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第109章


  
  瞥见齐靖安似有深意的笑容,纪彦平无奈苦笑,朝陈淑瑶拱手道:“我的姑奶奶,求你别再提那茬了……我把虎符送过来,好不容易立一大功,你这么一说,驸马心里不爽,就又给抵消了,我冤不冤啊?”说着他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淑瑶,故作懊丧道:“噢,我早该把这个拿出来堵住你的嘴才对,真失策!”
  
  “这是什么……呀,是我爷爷的信!你个混蛋连这都敢忘!”陈淑瑶急急忙忙地拆信来看,嘴里也不忘跟那个“不负责任的信差”算账。
  
  纪彦平忍不住小声叹气道:“我还不是怕你看这信时哭出来,本打算私下给你……可仔细想想,大约我无论怎么做,都会遭埋怨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淑瑶看过信后,并没有又伤心得哭起来,表情反而有些奇怪。
  
  “怎么了?”大家都关切地问她。
  
  “没什么,爷爷在信中说了一些家事安排……”陈淑瑶略有些纠结地瞪着纪彦平,问:“你有没有看过这封信?”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私拆老侯爷给你的信?”纪彦平义正辞严地摆手道。
  
  “噢——”陈淑瑶拉长了声音,又纠结了一小会儿,终于说:“我爷爷在信里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瑶瑶啊,如果那姓纪的小子把爷爷的虎符带给了公主驸马,那你就可以考虑考虑嫁他了’!”
  
  噗!秦连横忍不住喷了口水,纪彦平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涩,总之是满脸通红。
  
  但齐靖安的表现却跟大家都不一样,他很感慨地说:“果然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侯爷,这封信,实是用兵大家的手段啊!”
  
  “哎?”
  
  其他人在一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不过齐靖安也不打算详细解释了,只微微笑道:“好啦,老秦啊,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让他们这对小儿女好好聊聊,否则岂不辜负了老侯爷的一片心意?”说着,他掂了掂手上的虎符,招呼道:“走,我们是时候该去做正事了!”
  
  “好嘞!”秦连横欢快地应了一声,可随即他又迟疑道:“等等,用这半块虎符真能鼓舞士气吗?”
  
  陈老侯爷在京郊大营的那些人心里的威望,虽说肯定会比太上皇高,但能不能压得过枢密院,还真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在驸马爷这里,就不是一个问题了——“老秦你是什么眼神啊,怎么会是半块虎符呢?分明是一整块啊!就算枢密院的那群人都在这里,也全得听我的!”
  
  齐靖安哈哈一笑,把手一摊,只见他掌心中躺着的,赫然正是一块完整的虎符!
  
  得意地显摆了一下,驸马爷转身就走,背影那叫一个潇洒。
  
  “哎等等——”秦连横急忙赶上齐靖安,追问道:“真是神了,公主是什么时候把她的那半块虎符给你的呀?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未卜先知啊?!”
  
  “……哪有那么神,”齐靖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仍留在房里的两人耳内,“无非是虎符这玩意儿,很适合当定情信物罢了……”
                      
☆、第九十一章 重逢
  “定情信物”的能量显然是很大的,因为它占全了“名正言顺”这四个字。
  
  枢密院的那群人为什么牛气?那是因为大魏的律典中写得清清楚楚,调兵遣将就是他们的权力,不听他们调配者,俱可按谋反罪论处!
  
  故而即便是驸马爷把太上皇这尊大佛搬出来,将士们也仍旧心存疑虑——除了“大义”和“孝道”这两点,太上皇其实也没别的优势了,而且他毕竟是年纪大了,还中过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啊……想想看吧,倘若大家伙儿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打跑了敌人,却被枢密院以律法为依据给定成了“反贼”,那该有多冤啊?还不如直接逃到南方去跟家人相会呢。
  
  而这下子,驸马爷把虎符亮了出来,问题就彻底解决了:律法规定,在紧急关头,正副元帅的虎符合二为一,便可号令举国之兵,就连枢密院也要配合听调!
  
  所以将士们的心顿时就安定了,无论这场仗打到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算是被虎符调集而来、保家卫国的英雄,若能活着看到胜利,升官发财不在话下,即使不幸亡于战场,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烈士……这样一想,士气哪里还有不回升的道理?
  
  更巧的是,纪彦平前脚才把虎符送到齐靖安手上,后脚跟着的就是夏侯宣在西蛮的捷报:西蛮王庭已破,国主已死!
  
