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绝杀:当关东军遇上苏联红军

第50章


  支队长所说的“酒井部队”,并不是真正的酒井联队,酒井联队主力早在反击中全军覆灭。这里的“酒井部队”其实就是中央阵地上的“零散支队”,不过里面确有不少是参加反击前酒井联队留在阵地上的士兵,支队长借用这个名义,纯粹是为了披张虎皮给自己壮胆,给人感觉,好像他们还是成建制部队一样。
  中央阵地上的成建制部队,如今只剩下一支,那就是山县第64联队和配属的野炮第13联队。
  山县联队是苏军在中央阵地上遇到的最大也是最后一块硬骨头,因此苏军不惜血本,几乎所有进攻力量都集中在巴尔夏嘎尔高地。有人统计,5分钟内,落在高地上的炮弹多达400多发。炮击过后,许多战壕倒塌,一些来不及转移的士兵均被活埋在土里面。
  仅8月27日一天,山县联队的战死率便高达百分之六十九,配属野炮联队的伤亡还超过这一数字。
  山县联队还能守住高地,依赖的是“日落公式”,即太阳只要一落山,苏军便会撤兵休战,等第二天再攻。
  荻洲怪小松原没有打好仗,其实小松原比他的责任心要强得多,尤其是山县联队属于第23师团,得知这个联队难以靠自身力量突围,小松原赶紧组织救援。
  包围圈外的第23师团残余部队,都是从两翼撤下来的残兵,那种残是残到不可想象的残,各联队中人数最多的为第71联队,在联队长森田彻战死后,该联队还剩下约500人。
  经过七拼八凑,连通讯队、工兵联队都算上,小松原最终凑足了1140人的临时救援队,预定于8月27日夜间,在自己的亲自率领下前往救援。
  如果不是苏军的攻击点偏重于山县联队,“酒井部队”早就稀里哗啦了,现在连山县联队都需要外力救援,“酒井部队”却还要跳出战壕,主动向苏军进行迂回攻击,实在让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这一方面充分体现了日军中级军官的“盲目自信”,即便局势已是如此糟糕,还糊里糊涂地以为小蚂蚱能翻得了天,另一方面也说明日军的高层指挥系统已经何等紊乱无序。
  1939年8月27日下午5点,松本随“酒井部队”出发了。
  说是要夜袭迂回,但晚上黑糊糊的,两三米外什么都看不见。部队几次发生前后脱节和迷失方向的情况,导致行军速度极为缓慢,计划中的行程才走了一半,东方的天空就已经是白蒙蒙的了。
  1939年8月28日凌晨4点,“酒井部队”到达苏军阵地附近。这时候指挥官才发现方向搞错了,没有迂回到苏军背后,却迂回到了苏军阵地的前面,同时天也亮了,夜袭迂回计划彻底失败。
  日军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广阔平坦、毫无遮拦的荒野地带,再要往后撤退,根本来不及,而“酒井部队”中即便是原酒井联队的士兵,现在的子弹盒也大多是空的,能用的就是一把刺刀,连趴下射击都难以做到。
  指挥官骑虎难下,只得发出了“玉碎突击”的命令。
  非理性思维
  按照德国人的评价,日军指挥官身先士卒纯属“愚蠢蛮干”,大多数时候,他们也确实都是这么“蛮干”的,所以在日军的伤亡率统计数据中,往往军官比重非常大。
  随着“酒井部队”的指挥官高举战刀冲在最前面,士兵们也都挺起刺刀跟了上去,整个战场像是奔腾的洪水中卷起了巨大旋涡。
  人对事物的判断通常会有两种思维,一种是理性的,一种是非理性的。理性思维告诉松本,这是在草菅人命,非理性思维则如同有人在旁边不停地诱导和鼓吹:快加入进去,快加入进去!
