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在想一个问题。
    白云是距离天更近，还是距离地更近？
    人类居住在地上，幻想云上有仙，天上有神。
    用云上的仙，天上的神慰藉地上的人。
    祈祷不可能的心之所属，真的会灵验吗？
    耳朵传来天空长时间的巨响，当你抬头捕捉，发现什么都没有。
    并不是你头抬的太慢，而是它飞的太快。
    爱做梦的少年，如实真梦。
    醒来第一件事，跟父母一字不落的讲述梦境。
    那里面有奇花异草，有百兽，有外星人......
    就这样从十岁讲到十六岁。
    十六岁生日第二天，真实的梦境依然眷顾他。
    可醒来后梦境逐渐变淡，最后只留下定格的画面。
    早晨，父母期盼孩子绘声绘色的讲述，却只听见对画面的描述。
    从一个鞋跟到一个胎痕。
    从纤细的手指到医院的红十字。
    没有任何关联。
    父母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望着孩子有些沮丧的脸安慰他。
    “人长大了，就渐渐模糊自己的梦。
    我和你爸爸也是这样，醒来就全忘记了。”
    孩子点点头，背起书包下楼。
    骑上单车，与不期而遇的伙伴一同说笑前行。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远处是一家高耸的医院。
    大大的红十字立在楼顶。
    少年刹住自行车，同伴回头喊道：
    “怎么了？”
    少年没回答，望着那个红十字。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顺着声音望去。
    一辆红色的SUV为了躲避穿出来的流浪狗，撞上了一个白裙子女孩。
    那女孩在空中翻转落地，脚下的高跟鞋脱落。
    在地面弹跳滚到落在少年脚下。
    五根纤细的手指从车窗伸出，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套装的长发女子，流着眼泪走出....
    少年梦中的片段被拉远，衔接成刚刚发生的故事。
    “走啦！这有什么好看的！要迟到了！”
    “南野！走了！”
    “哦！”
    在去往学校后半截路上，南野看见呼啸而过的救护车。
    他们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进入校园，身边的好友不停的抱怨。
    “差一点就迟到了，车祸有什么好看的？”
    “杰，我昨天梦见这场车祸了。”
    “哈哈哈，你太幽默了！”
    “我说真的！”
    杰一脸正经的问道：
    “你帮我梦一下考试题。”
    “我又不能主宰自己的梦。”
    “南野，别说的那么认真，吹牛要适可而止。”
    “我没...好吧，我吹牛了！”
    杰临近班级前，小声的说道：
    “回班后，你可千万别说你梦见了车祸。”
    南野无奈的点点头。
    课间操的时候，校长突然出现。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西裤，衬衫的扣子就快被他的肚子撑裂。
    一脸严肃的接过麦克风，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今天，早上，就在咱们学校不远处，发生一起车祸。
    我相信，一定有同学看见了！
    你们上学，放学的时候，一定要离汽车远些。
    要是看清司机是女的，立刻躲远远的等她过去再走。
    我要说的就这些，下面让团委书记讲话。”
    ..........
    放学回家的路上，南野路过事故现场。
    只要仔细留意，还能看见发黑的血迹。
    长长的刹车痕迹格外明显。
    南野没做片刻停留，加速骑过路口。
    一进房门，肉香扑鼻。
    “回来了？”
    “嗯。”
    “晚上吃排骨。”
    南野换好拖鞋，走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再次出来。
    来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地方电视台的新闻频道。
    画面上一位女记者正在街头采访。
    “您好，您能对咱们城市建设有什么看法吗？”
    镜头转向一位手中拎着菜篮子的大妈。
    大妈流利的讲出领导作报告用的文字。
    坚持看完一连几天都是一样的新闻，终于到最后的五分钟。
    “今日要闻”
    电视画面转到室内，一个男子坐在写有“今日要闻”四字的桌子后。
    播报的时候，不时的望向桌上稿子。
    “今日早晨，在宣化路与张北路的十字交叉口处发生交通事故。
    事故时间为上班，上学高峰期的七点四十五分。
    肇事车辆为一辆黑色SUV。
    据肇事司机所讲，她是为了躲避突出现在车前的野狗，向右转向时，突然看见车前有一女子。
    情急之下，误将油门当刹车，酿成了这场悲剧。
    被撞伤者为临街商铺店员张某，是外来务工人员，现年二十一岁。
    张某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医生初步认定死亡原因为内脏出血。
    造事司机通过本台向死者家属表示忏悔，并愿意承担经济补偿。
    关于此事的最新消息就播报到这里，本台将继续跟踪并报道之后的处理情况。
    又是一个不幸的人！
    大龙在这里提心大家，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毕竟，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生命。
    今天的“今日要闻”就播报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
    南野的母亲端来一盘红红的排骨，放在茶几上。
    “儿子，你先吃。”
    “我爸呢？”
    “他打电话说，晚些回来。”
    “哦。”
    南野答应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
    吃完后，将剩下的空盘子拿入厨房。
    从厨房走出，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叼在嘴里。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起。
    “铃铃铃....铃铃铃.....”
