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第34章


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一样要挨罚,无所谓吗?」
  王子一说,同学便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光是暗示要对他们施加电击,就竞相遵从指示的他们,完全就是机器人。
  然而木村一眨眼就摆平所有人了。他接连揍倒手持刀刃的国中生。抓住他们的衣领,撕开他们的衣服,抓着袖子甩,施加暴行。没有节度,也毫不留情。倒下的人都吐血了,他却仍一次又一次甩手肘或手掌跟手腕之间的坚硬部位继续殴打。还故意折断一两个人的指骨。不晓得是酒精作用还是疲倦使然,木村的脚底摇晃不稳,却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更像个异常者。
  「喂喂喂,王子殿下,怎么样?不管你再怎么神气,也连我都阻止不了,不是吗?」木村以半恍惚的表情说道,一副几乎要口角流涎的样子。
  该怎么回答?王子动脑,却一时想不出话来。
  就在这当中,木村已经站到王子身前,双手粗鲁地一挥。王子一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学生服被猛力左右扯开了。钮扣被扯掉飞走,响起布料破裂的声音。然后木村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医疗仪器,就要把贴片贴到王子身上。
  王子甩开它。
  「你是不是怕我?」新干线座位上的木村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所以你才想要报复我。想要当作没有怕过我那回事,想要抹消那段过去,对吧?」
  王子瞬间就要回答「才没那回事」,但他把话吞了回去。变得情绪化的话,等于是输了。
  我怕木村吗?王子自问。
  在公园里,面对行动不受拘束、即使血花四溅也不以为意地发泄暴力的木村,王子确实是感到自卑。木村的肉体的确充满力量,有着不受知识与常识束缚的奔放。对于以头脑来弥补社会经验不足的王子来说,等于是不容分说地目睹了自己的缺陷,不由得感到冲击。也就是说,他感觉到被披露出在眼前殴打同学的木村才是原本的人类,而自己是虚假的,只是片单薄的背景罢了。
  所以那一瞬间,王子决定逃离公园。他趁着朋康和狗跑出去,装出追上去的模样,离开了公园。
  当然,王子很快就恢复冷静了。他也明白了木村不过是个人生的落后者,他能够那么天真无邪地施加暴力,也只是顾前不顾后罢了。不过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间,木村确实让自己陷入狼狈,王子对他的恨是与日俱增。他非得让木村陷入恐惧,向自己屈膝求饶,否则不能甘心。
  连木村都控制不了的话,自己的力量也可想而知。王子理解到这等于是在参加一场实力测验,以确认自己的力量。
  「我才不怕叔叔呢。」王子回答。「叔叔的小孩就等于是一场实力测验。该说是谜题还是……」
  木村似乎一头雾水,怔在那里,但他似乎察觉命在垂危的孩子被拿来轻浮地调侃,涨红了脸,刚才应该还挂在脸上的从容神色眨眼间消失无踪。这样就好,王子想。
  王子把行李箱拿到自己脚下,确认数字锁来到0600,打开。
  「想要钱了是吗?就算是王子殿下,压岁钱也领不到多少嘛。」
  他不理会木村的贫嘴,取出里面的金融卡,塞进屁股口袋。然后关上行李箱,抓住提把。
  「你要干嘛?」
  「拿去还给主人。」
  「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把行李箱放回原来的地点,垃圾桶的位置。啊,或许不要放回去,摆到容易发现的地方,像是随手搁在行李放置处比较好呢。」
  「你想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老实说,我有点觉得无所谓了。接下来观赏哪些人会来抢这个行李箱比较有趣。里面的卡片我也拿走了,一定会有人伤透脑筋吧。」
  木村板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子。他不懂王子的想法、王子的行动原理,正在为此困惑。
  不是为了钱或名声,而是为了其他的、想要观察人类行为的欲望,对木村来说或许很稀奇。
  「我去去就来。」王子起身,拖着行李箱开始移动。
  槿
  打完电话,报告工作结束了。对象是可以算是同业的仲介业者。以前那名仲介自己下海工作,但身体长出赘肉,动作变得迟钝,年过五十以后,就彻底担任窗口,获得成功。
  槿一向是个人承揽委托,但最近也接一些那名男子介绍的工作。六年前有个大计划是要摧毁一个叫「千金」的公司,接下那个任务时,槿对于和其他业者联络的烦杂感到厌倦,也是原因之一。
