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印

第136章


但若和这个派垂安再夹缠下去,自己真成了恶婆婆了;就算表面上占得上风,事实上也已经是大失身份。格格地笑了两声,说道:“那敢情好啊。只要他们够乖,做娘的还有不疼的么?”
  札南威在一旁听他们两人斗口,微微地有好些笑:“黛玛也真是的,居然为了儿子吃这么大的醋。难道忘了她还有我么?”又想:“她本来就口会便给。这么些年磨练下来,益发的刁钻难缠了。”伸出手来将她握了一握,说道:“好了,黛玛,咱们不能再多耽搁了,该准备出发了。”凡瞧了他一眼,笑容里这会子才透出了真挚的暖意,说道:“大家伙儿先吃饭罢。吃过了饭再走。”
  索朗陀耶虽然急着想去探看佛兰珂,但他清楚母亲脾气,知道自己若在这个时候去看了佛兰珂,往后日子里明里暗里,可有得她叨念的了。因此一直忍耐到凡与札南威一行人乘坐的小空舟升空而去,才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派垂安在旁边笑道:“有着一个如此美丽能干、法力高强的母亲,你不觉着那是上苍无上的恩宠么?”索朗陀耶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佩服,佩服。”派垂安笑道:“佩服我是个世上无双、皮厚如墙的马尼精么?”索朗陀耶再也忍耐不住地笑了出来,一胳膊重重地撞在他的肚子上。喀尔提横竖是不死之身,不撞白不撞。
  便在这个时候,费妮丝雅柔和的声音自后头响了起来,说道:“听说属月的喀尔提已经到了?贝贝妮好奇得紧呢。”所谓听说,自然是听霍尔拿几个说的了。
  派垂安脸上露出了捣蛋至极的笑容。要知道他跟费妮丝雅本来也是旧识,睽违多年之后形貌大改,这里头能玩的花样还少得了么?却是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一个小小的月精灵已经飞到了自己眼前。圆睁着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那个小家伙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气。
  “我就说嘛。我在昭城里头”直觉得不对,原来能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小精灵以着一种严肃的态度审视着他:“那时候你是在睡觉还是怎地?波长比现在弱得多了。”派垂安歪着鼻子看他,说道:“你猜咧?”
  索朗陀耶已经相当明白派垂安的性子,知道这一玩下去没完没了,朝费妮丝雅点头为礼,才说了一句“你们慢慢聊吧”,赫然见得费妮丝雅腕脉上头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还沾着细细几点晶莹剔透、洁净如宝石的水珠,吃了一惊,说道:“你这是……你割了自己的血让她喝了么?”费妮丝雅微微一笑,说道:“一时间取不来生命之泉了,只好将就将就。”
  索朗陀耶既是惭愧,又是感激。生命之泉诚然贵重,但活化细胞、改善体质的能力,又怎能是水妖精王的血液可比?但大家这些时日以来共渡危厄,几度出生入死,再要为了这种相形之下份量甚轻的小事言谢,在他而言实是有些肉麻。当即俯下头去,在费妮丝雅脸颊上亲了一记。
  艾诺维看着他跨开大步,朝里间行去,自然而然地将费妮丝雅搂进怀中,说道:“你没太勉强罢?”费妮丝雅摇了摇头,说道:“昨天喂了一些,今天喂了一些。就像……”她本来想说:“就像当年你母亲常为你父亲做的那样”,话在舌失一转,生生地吞了回去,说道:“……就像在养花一样。活化细胞可是需要时间的,今天再做怎么来得及?”艾诺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记,说道:“昨天做就来得及了么?”
  费妮丝雅沉吟着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来得及了。否则的话,我怎么可能让索朗陀耶进去见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唉,只是,也不能这样一直躲着不见人呀……”
  且说索朗陀耶一路来到佛兰珂房间门口,心跳加速,紧张至极。短短几日之间,两人之间的形势由负而正,几度死生,偏偏态势变化波起云涌,几曾有过半点倾吐衷肠的时间?到如今好容易浪静风平,他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要如何见她,又见了之后要说些什么。要知道他两人除了在净城皇宫的初次相见之外,事实上就没有哪一回的相处真称得上是正常。索朗陀耶拳头松了又紧,好容易才提起手来,在门上敲了两下。
  佛兰珂柔和的声音传了出来,说道:“是费姬么?”声音虽然有些孱弱,但清甜柔和,元气显然已经回复过半。索朗陀耶干咳了两声,说道:“不是费姬,是我。”也不等佛兰珂回话,便自推开了房门。
  日光镇的旅舍设备,固然不能与大城毒的相提并论,但明窗净几地倒也整洁。佛兰珂侧睡在大床之上,面孔朝里,只一头乌缎般的黑发披散在枕褥之间,竟是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走得近了,索朗陀耶赫然发现她身子微微颤动,很明显的是在发抖,心血激荡,再难自持;一手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柔声唤道:“佛姬……”
  佛兰珂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却不肯回过头来,反倒往里间又挪了一些。半露在被子外头的一只素手,清楚分明地将垫被死命抓着。索朗陀耶心想她必是害羞,本来绷得死紧的神经反倒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在床边坐定了,又叫了一声:“佛姬!”