  最重要的是,夏侯宣还在捷报里夹带了一封信,特地告诉他的心上人,在捷报送出的同一时间,征西大军便已启程还朝——这才是最让齐靖安高兴的事——看看信尾的日期,这份捷报发于月余之前,算算时日,征西大军的行军速度即便是再怎么慢,不出半个月也肯定能抵达永定关了。
  
  更何况,齐靖安确信他的心上人在得知镇北侯离世的消息以后,肯定能判断出燕贼急袭京城之事,便也肯定会加急往回赶,所以……他们的相会之日已近在眼前!
  
  “嗷嗷嗷嗷——”
  
  先是虎符,后是捷报,而且援军还不日将至——闻讯之后,永定关的将士们顿时就像一群发-情的公狼般嚎叫了起来,亢奋得浑身是劲,真有种恨不得冲到城外、冲进敌军的大营里杀个三进三出的冲动!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永定关的所有人,连同齐靖安在内,都表现得堪称神勇,直把来袭的燕贼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怪事了,明明之前他们的士气跌落得厉害,怎么会恢复得这样快?”
  
  北燕的一众将领们真是郁闷啊,“而且我们的损失甚至比最开始的那几天还要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其英阴着脸,沉默地听着手下诸将讨论来、讨论去,直至气氛从闹哄哄过渡到死寂一片,大家都心有惴惴地望着他时,他才开了口,冷冷地说:“一群蠢才!敌人的士气为什么会忽然暴涨,还用得着问吗?那当然是因为——”
  
  “大魏长公主就要回来了!”
  
  郑其英狠狠地把手中的瓷杯砸在地上,摔出巨大的声响,却仍是不及他的咆哮声响亮:“他们即将等来得力的援军!那么我们呢?我们会怎么样?!”
  
  ——被大魏的驸马爷拖在永定关下,再被人家的媳妇抄掉退路、包夹围歼?
  
  这样一想,郑其英真是气得要命,血液一股股地往头上涌,以致他的眼前都蒙上了一层血色,面目狰狞骇人……
  
  北燕诸将都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远离了他们近乎发狂的主帅,噤若寒蝉地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们的这位二殿下啊,性情实在残暴,在此之前,无论是为了立威还是为了发泄,都已经杀了他们好些个同袍了,尤其是那些不怎么服他做统帅的人,所以剩下的这些人就都乖觉了。
  
  可诸将这样的表现,却让郑其英更觉得不爽至极:看看他手下的这些人,脑子里全是屎,半个好想法都没有!一个两个的、全是些渣渣!可为什么敌人身边的人才就那么多呢?无论是在镇北军中,还是在这永定关下,大魏长公主一系的将领人人有用、各个出彩!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真是苍天不公啊!
  
  郑其英愤怒地长吼了一声,似乎是想把满腹的怒气都给喷发出去,可当他的怒意当真散去了,却又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只剩下了满心的萧瑟之情。
  
  他怔怔然地静立着,不知怎的,却是又一次地回忆起了在宁京城下,自己与那大魏长公主首次相会时的场景:千军万马中,独那一人白马银枪,耀眼夺目……在他战败归朝,受斥责、受冷遇的时候,这场景曾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中、成为了一个永不褪色的噩梦。而当他翻身复起,重获统兵大权之后,这个梦就不复存在了。
  
  那么现在呢?这难道是一个不详的预示吗?郑其英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是说……那姓郑的带兵退走了?!”
  
  这一日,天亮之后,燕贼的大军非但没有前来攻城,反而拔营离开了,闻讯后,陈淑瑶失态地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瞪着统管斥候的秦连横。
  
  “你没听错,是真的!”秦连横既很欣喜、又有些纠结地说:“想不到那姓郑的这么孬,不过是这几天输得狠了些,竟就这么麻利地跑了!”
  
  “也许他不是真的跑了,而是在行诱敌之事呢?”纪彦平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有可能,这真是有可能!”秦连横拍大腿道:“可是我们即使把新征的壮丁都算上,人数也还是比他们少一截,又怎么可能去追击他们呢?哈,就随他们跑来跑去好了,反正我们就是要拖时间拖到殿下回来嘛,以逸待劳就是了,等殿下回来再跟他们决一死战……嘿,那姓郑的肯定是脑袋发晕了吧,要不怎么会干出这么没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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