  那一连串事件,也是从刚才的行人专用时相路口开始的。当时的记忆又复苏。毛遂自荐要当家教的男子、两个孩子和女人、布莱恩·琼斯、义大利面,往事种种毫无脉络地掠过。这些记忆在脑中浮游之后,就如同尘埃落定般,记忆的场面沉落。
  电话另一头的仲介说了声「辛苦了」,接着说「正好」。
  麻烦的预感。
  我有好消息跟坏消息,他接着说。
  槿苦笑。那是仲介的口头禅。
  两边我都不想知道。
  别这样说嘛。那我先说坏消息,男子说。其实我朋友喇才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个有点麻烦的差事,而且时间很赶。
  真糟糕呢。槿不带感情,礼貌性地应道。
  然后是好消息。那个很赶的工作现场,就在现在你所在的位置附近。
  槿停下脚步。他四下环顾,却只见宽阔的大马路和便利商店。
  两边听起来都像坏消息。
  也不算是委托啦,是以前关照过我的朋友拜托的,我没法拒绝。仲介老实招来。
  跟我没关系。我并不是不想接,只是我不喜欢一天接两个案子。
  哦,那是我的老前辈拜托的啦,可称得上是经典。仲介业者劲头十足地说服。以游戏比喻的话,就像HYDLIDE跟XANADU〔※两款都是始祖级的动作角色扮演游戏。〕,应该付出一点敬意对吧?他怂恿说。
  用我听得懂的比喻说,槿说。结果对方回,用音乐比喻的话,就是「滚石合唱团」。
  那我就知道了。槿微笑了。
  不,或许是「何许人乐团」。已经解散了,可是有时候会复活这样,对,就是那样。
  你那样说我也不懂。
  你讨厌老东西?
  对于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事物,我感到尊敬。能够活得长久,光是这样,就表示自有其优秀之处。那到底是什么委托?我就姑且听听吧。
  仲介业者高兴得就像槿已经一口答应似地,开始说了。
  槿听了委托内容,差点笑出来。
  内容实在太暧昧了,而且怎么想自己都不适任。
  为什么?你怎么会不适任?
  我的工作地点是有车子经过的地方,或是车站月台。建筑物里没有交通工具经过,室内不是我的工作范畴,转给其他业者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没时间了。那里正好就在你现在的位置附近。可能没时间拜托其他人了。其实我也正在赶去那里的路上。这几年我全力投入仲介业,从来没自己下海,不过今天看来是没法子了。只能我自己担任实战部队了。
  偶尔这样也不错啊。毕竟是老前辈的委托嘛。
  我很不安啊。对方就像年轻人自白害怕出社会一样,口吻怯懦。说他太久没工作了,很不安。所以可以请你也一起来吗?
  我去了又能怎样?我的绰号可是推手。工作内容差太远了。这简直是叫掷铅球选手去跑马拉松。
  你人来就好。我已经快到了。
  祝你幸运。
  这样啊,槿,谢谢。我欠你一份情。
  他到底是怎么听的,为什么会听成槿已经答应了呢?
  水果
  蜜柑出了厕所,直到离开洗手台,都好整以暇。
  刚才走进三车的是同业,他马上就看出来了。或许是因为比自己和柠檬年轻些,又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富有知性。而且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倾向,本人或许自以为装得若无其事,但明显是忐忑不安。当他经过旁边时,也一副想看这里想看得不得了的样子。那种不自然,让蜜柑几乎要忍俊不禁。
  时机巧得教人吃惊。
  拿这家伙来当祭品岂不是再适合不过了吗?如果就像柠檬说的,要把罪责诬赖到别人头上,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走投无路的黑暗里射进了一丝光明,蜜柑感到有些许的感动。
  蜜柑会留下柠檬离开,是因为真的想上厕所。要是一直忍着尿意,会对行动造成妨碍。他判断应该在动手前先解决一下才好。而且他认为交给柠檬一个人应该也没问题。
  那个黑框眼镜的男子是真莉亚雇用的人。蜜柑在厕所边小便边回溯记忆。他和蜜柑与柠檬一样,不挑工作,以老套但易懂的名称来说,就是被称为「万事包」的一类业者。过去虽然没有在工作上碰过头,但曾听说过那个人「虽然是新人,但很能干」的口碑。
  再怎么能干,也不到柠檬应付不了的地步吧。现在那个眼镜男一定正被柠檬痛殴,乖乖听话才对。蜜柑这么想着,慢吞吞地洗手。他用肥皂仔细地搓洗手指。关掉水,把手放上烘手机的送风口。
  电话响了。装在屁股口袋里的薄型手机静静地震动。看看来电显示,是认识的名字。是那个在都内经营小书店的胖女人。那家店专卖各种成人杂志,从写真集到露得过火的书籍,应有尽有,坚持着与时代脱节的平面媒体生意。虽然有一定数量的熟客,但营业额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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