  佛兰珂身子又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仍然不曾开口,也不肯回过头来。索朗陀耶反倒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慢慢将她扮了过来,说道:“怎么啦!佛姬,你不欢喜见到我么?”一句话才说了一半,赫然见得佛兰珂双目紧闭,俏脸上泪痕纵怖,虽然一声不出,竟是已哭了个肝肠寸断,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我妈说了你什么?”佛兰珂身子微微一颤,说道:“这跟、跟令堂大人有什么关系了?本来就都是我不好……”说到这个地方,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失声。
  索朗陀耶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将她牢牢地搂进了怀里,说道:“傻丫头,你为了这种事责怪自己,那不是笑话么?你明明知道在那”段时日里头,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这些时日以来,他早已将这一段话思量再三;否则的话,又焉能忍受那个已然彻底变形、邪恶自私的女子?如今脱口而出,自是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那里知道佛兰珂听得这几句话,突然间使力挣扎,自他怀抱中挣脱出来,喘息着道:“你,你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你真的以为我那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索朗陀耶愕然道:“难道不是么?若不是负能源侵入了你的身子,也不会纠缠得你述失了本性,变得……嗯,不像你自己了。如令事情既已过去,就当作是作了一场恶梦;自今而后,再别去想它啦。”他每说一句话,佛兰珂便接一次头,听到最后,泪水虽然依旧潸潸而下,她身子的颤抖反倒奇异地平定了下来。抬起眼来望定了索朗陀耶,她美丽的脸庞之上慢慢绽开了一朵异常悲哀、异常苍凉的微笑,说道:“这你就错了。负能源……其实只不过是藉口。那一段时日里的依然是我。如假包换的我。”
  索朗陀耶窒了一窒,一股无以名状的感动自他心灵深处炸开,几乎塞住了他所有的语言;但他也本能地知道这个时刻事关重大,若是一句话说得不好,她可不知道又要缩到什么地方去了,伸出手去握住了她,说道:“即或动因相似,但造成差异的,岂不就是采用的方式与表现的途径么?只要这种自律的能力重新回转,其实也就——”佛兰珂尖锐地叫道:“不!”
  索朗陀耶窒了一窒,试探着道:“你耽心昭城事件遗下的后果么?那件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三言两语,很快地解释了一遍。佛兰珂听得甚是尊心。听到末了,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低声说道:“没给爹爹惹出乱子来,这便好了。”索朗陀耶接口说道:“可不是么?在过去一段时日里,其实并没发生任何需当善后的事。可不用再去想它了。”佛兰珂微微苦笑,只淡淡地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索朗陀耶握住了她的双手,说道:“佛姬……”眼神变得极是热切。佛兰坷身子震动了一下,闪电般将自己双手夺了回来,别过脸去瞧向窗外,说道:“我已经……很倦了。法王陛下这就请便罢。”
  索朗陀耶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实不明白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为何还是不能够原谅她自己。再一次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怒道:“看着我,佛姬!你看着我再说一次:你当真要我出去?”佛兰珂挣了两挣,双手夺不回来,情不自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你难道半些也看不出来么,我根本……根本……不配……”说到不配两字,已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索朗陀耶心痛如绞,将她牢牢地拥入了怀中,说道:“若是连你都不配,那么这世上再也没有人配了!”佛兰珂浑身颤抖,拚死命想将他推开,哭道:“不,不!那只是你不明白,那只是你没有看见!我……我……这颗心如此污秽……”说到这个地方,她脸色由白转青,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她受过强烈破壤的身子,那里经得起情感上这样的折腾?若不是费妮丝雅早一步为她打好了底,这个时候已经在大口呕血了。
  索朗陀耶在心绪混乱之中,一时间并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节,但费妮丝雅守了佛兰珂几日几夜,早料到事情的发展可能如此。当时从门边闪了进来,不由分说、切进了这两人中间。佛兰珂牢牢地攀住了她,哭道:“费姬,费姬……”一口气转不上来,就此晕了过去。
  费妮丝雅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手轻轻顺着她凌乱的发丝,一面瞧着那个怛然丧气的索朗陀耶,摇了摇头,说道:“索尔……”索朗陀耶呼吸沉重,怔怔地看着晕述不醒的佛兰珂,脸上的挫败和愤怒难以言喻,她心中一软,柔声说道:“你要给她时间啊,索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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