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滚滚哒

第85章


    “郑盟主好。”
    方才的白衣女子没有挪动半步,而是直直地立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将剑收回剑鞘。只有在说话时才将头抬起,望向郑启宵这个方向。
    话虽是冷冷淡淡,但脸上却还是有着微笑的。
    女子笑起来很好看,就如千万桃花半开,蘸上两笔春风,不至于艳丽。
    然而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女子的眼眸深处是一汪平静无澜的秋水,映着深邃暗沉的黑夜,蒙着一层与笑意不符的凉薄。
    郑启宵愣住了。
    他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种熟悉感在看到一个俊逸的男子从人群中默默走出面无表情地站在女子身旁后就更加强烈了。
    应该是以前在哪里碰到过,有过一面之缘吧。
    然而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因这句自我安慰而得到解决,他盯着白衣女子的脸,越看越有种故人的感觉,那种奇妙的熟悉感更像是怀旧的情绪,涨潮般漫上心头,闷得他有点难受。
    目前为止,他见过不少女人,光是红颜知己都有好几个。
    但从没有一个人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类似的沉重感。
    就好像有一双手死死拽着他,要将他一起拖入悲伤的深渊一般。
    邱如泓看了看顾枕棠和柯清怡,实在是记不起对方是谁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顾枕棠先开口道:“晚辈顾枕棠,是乘风剑顾珩门下弟子。这位是晚辈的义妹,顾静。”
    柯清怡道:“方才让郑盟主和邱庄主见笑了。”
    邱如泓对顾珩这个名字还是颇有些印象的,他笑眯眯道:“原来是顾老兄的徒弟,果然厉害。刚才那出比试真是精彩,顾姑娘的剑法十分出色,是使的乘风剑法吗?”
    显然,他误以为柯清怡作为顾枕棠的义妹,也被顾珩收为徒弟了。
    但柯清怡也不反驳,而是顺着说道:“多谢邱庄主夸赞,的确是我派的乘风剑法。”
    其实是慕容家的问心剑法。
    因为怕被他人认出,柯清怡故意避开了前七招,只用后三招和一些基本通用的手法,而刚才最后使出的那一招正是剑谱上记载的第八招“雁渡寒潭”。
    只知道前七招的郑启宵当然不可能将其识破。
    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柯清怡的言行举止,然后好不容易才在记忆深处捞出半片残影,黯淡的,破败的,缺口锋利得如同一把刀刃。
    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但这并没有为他带来轻松,反而心里的重量又加了几斤。
    他终于找到了那股熟悉感的源头。
    ——顾静有点像慕容静,如果后者没有死并平安长大了的话。
  ☆、第76章 炮灰女配萌萌哒(九)
柯清怡和顾枕棠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与郑启宵碰上。
    事情还得从过年后顾珩悄悄离开木屋说起。自顾珩扮作丐帮模样接近柯清怡和顾枕棠后,三人相安无事地共居了三年时间,期间顾珩时不时会耐不住性子跑到其他地方去玩一玩,但顶多就两三天的事,大多时候他都将心思用在指导柯清怡练剑上——毕竟为人师,经验多,教起人来确实是比年轻的顾枕棠要周到细致,在他的帮助下柯清怡不仅将最后三招练熟了,还神形具备,不再是花架子了,招式上颇具神韵,她甚至已经可以和顾枕棠打得不分上下。
    用顾珩的话来说便是“你这五年相当于别人的十年,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才,你爹眼睛坏掉了才会另找继承人。”
    柯清怡的进步如此之大,不光要感谢顾氏师徒的热心相助,还要归功于其日日月月的刻苦练习,再加上慕容静本身的记忆与悟性,柯清怡在阿米莉亚那里学来的技巧,高人一筹也不足为奇。
    一般来说她这种闭门修行的人是缺乏实战经验的,一招一式使得再好,对战也照样输得落花流水。但是缺经验的是慕容静,而非柯清怡,早在之前那篇西幻文里柯清怡就学了一身本事,虽然西东方的剑术有很大不同,但对战技巧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最关键的无非是临危不惧的冷静、随机应变的灵巧和见缝插针的好眼力,在这方面柯清怡早就锻炼到了一个程度,因此只要招式上手了,实战于她而言并不困难。
    顾珩以为这是天赋,却不知这也是柯清怡历经一番磨难获得的能力。
    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才。
    今年是三人共居的第三个年头,元宵刚过,顾珩就走了,只留了一封简洁的书信,大致就是说所能帮的已经帮得差不多了,他也该继续云游到处逍遥了云云。
    一把普通的长剑,一壶廉价的烧酒,一身寻常的布衣,一双沾了泥泞的草鞋。
    江湖之大,却无共行之人。
    顾枕棠和柯清怡都很希望顾珩能就此定下来,和他们住在一起,毕竟顾珩也老了,年岁增长,饱经沧桑,岁月爬上曾经俊朗的脸庞,年轻时的放浪恣意都会化作老了后的病痛还回来,这辈子他又不大可能娶妻生子了,漂泊在外,要是病了伤了都无人照顾,岂不是十分凄惨。
    但曾经有一回顾珩听到了这个说法,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病了就病了,伤了就伤了,一个人爬到角落静静等死就好了。我可不想等我变成老头子后还要拖累你们年轻人,做个累赘,想想就丢脸,还不如死了干脆。”
    他说得轻松,顾枕棠听着却很难过。
    不管顾珩有没有把他当儿子,但顾枕棠心底一直将顾珩视作亲生父亲一般,虽是有时嘴上说话不饶人,但照顾其顾珩来还是无微不至的。
    于是那次之后柯清怡趁着顾枕棠出门后,给顾珩暖酒时问道:“顾珩叔,老在外面跑来跑去多累啊,定在一个地方不是挺好的吗?”