  支配松本,或者说所有日军士兵的,是非理性思维。松本热血上脑,他拔出战刀,朝卫生队大叫一声:“冲啊!”便带头冲了出去。
  究竟要往哪里冲,松本并不知道,就是鬼神附体一般地跟着一道冲,至于冲到哪儿,冲了多长时间,事后完全不记得了,只听到子弹嗖嗖地从耳边掠过,周围不时有人倒下,部队犹如闯入了火焰阵。
  突然,部队最前方冒起一股黑色硝烟,跟着轰的一声巨响,弹片四处飞溅,漫天飞舞,在拂晓和晨雾中显得格外耀眼。这是西岸蒙古高台上的苏军重炮阵地开始发言了,以第一声炮响为开端,炮弹铺天盖地般地射过来,就好像是成千上万个空罐头被一齐敲响了一样,声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冲着冲着,松本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已经是地狱一般的世界: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以及浑身是血的伤员。
  医生的职业敏感让松本再也顾不得“玉碎突击”,他急忙在附近一座小沙丘上插上一面红十字旗,然后命令卫生兵们把伤员集中到沙丘旁边的洼地,开始进行紧急战场救护。
  临时急救所的设立,使洼地也被罩上了人间地狱的色彩。这里仅重伤员就收容了近百人,有人送来时已断了气,更多的是送来了以后叫着叫着才咽气,伤员伤口处的鲜血往往呈喷涌状,纱布和止血带都难以止住,被染得一片殷红。
  松本所见到最惨的一名伤员,是原属酒井联队的一名年轻少佐。这名少佐的四肢都被炸飞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身体,像不倒翁一样坐在地上。
  这是一个非常硬朗的军人,被炸成这副惨样,他仍是一声不吭,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如果不是偶尔眨一下眼,没人会想到他还是个活人。
  越是这样,松本心里越不好受,“玉碎突击”,说穿了就是往苏军炮火里钻,纯粹都是去送死啊。当场死了也就罢了,像这样被炸得光秃秃的,连动一动都做不到,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卫生队手忙脚乱地抢救伤员时,几辆苏军坦克冲到了急救所旁边。或许是受到松本所插十字旗的影响,坦克没有冲进来,也没有立即进行射击,但乌黑的坦克炮口一直正对着洼地,这让卫生兵们战战兢兢。
  “坦克会不会开炮,什么时候开炮? ”“机枪会不会射,会不会使用火焰pēn_射器?”这些问题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苏军手里,生杀予夺,在彼一人。
  松本一边哆哆嗦嗦地处理伤员,一边时不时拿眼睛瞄一下坦克,就怕那些铁家伙突然闯入。
  “玉碎突击”已经碎到不可收拾,残存的战斗兵没有丝毫能力来保护急救所,军官传下命令:“重要文件及资料烧掉,来不及烧掉的埋到土里,全体做好自杀准备!”
  松本急忙把随身的照片、笔记本、行李埋掉,随后便又去抢救伤员。这时候他只知道自己还要履行军医的职责,至于接下来会不会死,如何死,已经没有时间,也不想去考虑了。
  苏军终究没有对洼地动手,一方面是因为遵守国际法,另一方面,可能与苏联当局始终对诺门罕抱着“有限战争”的克制态度也有相当关联,他们胜券在握,没有必要再赶尽杀绝。
  黄昏以后,苏军按照“日落公式”,照旧鸣金收兵。“玉碎突击”的幸存者们于是趁着夜色,如惊弓之鸟般向后四散奔逃。
  松本狂奔一夜,竟然鬼使神差地跑进了“森林地带”,也就是秦医长遭猫耳洞活埋的那个地方。
  就在迷迷瞪瞪的时候,一个军曹也气喘吁吁地来到“森林地带”。他一见到松本,便进行报告,说卫生队已撤出了2号阵地。
  这名军曹负责保护丸山卫生队,而2号阵地已经交给了丸山卫生队,松本对军曹的举动十分不解:你应该朝丸山报告呀!
  一问,才知道丸山卫生队撤退途中遭遇苏军坦克袭击,丸山的胸部被坦克机枪打穿,军曹是用躺在弹坑里装死的办法才逃出来的。
  松本不胜欷歔,感叹自己真是命大,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被支队长遣出,可能被坦克机枪打死的就不是丸山,而是他松本了。
  夜晚几乎是日军利用“日落公式”逃命的唯一机会,不仅2号阵地的日军撤了,巴尔夏嘎尔高地的山县联队也作出了撤退的决定。
  替死鬼
  当“酒井部队”向苏军阵地发起“玉碎突击”,并被打得彻底碎掉的时候,山县联队也在高地上经受煎熬。
  对包围圈中最大的这块日军阵地,朱可夫显示出了志在必夺的决心,因此当天炮火特别凶,甚至打破了以往“日落公式”的规矩,到晚上11点钟才停止开火。
  苏军喷火坦克一度冲进阵地,撒着欢地pēn_射火焰,把躲在战壕中的日军士兵烧成了一个个大火球。与此同时,野炮联队残存的5门大炮已全部被毁,重武器碎片到处都是。幸存下来的士兵只能靠步枪和燃烧瓶跟坦克进行对抗,谁都能看出,山县联队的全军覆灭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山县和野炮联队长伊势高秀大佐拼命撑了一天,是为了坐等小松原率救援队前来接应,但直到苏军炮火停熄,救援队也没来露个脸,而联队与师团部从下午开始就完全失去了联系。
  山县侧耳听了一听,附近根本听不到日苏两军交战的枪炮声,也就是说救援队即便出发,也离得很远,而天一亮,苏军势必还要发起猛烈进攻,以步炮两联队战斗力尽失的情况,无论如何是挨不下去了,因此山县和伊势商量了一下,决定趁天黑自行撤退。
  撤退命令在晚上11点,也就是苏军停止炮击以后正式下达,但因为伤员太多,一直拖到凌晨3点才得以撤出高地,并从包围圈的间隙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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