自闪电中跳出了身子,朝着湖中叫道:“费妮丝雅,快点出来呀!人家好想你呢!”
  费妮丝雅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优雅地游向了岸边。人还不曾完全靠岸呢,娃蒂已经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哪,费姬?人家还以为水祭典一结束,你就会立刻回家来了呢!等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人,人家是还好啦,艾诺维已经急得要发疯了,”费妮丝雅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他说他想我了么?”
  娃蒂怔了一怔,道:“这,这倒没有。可是,可是人家知道他想你嘛!这十天来他总是沉着一张脸,跟他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怔怔地瞧着浮岛的那个方向在发呆。而且,而且……”费妮丝雅紧紧地咬了咬下层,细声道:“而且怎么了?”娃蒂叹了口气,无助地看了看自己握紧的双拳,说道:“他,他现在每个晚上都作恶梦……”
  费妮丝雅胸中一阵剧痛,气血激荡,一口血险些便要吐将出来。由于她一直与岸边保持了一点距离,娃蒂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出不对,愕然道:“怎么啦,费姬,你不舒服吗?”费妮丝雅摇了摇头,强笑道:“没什么,咳,咳,水祭典上累着了……既然这样,你还不快些回去陪着他?他醒来时若是看不到你,岂不是要抓狂么?”
  娃蒂大愕,道:“费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跟我回去么?你究竟是怎么啦?”
  费妮丝雅苦笑着闭上了眼睛,费力地平伏心中的疼楚。你不会明白的,娃蒂,她对自己说:你不会明白我有多么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去抚平他现在对我的爱情所抱持的怀疑,去安慰这种怀疑带来的伤痛。问题是我现在不能呀!他现在对我的行为乃至于动机都已经起疑,我若回到他的身边,他非追问到底不可——而我没有一样能够回答。只因为他的记忆尚不完全,人格尚不成熟,我一直隐瞒到现在的,都是他绝计不会相信、就相信了也无法承受的!我怎么能告诉这个抵死抗拒“传承者”身份的人说:封印是你自己下的?我又怎么敢告诉他说,他亲手封印了自己的母亲,而我是为了先行解开这个封印才离开他的?还有,还有……这么多的秘密,这么重的责任,不到他自己取回更多的记忆,不到他回复了对“责任”的承担,我一个字也不能够说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