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柚子

    余奶奶没有敲门的习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抬脚而入，因此看到了令她惊悚的一幕。拜信息大爆炸所致，爱看电视的余奶奶跟年轻人一样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但往日的她从来当笑话看，反正是别人家的孩子犯错误。可事情落到她家孩子头上，心情就不那么好了。她很愤怒，恨不得把勾.引她孙子犯错的人打死；她又很懦弱，从不敢与人争执，就如她当初很喜欢刘静也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凌虐致死也绝不出声。因此，她只能百感交集的傻在门口，紧紧抓着放满吃食的篮子，默默的流泪。
    卓道南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余奶奶，尴尬的笑道：“奶奶来了？快进来坐。”
    余奶奶慌乱的擦了泪，把篮子放在g头柜上，拼命说服自己，刚才肯定是看错了，兄弟两个没准闹着玩呢。看，卓远洋还在边上睡着，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亲爹胡闹吧？这么一想，便开始放松。笑着指着篮子道：“奶奶给你炖了只老母鸡，多吃点，补补。”
    虚不受补，余文佑现在还不能吃，便道：“奶奶你别忙，我刚刚吃了饭，留着晚上吃。那天走了那么远山路，你没事吧？”
    “早好了，就是第二天没精神。别担心我，没去养老院之前我还种地呢，走走山路算什么？”余奶奶的身体极好，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但她觉得没有问题。往常两个儿子家的蔬菜都不用买的，她一个人就能全搞定还可以卖些换几个零花钱。要说住养老院万事遂意，就只担心孩子们没有新鲜菜吃。再有她以前还养鸡，家里能不断有新鲜鸡蛋，现在土鸡蛋特别难买。可惜养老院不许养鸡，余文佑住院都没得土鸡蛋吃。
    人总是喜欢逃避现实，余奶奶没提余文佑自然也不会主动解释。可事情还是在余奶奶心里留了根刺，不管怎么粉饰太平，都无法解释余文佑当天搜救的疯狂。眼前所见，余文佑的双手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有些伤口甚至缠上了纱布。她没忘记打年糕那天mo到的柔.软细腻的手，就算是她满手的老茧被茅草割着都疼，何况没干过粗活的余文佑。当着卓道南欲言又止，好几次后，卓道南终是找了借口暂时离开，把空间留给祖孙。
    余奶奶拉着余文佑的双手：“痛不？”
    “不痛，医生都上药了。”才怪，痛死了！
    “柚子，你……”余奶奶想问又不敢问，她害怕不想知道的答案。
    余文佑看出来了，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疑惑的问：“怎么了？”
    “你那个哥哥，怎么不讨老婆？”余奶奶绕着弯子道。
    余文佑沉默，出事之前他大概就随口打哈哈混过了，可是感念奶奶七十多的高龄翻山越岭不顾险阻去找他们，撒谎似乎又太过分。可是他要怎么跟传统的老太太解释？
    “柚子！”余奶奶痛心的道，“你可别走歪啊！那都是电视上的，假的！你不能学！听奶奶的话，咱们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几个大胖小子，那才是好日子呢。”
    余文佑苦笑：“奶奶，有文化又长的好看的女孩子看不上我。我没钱还身体不好。”
    “你非得找有文化的？”余奶奶急道，“女人还不都一样，ding天了找个好看的。”
    “好看的也看不上我呀。”余文佑道，“没文化没话说，我要么不找，要么找个大学生。找个不识字的，同学同事要笑话呢。”
    余奶奶无法理解精神上的需求，但也知道女大学生眼光都高。他们村里偶尔几个女大学生都嫁到外头过好日子去了，若是余文佑想找，还真未必找的到。首先没有房子就是个坎。虽有传言说国家赔了上千万，余奶奶根本不信。她很小的时候原本有个哥哥，被当兵的打死了，一块光洋都没赔呢！被坏人抓了国家赔钱，哪有那样的好事？要有，她们都可以装作被坏人抓了。提起孙子的婚事，她快愁死了。余文亮难找，余文佑也难找，她老婆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哟！
    余文佑只得安慰奶奶：“现在很好，我不找了。”
    “你老了怎么办？”
    “不是有养老院么？放心吧奶奶，我是公务员，吃国家粮的，有退休工资。”余文佑轻松的道，“奶奶在养老院里住的习惯不？”
    “那不一样，我还有指望。我病了你们能去看我，你说你没孩子，病了谁去看你？别仗着年轻就胡闹，老了可就后悔了。”余奶奶苦口婆心的劝道。
    余文佑想了想，决定把熊远拿出来当挡箭牌：“我有养一个，呃，他很能干，将来会孝顺我的。”
    “亲生的？”余奶奶来了精神。
    余文佑干笑：“捡的，现在在玉明市上学，每学期都考第一名呢。将来大有出息，会发财的。他跟我很好，等以后有空了带他去看你。”
    余奶奶失望的道：“养的毕竟不如亲生的。”
