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绘梦卷

第38章


  那个女子冷笑一声,从唇瓣溢出清晰的一字一句,“那贱人若是想要让自己儿子取而代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大阏氏,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以无啊。”侍女小声又劝了一句。
  “那贱人除了左贤王外无所倚靠,而我娘家是匈奴地位尊贵的名门兰氏,一直以来都和单于家族联姻,父亲又官至左骨都侯,是受单于重用的辅弼大臣,在国事上更是举足轻重,谅左贤王也不会存废长立幼之心。” 大阏氏顿了顿,“不过,他性子素来冷酷,就算对两个女儿也很少露笑脸,这样宠那个孩子总归也是个隐患。”
  “那么大阏氏……您打算怎么做呢?”
  大阏氏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常凌厉的神色。
  “那个贱人,我会让她知难而退的。” 
  那罗回到住所时,发现帐内多了个熟悉的不速之客。他那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的优雅身姿,犹如被云层所遮挡住的隔空之月,透着几分疏离与阴暗。
  “听绮丝说你的伤已经好多了?”火光淡淡的映在他脸上,更加衬得他面容皎皎莹华,唯有那冰绿色眼瞳依然深邃的令人无法看清。
  “多谢二王子关心,我已经能走能跳能吃能喝了。”她现在心情尚好,所以说话时也少了一些拘谨。
  安归注视着她低下的脸,只见有几丝浅茶色头发垂了下来,半明半昧的小脸上带着黄昏时分的莲花迟迟敛起的美丽光采,曲曲折折折入他眼,竟惹得他心里莫名一动。
  “今天又去那里教那些侍女们编草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那罗点了点头,“嗯,再去几次应该就差不多了。一切都挺顺利,安胡阏氏也很亲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难道有人难为你?”他皱了皱眉,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事。
  她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侍女都挺好相处的,只不过她们总是喜欢问关于你的事,什么你有没有成亲啦,有没有心上人,中意怎样的女子啦……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当然,你放心,我是不会乱说话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能乱说什么。”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讥笑的弧度,“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一般的女子根本就不入我的法眼。”
  那罗倒也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我也想知道,不知道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二王子您呢?”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不知怎样倒楣的女子才能被你看上呢?
  “想知道吗?”安归的眼中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至少嘛……出身不能像你那么低贱,脾气不能像你那么倔强,做人不能像你这么装模作样……”
  那罗听得不由也有些郁闷,“二王子,不要把我拿来做比较好不好?我只是个下人而已!”
  “这样你不是了解的更清楚一些吗?”他半眯着那双弯长流韵的冰绿色眼睛,“下次和她们扯起来也更有话题啊。”
  那罗微微侧过了身子,忽然问了一句,“那阿克娜公主如何?”
  他似乎微微一愣,随即就轻轻笑了起来,“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还特意去打听这种消息。”
  “我……我才不是呢。根本都是那些侍女说的好不好,我只是顺便听来的。”她的额上出现了几道竖线,只觉得越描越黑。
  “做我的妻子,是美是丑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太聪明。”他笑了笑,“但是她必须要具有让我娶她的价值。”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一丝温情,那罗不禁有点同情他将来的那位妻子。若是换了伊斯达,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听说,伊斯达已经到了长安。”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听到伊斯达的名字,那罗的心仿佛瞬间暂停跳动了几秒,她强忍着按下了想要揪住他问更多的冲动,将所有想问的话硬是都给吞回了肚子里。
  在摇曳的火光下,安归的面容若隐若现,或是清晰,或是模糊。深不可测的眼神,像是要从她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更多的东西。
   
