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亦是灯

    “走一步看一步吧。”高子豪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原本他们到这边来是想投奔春意的旧主，尹城郡主尹寄贞的，没诚想，那主儿还真是绝情得很，连个面都不见就把他们打发了。两人举目无亲，幸好，史督关照，把他们带到这边碰到了玉露二人。
    “日后，见机行事吧！”
    春意想想，一时间也别无善法，只得点了点头。
    …………
    “兄弟，本来还想再留你们几日的，”这天，陈施塘置了一桌酒，请了两对人，“但商队起程的日子已经定了，为兄的，也没办法。”
    “大哥说哪里话！”叶伯玉倒了杯酒敬了陈施塘一杯，“您这样的对待，小弟已经感激不尽了。”
    “是啊。”高子豪也站起身，“这几日叨扰陈公子，在下也是过意不去。”
    “唉！”陈施塘摆摆手，“你们这样说，就是太见外了！”
    “陈大哥，不知您说的那个商队是怎么安排的？”玉露拿过酒壶，挨个儿给每个人满了一杯酒，随后也端起来敬了陈施塘一杯。
    “后日一早起程。”陈施塘看看她，笑得有些意味，“这一去，山高路远……”
    “好男儿志在四方，”叶伯玉见陈施塘看玉露的眼神儿有些不对付，心里有些计较，也怕高子豪两口儿看出点什么，赶紧拦下话头，“大哥尽管放心，小弟也是走过路的人，自有分寸。”
    陈施塘看他一眼，笑笑，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对了，弟妹，前几日听到城里来采买的军士讲，史少将军成亲了，少夫人姓云。”
    “云？！”玉露手里的筷子一顿，随即展开眉头，“我知道了。”
    “什么？”叶伯玉看她一会儿拧起眉，一会儿喜笑颜开的，“这么开心？！”
    “这新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能不开心吗？！”玉露知道云兰和史绍愉老早就两情相悦了，只是舅舅一直有些耿耿，不肯松口，弄得两个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没想到，云兰终于守来了云开月现，她当然替他们高兴喽！
    “小姐说的，莫不是那位云兰姑娘？”春意见过云兰，这时插了句。
    “正是呢！”玉露点了点头。
    春意轻轻吐了口气儿，有些迷惑的瞅了玉露一眼。她奶娘的女儿耶？！这有什么开心的？！以史少将军的人品，才具，实在有些，亏！
    “哦！你的乳姐姐？”叶伯玉也听玉露说起过。
    “是啊！”玉露点了点头，“想当年，云兰的父亲也是边关的一员守将，不幸战死，她母亲才带着她投到庄子里。”
    “她父亲不是……”叶伯玉一听，想起当时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商队里的人讲起过，云兰的父亲似乎也是行商的，在来此的路上什么地方去世的。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守将了。
    “以后再说。”玉露这时意识到自己一时高兴，有些说漏了，赶紧找话岔开来。
    “来！大家满饮此杯，为兄的祝你们这一去，一路平安，财源茂盛！”
    
