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虚弱无力的模样。
莫凌垂下眼睫,轻轻关上房门,朝着病*前走去。
穆宸寒听到动静,突然睁开双眼,眼眸犀利而敏锐,这些年来,他已经养成极高的警惕性,就算在睡梦中,只要有人靠近,他都会立刻醒来。
待看清来人,他眸中的锐利褪去,漆黑的眸底翻滚着不知名的情愫。
在他那灼人的视线下,莫凌平静地坐到病*前的椅子上,语气毫无起伏地说,“谢谢你把我从仓库里救了出来。”
穆宸寒不语,目光胶着在她身上,灼热而具有侵略性,似乎要将她全身扫视一遍。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语,两人沉默地僵持。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莫凌见他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人互不相干。”
“不可能。”他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她,终于开口了,嗓音粗粝沙哑,看起来,他的嗓子也被浓烟呛伤了。
莫凌唇角一哂,不想与他争辩,可不可能,不是由他说了算。
“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她站起身要走,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凉薄的唇蠕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冷声道,“再给你一次什么机会?伤害我的机会么?”
他脸色微变,唇瓣蠕动,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终只低声说了三个字,“不会了。”不会再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莫凌恍若未闻,她双目平视着前方,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暗沉的夜色,犹如她以往的人生。
她一脸木然,语声清冷,“穆宸寒,你看窗外,一片漆黑,就像五年前我所过的生活。我好不容易从那片黑暗里逃离出来,你认为,我还会踏入进去吗?”
他修长的手指紧了紧,在她白希的皮肤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指痕,声音黯哑地说,“不会再让你过那样的生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允许你做我的爹地
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懂。”
与他的恩怨,她已不想计较,他却紧紧相逼,那她就让他知道某些真相吧!
她垂下眼眸,冷冷地盯着他,“你还不知道五年前是谁绑架我,想要将我开肠破肚掏出婴儿吧?她啊……”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恶意的报复般的讽笑,“她啊,就是你的亲生母亲潘锦如啊!”
他握着她的手指又是一紧,漆黑的眸底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她恶意地大笑,“昨天买凶放火杀我的也是她哦,对了,她还背叛了你父亲,红杏出墙……”
他眸底寒光凌凌,周身透出令人压抑的气息,良久,他黯哑地开口,“我知道。”
莫凌目光一冷,嘲讽对勾了勾唇,“知道又能怎样,她可是生你养你的母亲,难道你还能杀了她为我报仇不成。”
他凉薄的唇绷得很紧,沉默不语。
她看着他的目光,鄙夷而冷漠,冷冷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回到你的世界,做你的穆家二少爷去吧。”
不等他开口,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穆宸寒突然想起五年前某个夜晚,从汽车收音机里面听到的情感故事,男人为了替弟弟报仇,故意追求女人,将她变成自己的妻子之后狠狠虐待,致使她伤心离去。不知那个男人有没有找到他的妻子,挽回她的心?
穆宸寒微微一哂,垂下眼睫,掩住眸中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他现在,跟那个讲故事的男人何其相似?
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偏执,那他们现在是不是又是另外一般模样?
次日,莫英杰苏醒了。
杨菲云发现他留下了明显的后遗症——运动障碍。他下肢僵硬,走路不稳,再加上受伤的右腿,现在基本上属于无法行走的废人。
莫英杰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虽然医生安慰他,这已经是最轻的后遗症,他还是没办法接受下半辈子坐轮椅的事实。
他大发雷霆,将周围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出去,弄得病房里一片狼藉,他还迁怒杨菲云,对她又打又骂,还将热水泼到了她身上。
莫凌推门进来,一只枕头扑面而来,她伸手抓住枕头,随手关上房门,淡漠地扫了一眼凌乱的病房,委屈抹泪的杨菲云,最后将视线投向乱发脾气的莫英杰,淡淡道,“没有变成大小便*的痴呆老人,你应该感到庆幸了。”
“混账,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莫英杰愤怒地拍打病*。
莫凌对他的怒气不理不睬,随手将枕头扔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淡淡道,“这里面有三百万,就当是我留给你养老的钱。”
莫英杰盯着眼前的银行卡,倏然,怒火大盛,“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凌将银行卡放到他的手边,淡淡道,“在仓库里面我就说过,我会带着你逃出来,但是出来之后,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就算了结了。你毕竟养育我这么多年,这笔钱,是我留给你养老的。”
“你你你”莫英杰指着她的鼻梁,气得浑身直哆嗦,“臭丫头,攀上赵家那处高枝儿,就看不起你父亲,想要抛弃自己的亲人是不是?”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
莫凌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杨菲云快步赶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泪眼婆娑地哀求,“阿凌,你这是做什么,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不管你爸爸做了什么事,他都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做得这么绝情呢。”
“我绝情?”莫凌冷笑着甩开她的手臂,“我如果绝情,莫英杰先生早就葬身火海了!”