  “二王子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想要逃走?”她抬起头迎向他的眼神,索性将话挑明了。
  “难道你不会吗?”他也坦然承认了她的猜测。
  她想了想,答了一句,“暂时不会。”
  安归微微一怔,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话我倒是信,你要是说压根就没再逃跑的念头,我反而还不信了。行,那就等到时候我再想治你的法子。”
  说完,他转身踏出了帐子,走了两步又转头道,“对了,负责接待伊斯达的人你应该见过,就是上次来参加父王寿宴的汉使傅介子。”
  楼兰绘梦下卷07 礼物
  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的日子。安归只唤了绮丝和另外两个女官去随伺,那罗也乐得轻松,索性偷偷研究起了将来逃跑的路线。她可从来都没放弃过这个念头,只不过上次对安归说的也都是实话,暂时她是不会逃跑的。因为想要成功逃跑,就得作好相当充分的准备,仅仅凭着一股冲动贸然逃走的话,一不小心是会把自己的小命也陪上的。
  如今伊斯达已在长安住了下来,接待他的傅介子又是个做事周全的人,想来也不会太难为他。那晚安归的话让那罗的心里觉得安定了许多,接下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慢慢计划逃跑的事情。
  趁着平时和那些匈奴人聊天的机会,她也打探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原来从匈奴到长安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叫做白龙堆的沙漠。听说这沙漠和寻常沙漠不同,它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颜色相当特别,在阳光映照下会反射点点银色光芒。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所以被称为白龙堆。但如果不幸遇上沙暴被困住的话,那就很难找到出路,除非是很有经验的当地人作向导。听说死在白龙堆里的商队和使者也不是少数了,更玄乎的还有说在这白龙堆里有鬼怪出没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许只有去过那里才知道了。
  眼下已经快要入冬,真想逃跑的话,也要等挨过了这个严冬再说了。
   
  就在那罗躺在毡毯上认真研究逃跑计划的时候,帐篷的厚帘突然被掀了开来。只见绮丝面色苍白地走进了帐内,一言不发就躺了下来。
  “绮丝,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那罗见她的样子很是反常,赶紧过来问个究竟。
  绮丝像是失了神般充耳不闻问话,等那罗又问了好几遍她才像是缓了过来,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对,你一定有事。绮丝你别瞒我,是不是晚宴上发生什么事了?”那罗倒了碗水给她压惊,递碗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我真的没事,有事的是尼莎……” 绮丝喝了几口水后定了定心神,“你也知道今天二王子宴请左大都尉,让我们几个都过去伺候。这左大都尉一眼就看上了尼莎,当时就对她动手动脚极不规矩。谁曾想到,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二王子……二王子竟然派人直接就将尼莎送到左大都尉的帐里去了。”
  那罗微微一惊,“尼莎怎么说也是楼兰宫里的女官啊,怎么说送人就送人?”
  绮丝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什么女官,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奴婢而已。就连二王子自己也沦为质子,在这里处处受挟制看人眼色。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得罪左大都尉呢?只不过……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们……我们还不如那时被那些劫匪们杀了。”
  那罗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悲凉,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那左大都尉,听说性子相当残虐好色,尤其是对待女子,那些手法更是可怕……”绮丝似是有些羞于启齿,迟疑了一下才又说道,“死在他折磨下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
  “那尼莎岂不是……”听她这么一说,那罗不禁担心起尼沙的命运。
  “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绮丝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因着重重心事,那罗在毡毯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勉强入眠。半夜时分,她突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吵醒了。那罗蓦的坐起身来,发现绮丝也醒了过来,正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
  “这……好像是尼莎的声音……”绮丝的声音微微发颤。
  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什么重物撞到了她们的帐子上的声音。那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去掀开了帐子,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裹着毯子的年轻女子正摔倒在她们的帐前,裸露出的肩头沾染着点点血迹,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凌乱铺陈了一地。
  “救……救我……”那女子挣扎着抬起了头低声哀求道。
  那罗定睛一看顿时大惊,这女子果然就是尼莎!她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对方连拖带拽拉扯了进来,这才发现毯子下的尼莎竟一丝不挂,纤细苗条的胴体上一片青紫,纵横遍布着一道道狰狞的鞭伤和灼伤,左胸上有几排极深极深的鲜红牙印,下身也在流着血,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是触目惊心……
  那罗和绮丝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尼莎你先躺下来,我帮你清理下伤口。”那罗稳了稳心神,很快就冷静下来。尽管平时和尼莎接触并不多,但这样的惨状任谁看到都是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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