    “那不一定，有些养的比亲生的还强呢。”余文佑搜肠刮肚的翻出几个八卦告诉奶奶，末了总结，“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要养的好才好，养的不好亲生的也不好。电视上不是常常演嘛，八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养老的，那也是亲生的呢。再说还要有出息，要是自己都养不活，养老都是假话。”
    余奶奶将信将疑：“你没骗我？”
    余文佑立刻拿出手机，打开熊远的照片：“看的清楚不？长的好吧？”
    余奶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吊着：“可是你没老婆，谁伺候你啊？不行，还是我跟着你住吧！”
    余文佑道：“我就没做过家务。”这倒是八成实话。
    余奶奶斜着眼问：“他会做？”
    余文佑点头：“做菜可好吃了，不怕你生气，比你做的还好吃呢。你上回不是吃过么？好吃吧！”
    余奶奶当然见识过卓道南的厨艺，可是会做饭的男人多了，天天做的有几个？又问：“衣服他洗？”
    “洗衣机洗，现在洗衣机很好的，自动出热水，洗的干干净净。”
    余奶奶又问：“卫生呢？他搞？”
    卓道南忙成狗，指望他家里正经是狗窝，但余文佑决定撒个善意的谎：“你看我像是会做家务的吗？”
    “那你平常在家干嘛？”余奶奶并不相信。
    “写文章，弹琴。你看到过的，就是摊在桌子上可以卷起来的琴。楼上穆局家还有一台钢琴，他老婆包子姐送我的，我们家放不下，搁他们家客厅了。我有钥匙，想弹就去弹。”余文佑笑道，“你看我的手指尖，有点硬硬的吧？弹琴弹的。”
    钢琴在余奶奶心里过于高大上，那都是少爷弹的，立刻兴奋起来：“你真会弹？能弹给奶奶听不？”
    “能，出院了我就弹给你听。”余文佑道，“奶奶，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能好好照顾自己。你看，有人伺候我，儿子也不用管，他自己就会读书将来有大出息，不比找个老婆强？”说着压低声音道，“你别告诉别人啊，他工资比我高，我不用花钱养他呢，多好。”
    余奶奶是典型的文盲，她所接触的生活圈子里，老婆就是用来干家务生孩子的，她是这么过来的，理所应当觉得女人就该如此使用。结果余文佑绕啊绕的，她顿时觉得，对啊！除了没有亲生孩子，好像跟娶个老婆没差啊！
    卓远洋在边上憋的差点笑场，他睡不安稳，又不好出声，把余文佑忽悠老太太的话听了个全场，那熊孩子太坏了！
    还是不放心，余奶奶道：“我看电视上说，你们这样的要被人骂呢。”
    “所以奶奶你千万要保密，”余文佑认真的说，“你说我上哪再找个有文化工资高还能伺候我的人去？现在的姑娘都娇气，不会干家务不说，成天不是买包包就是买鞋子，我哪有工资给她们败？”阿弥陀佛，要保密的是最后一句，不然包晴天跟熊友琴非打死他不可。
    余奶奶终于缓过神来：“不对啊！那他图你什么？你又不能生孩子！”
    余文佑斩钉截铁的道：“他傻！”
    卓远洋再也忍不住喷笑，随即忙咳了几声做掩饰，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咦？老太太什么时候来的？”
    余奶奶吓着了，卓远洋可是卓道南的爹，刚才他们在说卓道南的坏话，慌忙解释：“我们刚才说着玩的。”
    卓远洋忍笑道：“没事，反正他是捡来的，我也觉得他特傻。”
    余文佑：“……”
    余奶奶当真了：“啊？哪捡的？”
    “咳，呃……有人不要了，扔在派出所，我、我没孩子，不就捡了回去养呗。”卓远洋随口扯谎。
    余奶奶又开始同情卓道南了，好可怜，怪不得什么都会做，跟小媳妇似的。反倒嘱咐余文佑道：“你要好好待人家，可别像……”她想说刘静，又觉得不吉利，忙转了话题道，“别欺负人家。”
    卓远洋笑了，老太太ting自私的，只管自家儿孙有没有人伺候。可是就算很自私，顾完自家之后，对他人还是心存善念。谁不自私呢？余文佑有个好奶奶也是不错的。
    余奶奶说这话就有点累，毕竟年纪大了，走一天的山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惦记住院的余文佑，非要来看看。现在见他没有大碍，便想回养老院躺躺。余文佑不敢留她，也希望她回去好好休息。余奶奶又看了孙子几眼，临走前还特别认真的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万一被别人抢了，她孙子就得亏死了。光看刘静没了后，余文亮找老婆多困难啊！
    余文佑道：“谢谢奶奶。”
    “谢什么，我是你奶奶，走了，明天来看你。”说着一溜烟的没影了。
    卓远洋等余奶奶走后，拍了下余文佑的后脑勺：“跟卓道南学坏了，满嘴假话。”
    “除了他傻是假话，其他都是真的。”余文佑笑道，“他对我很好。”
    “呸，熊远什么时候成你儿子了？忽悠！”卓远洋鄙视，你先休息，我把那小子拎回来，他下午还得做个植皮手术呢！
    余文佑担忧道：“要不要紧？”
    卓远洋挥挥手：“皮糙肉厚的，有什么要紧。睡觉！”真是的，下午要动手术还乱跑！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那么贴心啊，哄的奶奶一愣一愣的！讨债鬼！上辈子到底欠了他多少钱哟！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