    “儿子，接一下电话。”
    南野放下苹果，跑去接起电话。
    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喂，这里是南建国的家吗？”
    “是，您找我爸啊？他不在家。”
    “我知道你爸不在家，他正在我这里呢。”
    南野随口问道：
    “您是那位叔叔，我没听出来。”
    “我是警察叔叔。”
    南野紧张的将电话放在桌子上，从话筒内传来“喂...喂...你在听吗？”
    迅速跑到厨房，拉开厨房的门。
    “妈！警察的电话，他说我爸在警局。”
    南野妈妈手中的盘子突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声。
    拿起身边的麻布，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厨房。
    来到客厅，拿起电话。
    “喂...我老公怎么了？”
    “南建国是您的爱人？”
    “是的，我是他老婆。警察同志，我老公出了什么事？”
    “他没出什么事，今天早上的车祸您知道吗？”
    “刚刚听新闻说了。”
    “哦，那个肇事司机所开的车子，户主是南建国。
    现在需要家属把他领回去。”
    南野妈妈语气平稳的说道：
    “嗯，我这就来。”
    “好，谢谢您的配合，稍后见。”
    南野妈妈挂掉电话。
    “妈，我爸咋了？”
    “一点小事，我去交一下罚款，你在家好好呆着。”
    “嗯。”
    南野妈妈走后，他关掉电视回屋写作业。
    大约两个小时，南野先后听见两次开门关门的声音。
    随后便是父母的争吵声。
    “南建国，你可真行啊！
    一天天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养了个小三！”
    “我最后跟你说一遍，她只是我的一个同事！”
    “同事？你可真大方，买个车给同事开。
    你同事那么多，怎么偏偏给一个小姑娘买车？”
    “你能不能小点声，孩子还在家呢！！”
    “哎呀，现在你知道你还有个孩子了。
    你搂着那小妖精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孩子？”
    “李娟，我警告你！你敢再多说一句，咱们马上离婚！”
    南野听见妈妈声嘶力竭的喊道：
    “离啊！离啊！....
    南建国，你真是不要你的老脸！”
    南野悄悄的推开房门，见到母亲蹲坐在地上，双手不停擦拭眼泪。
    父亲正站在母亲身边，手中夹着烧到一半的香烟，半截烟灰滴落在皮鞋边缘。
    南建国听见了南野的开门声，回头怒吼道：
    “滚回去！”
    南野探出的半个身子，迅速缩回到房内。
    “你还有脸说孩子.....”
    躲在房间内的南野，听见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南野再次探出身子，母亲还蹲在刚刚的位置。
    悄悄走到母亲身边。
    “妈..”
    南野妈妈抬头看一眼南野，那是一双绝望的眼睛。
    如果，南野的父亲真的跟她离婚，她将失去一切。
    根据新婚姻法，房子、车子都属于南建国。
    她并没有经济收入，孩子也会判给南建国。
    南野妈妈留着眼泪，伸出双手将南野抱住，就像是最后的拥抱。
    南野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
    “南野...儿子？...南野....”
    南野睁开眼睛，泪水还在眼角。
    回头望去，厨房内的母亲一手拿着盘子问道：
    “你白天干什么了？怎么趴在这里睡着了？”
    被叫醒的南野，还记得梦中的事情。
    高兴的自语道：“还好是个梦！”
    “哈哈，儿子，你梦见什么了？
    怎么还哭了！快跟妈妈说说。”
    南野皱了皱眉说道：
    “没什么...”
    “铃铃铃.....铃铃铃.....”
    “南野，去接一下电话。”
    南野放下手中的苹果，迅速跑到客厅。
    “喂。”
    “请问，这里是南建国家吗？”
    “是，您是警察叔叔吗？”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回道：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警察叔叔好，我妈妈不在家，我一会就去把我爸接回来。”
    电话那头又停顿了片刻。
    “嗯...好......行.....”
    “警察叔叔，一会见。”
    南野挂掉电话，在客厅喊道：
    “妈，是我同学叫我出去玩！我很快就回来！”
    南野妈妈拉开厨房的门，喊道：
    “别太晚了！”
    “嗯，我很快就回来，说不定在路上能碰见我爸。”
    “行，你俩一起回来还省事了...”
    “妈，拜拜！”
    南野关上房门，坐电梯下楼。
    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并告诉司机“城南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