在她精疲力尽的时候,她没有放弃莫英杰,拖着他一步步前行,在他昏厥之后,她也仍旧背着他,将他弄到安全地带,否则,不等救兵赶来,他早就被火烧死了!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和和气气,有什么误会,说出来解开就是了,我知道你爸爸脾气是急躁了一些,但是他心眼是好的,他待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
“不用再说了!”在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之后,不管她说什么,莫凌都觉得如同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她冷眼看着杨菲云,冷冷道,“杨菲云女士,你跟莫总一样,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知肚明,别逼我讲出来,双方撕破了脸面,可就不好看了。”
杨菲云还不知莫英杰利用莫凌的事情已经曝光,更不知自己算计莫凌的事情也东窗事发,她只当莫凌因为其他事情发脾气,便掩着嘴委屈地哭诉,“我做什么了?阿凌,你说说看,我这些年哪里对不起你?吃的穿的,我哪里短了你的了?”
莫凌被她嚷嚷得烦不胜烦,有些人就是这样,你给她脸面,她自己偏偏不要脸,既然自己不要脸,她还为她遮遮掩掩做什么?
莫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杨菲云,冷冷道,“杨菲云女士,这是你的手机,上面安装了定位系统,你就是通过这个将我所处的位置通知给绑匪的吧?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送命么?”
杨菲云看到手机,犹如看到催命符,脸色刷地一下惨白,嘴唇嗫嚅几下,还想狡辩,莫凌食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用再解释了,解释等于掩饰,你们夫妻俩的把戏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以后,我不会再做你们手中的*,就这样,再见。”
言罢,莫凌甩手而去。
杨菲云哭着追她,“阿凌,阿凌,你听我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莫英杰愣怔了片刻,忽地雷霆大怒,双手用力捶打*板,嘴里大声嚷嚷,“不孝的东西,滚滚,赶紧滚,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就当从来没有养过你这个畜生……”
虚伪的哭泣声和愤怒的咆哮声渐渐消失在耳际,莫凌面无表情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快步走出这家医院,钻进路旁一辆汽车。
莫凌整个身体依靠在座椅上,淡淡道,“开车吧,小乔。”
顾小乔启动汽车,离医院越来越远。
狭窄的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过了许久,顾小乔侧头看了莫凌一眼,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犹豫了几秒,顾小乔开口道,“阿凌,你怎么这么着急离开?”
莫凌望着窗外的风景,语气平静地说,“我看到那个孩子了。”
顾小乔脸色微变,她知道莫凌口中的孩子,指的是穆家那个。
“我以为我已经修炼得足够强大,可以坦然地面对他……”
莫凌声音低缓而平静,手指却悄然攥紧,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当我真的面对他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怕在他面前泄露出自己的情绪,我怕我克制不住会扑上去拥抱他,我怕我再待下去会像变/态一样跟踪他,偷窥他……”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顾小乔心里一酸,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别说了,我都理解,等我有时间,我会去应城看你的,你跟珠珠要好好生活。”
莫凌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露出笑容,“好,下一次你跟兰遥一起来吧,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
顾小乔夸张地耸了耸肩,“你啊,也不通知他就偷偷跑掉,等他发现,肯定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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