    顾珩悠哉地摆了摆脑袋,笑道:“说了你也不懂,小姑娘还是好好练功吧。”
    柯清怡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听枕棠哥说,以前有一个很喜欢顾珩叔的姑娘,不过最后香消玉殒了……顾珩叔浪迹天涯和这个有关吗?”
    顾珩怔了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她也总是问我。”
    ——阿珩,江湖是非那么多,安定下来不好吗?我们朝可看日出,暮可观日落,春赏桃花,夏闻蝉鸣,秋扫落叶,冬看初雪,日子不会过得平淡无味,你能不能不要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朝可看日出,暮可观日落,春赏桃花,夏闻蝉鸣,秋扫落叶,冬看初雪……
    所有的这些,顾珩现在都能做到了,过着自在悠哉的日子,早就不去闯荡。
    但不再是“我们”,而只有他孤单的一个人。
    直到那日,他跪在她的病榻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慢慢变冷,所谓不轻弹的男儿泪如决堤一般,恐惧与绝望将他沉溺。
    他这才如梦初醒,所谓的江湖,所谓的刀光剑影,所谓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在心爱之人的死亡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击,不过是镜花水月,不过是他年少轻狂的浮躁与好胜。他从来不是追名逐利的人,比武赢了也不愿留真名,其实只是喜欢混迹是非浑水中的热闹而已,要说热爱也不至于,但他却因此错失最爱的人。
    天底下的欲望无穷无尽,而我的梦却在你闭眼的那一刻静默终结。
    从此江湖之大,走到哪里都是冷,只有在她的墓碑前,才暂得几分与疼痛纠缠的温暖。
    顾珩曾经一度为此一蹶不振,过得非常颓废,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小徒弟。那时候顾枕棠才刚刚五岁,乖巧懂事得不得了,就饿着肚子一直默默跟着他,看他喝完这家喝那家,喝到捶地痛苦,喝到胃痛呕血,甚至有轻生的念头——不过就在他举剑的那一时刻,小小的顾枕棠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一双如小鹿般的孩童的眼眸映出顾珩狼狈又可悲的样子。
    顾珩低头看着顾枕棠,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她是那么的喜欢小孩,也很喜欢他捡回来的这个小徒弟,说以后可以把枕棠收作他们的长子,总是婆妈地叮嘱他带着枕棠行走江湖一定不要亏待了孩子。
    顾枕棠大概不知道,他师父在最开始的那么几年几乎是为了抚养他而活着。
    “是我耽误了她。”顾珩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随之朝柯清怡淡淡一笑,“我年轻时喜欢东奔西走,没好好珍惜她,现在孑然一身行走江湖,也算是自己付出的代价吧。”
    “可是……”
    “乖侄女儿,别劝我了。”顾珩说话难得稳重起来,“枕棠和我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说真的让我捡到他是我的幸运,不然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是怎么邋里邋遢过来的……你别看他整天没有什么表情,心思比谁都细,比谁都会懂得珍惜,耐心好到惊人,不骄不躁,日后必成大器。不过他终究还是年轻,才二十出头,也需要人照顾,你就替我这个不会带孩子的师父好好陪陪他吧。”
    柯清怡张了张嘴,想再多说什么,但到最后只应了一声“好”。
    顾珩走了一个月后,柯清怡和顾枕棠就收到了剑梦山庄邀赏花的请帖,是顾珩使了点银两差人送来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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