第111章旋风过处人分离
           “是不是京中有了什么变故？”直到他们出发了两天后，玉露才问叶伯玉。
    “还是瞒不住你啊！”叶伯玉叹了一声，他以为他们瞒过了她，没想到，她还是看了出来。但是，她没有戳穿，只是默默的跟着他走，照着他们的计划走。
    “现在能告诉我吗？”玉露仰起眼，不想让叶伯玉看到她眼底的泪意。那天，陈施塘的话其实已经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她忍住了，她知道，只要她问出来，他们就会说，而她可能就要面临艰难的选择，或许，那是她无法承受的艰难。于是，她自私的选择了沉默。
    叶伯玉伸过手，轻轻搂住她。他感觉到，她一直在发抖，那颤抖发自于心，让他一颗刚硬的男儿心泛起丝丝酸楚。
    “京中，兵变。”叶伯玉说出了短短的四个字。
    玉露的耳边轰隆作响，她听到了什么？！京城兵变？！二舅三舅，都在那儿啊！她的眼泪，喷涌而出。
    “天哪！”她只能说出两个字，天哪！
    但是军国大事，她是无能为力的。她慢慢的自丈夫怀中挣出，慢慢的站起身，抬起头，慢慢的用着二舅教过的，辨识着天上的星星。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就那么仰着头，立着，远远的望去，就象是沙丘顶上的一根矗立的木条一般，一动不动。
    “小姐，怎么了？”春意和高子豪发现了她的举动，走了过来。
    叶伯玉止住了他们。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是他的妻，要照料要安慰，也要他来，只有他才可以，别的人，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当他就要贴近时，玉露突然跪下，她对着一个方向，跪了下来，默默的磕下头，一个，两个……她的手合在胸前，她的眼晶莹透亮，她在祈祷，为了远在风暴中心的亲人，祈祷！
    “史大人，会没事的。”叶伯玉只能这样安慰她，把满身沙砾的她抱在怀里，紧紧搂住。“老天，长着眼呢！”
    玉露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含着泪，笑了。
    “伯玉，我只有你，对吗？！”
    “对！”叶伯玉看着她的眼，点了点头，他攥住她沾满沙砾的手，送到唇边轻轻的吻着，让她安心。“我只有你！”
    他们就那么抱在一起，一动不动的立着，仿佛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抱我。”春意突然转过头对高子豪说。
    高子豪翻了下眼，这个也要学啊？！
    不过，他还是依言抱住了她，他们也是夫妻啊！
    沙漠中的路，是让人焦燥而无力的。骆驼厚实的脚掌，一下一下的踩在松散细密的沙子上，放眼望去，眼力尽处，还是一片让人心气浮燥的漫漫黄砂。
    太阳慢慢的爬到了中天。
    叶伯玉和商队的头领，同时勒住了缰绳，他们都盯着远处沙丘上空一团灰白的云团，虽然距离相当远，但他们都皱起了眉。
    “您看，那是什么？”叶伯玉问。
    “是风！”老商人灰色的眉忧虑的连到了一起，“赶紧下来……”
    他指挥着商队里的人们，尽可能的将货物卸下集中，把骆驼围成一圈儿，人躲在骆驼身边……一些有经验的商人，已经或趴或蜷的摆出了姿势。
    “别怕！”叶伯玉搂着玉露，藏在大骆驼身侧，玉露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他。
    风几乎是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人们闭紧了眼，听到如同兽嗥一般的风夹着细细的砂粒自四面八方扑下，密集的砸下，那些砂虽然细小，但是打在身上就如江湖人士使用的暗器一般，打得人体无完肤……风暴旋转着卷起所有能卷起的……呼啸着，把所有的声音都化在那让人终身难忘的嚎叫声中……在一片混乱中，扎牢的东西上了天，紧握的手分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伯玉？！”玉露最先清醒过来，她惊慌的扒着身上的黄沙，还好，她被埋的不是很深，很快就爬了出来。站在沙丘上，她发出凄厉的呼喊。
    四周静静的，静得让人发慌，静得让人发疯。
    “伯玉，你在哪儿？出个声好不好？”玉露尖叫着，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淌了满脸。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伯玉了。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伯玉！”她把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力气喊着，“春意——”
    没有任何回应，就连骆驼都不见一峰。
    茫茫的沙海中，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沙丘上……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了！
    头顶上的太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这回，她是不是真的到绝处了？！失去知觉前，她想，这样子，大概就和舅舅们近了些吧？！
    
第112章人间何处不相逢
           “你醒醒啊！”恍惚间，有个声音轻轻的唤着，含着关切，焦虑，却又不急不徐，柔柔的呼唤着。
    玉露慢慢睁开了眼。起初，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渐渐的，出现了人影，渐渐的，看清了凑到了眼前的面孔。
    玉露眯起了眼，这张脸，有点熟儿，但是，在哪儿见过呢？！僵滞的脑筋，慢慢的，努力着，想起来。
    “常小姐，还记得我吗？”少妇柔柔的笑着，缀着银色珠串儿的帽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眩目的光，显出不同一般的华贵。
    “你，是，”玉露的眼珠儿在眶里微微转了一转，“是贝嘉？！”她还是不能太确定。
    “对啊！”贝嘉因为她的话而露出欣喜的笑容，一口银白的皓齿与头顶的珍珠交相辉映，观之令人目眩神迷。
    “你，嫁人了？！”玉露看着她头上的饰物，盘起的发髻，想着以前听到地的介绍，低低的问道。
    贝嘉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一抹娇羞的嫣红，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手一抬，一勺滋味鲜美的汤汁儿喂进了玉露的口里。
    “恭喜你了。”玉露哑着嗓子低喃着，一下子又想到了叶伯玉，眼窝儿一湿，一泡泪又慢慢蔓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